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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汴京清谈の黄石公 ...

  •   •1•

      十月,初秋。
      汴京城里流通的空气中慢慢染上了菊花的清雅,一年一度的赏菊时节到了。
      琼林苑的大雾在经过了几天的纷纷扰扰之后,事态渐渐平息下去了。熙攘着往来的百姓们更为关心的是天子刚刚颁行的免税条文和东华门外物价的涨跌。
      圣人有云:民以食为天。这吃穿住用行,才是最大的事儿啊……

      西大街和东大街横贯了名满天下的东京汴梁,而鼎鼎有名的开封府就坐落在西大街和雀御街相交的路口处,临近都亭驿。
      汴京的百姓都说,皇城根下的太阳都比别处亮堂了好几分。若是有外乡人对这一说法有什么质疑,汴京人就会一脸得色地说:“这是哪儿啊?皇城!帝京!天子的脚下!更何况,还有包大人呢!还有展护卫呢!”

      不过,现在被交口称赞的包大人和展护卫都一脸的为难,而让他们为难的主子,同样是被百姓交口称赞的对象——当今的万岁爷。
      公孙策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摇着自个儿的羽毛小扇,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睛不断打量着紧皱眉头的包大人和展护卫。
      “先生有何高见?”包拯一张原本就黑的脸,现在堪与浓墨相比。
      公孙策莞尔一笑,依旧是先拿了小扇遮了半边脸,躲在羽扇后吐出了半句话:“自然是——‘有朋自远方来’……”

      秋天是个好季节,且不说什么丰收赏菊秋闱圈猎…今年的大宋朝在秋天就碰到了一件喜事。东海上的倭国遣使前来,希望大宋的圣上给新立的国王一个册封。
      倭国自古以来便是中原之国的属国,在大唐时期,更是每一个倭王在新立前都要请唐皇册封的。后历经战乱,倭国又支持了不同的地方政权,以至于这册封的惯例竟是慢慢断了。
      五十年前,倭王曾遣使朝觐过北汉。因而宋太祖荣登大宝之后,对此事颇有点儿被削掉面子的感觉。顺理成章的,倭国安分地待在自个儿的巴掌大的小岛上,再也不敢提什么册封朝拜之事了。
      于是,天圣九年的倭使来朝,便是这立朝以来的头一遭了。【1】

      朝堂之上,意气风发的小皇帝温和地笑着:“倭使来朝,也算得上是一件弘扬我大宋天威的幸事。”随后将和蔼的目光投射到包拯身上,炯炯有神,“包卿家!朕酌令你以监察御史兼领礼部侍郎一职,接待倭国来使,可居其于……呃,都亭驿!”
      啥?包拯半张着嘴,迟钝了一霎才领旨谢恩。
      咳咳,万岁爷,这都亭驿是何处?驿馆啊!驿馆是何处?来往送递消息的驿夫们歇脚的地儿啊!就算这驿馆是驻京的,品格上高出那么一大截…可它终究还是一个驿馆,只不过是75匹马和8匹马的区别啊……【2】
      面对着同僚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包爱卿宠辱不惊,一张黑脸上波澜不起。
      果然,还是脸皮黑一点儿好啊……

      包拯长叹一声,“圣心……难测啊。”
      “不就是小皇帝摆明了要给那些东夷人一个下马威吗?”说话的是斜歪在靠椅上的白少侠,一双凤目带了看笑话的愉悦笑意。
      展昭微微皱了眉,“可是,这黑脸交给开封府来唱了呢…”
      屋子里一共四个人,两个一脸“不关我事”,或者称为“看好戏”更为恰当的表情,两个一脸“忧国忧民”的神色。由此可见,白少侠和公孙先生在品格素质上距离大宋提倡的“和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虽然一个是为了看展昭的为难,一个是为了看包大人和展昭的为难。
      所以,市井的赞语中,有置顶加精的圣上,有包青天和展护卫,偏偏没有白少侠和公孙狐狸也是很好理解的了。
      “不一定是黑脸啊,”公孙先生慢悠悠地捋着自个儿的三绺美髯,“不是说了吗?‘有朋自远方来’……”
      展昭展颜一笑,“先生说的极是,那这安置来使一事,也只有先生才能胜任了。”
      诶诶?我?
      包大人难得地颔首微笑,“束竹才气过人、应对得体、足智多谋、体恤圣恩……”【3】
      ……
      做人啊,还是不要太公孙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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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倭使一共七人,神色恭敬,进退拘谨。
      在公孙先生的舌灿莲花下,使节团安居在都亭驿就成了:我们是哥们儿,不玩儿那些虚头;何况都亭驿临近开封府,面对相国寺,背对宣德门……实在是,哈哈哈(注:干笑)好风水啊!
      即便是心存不满,倭使还是满面笑容,堆砌出一幅幅恭维顺从的嘴脸。

      玉泉山,坐落在东京城北,瑞圣园旁侧。小山不高,贵在处于燕山南侧,风景秀丽,和风徐徐。汴京人虽然少了大唐时长安人蓬勃的气象,可是在享乐游玩方面上,却也是不落分毫的。盛世之下,大国气势倒也斐然。
      白少侠在愉快地鉴赏了公孙策作为纵横家的潜质以后,成功地拐了展护卫前往玉泉山赏菊踏秋,畅游心神。幕天席地,美酒佳友相伴;菊香怡人,旧情往日相忆……
      所以,畅游之下,二人回府的时刻自然推到了酉时。
      酉时,临近黄昏。
      民间有传,黄昏时刻,是蛰伏在世间的精怪外出游荡的时分。

      白玉堂和展昭相携谈笑而归,途径牛行街,折转雀御街。前方便隐隐现出了都亭驿的白墙黑瓦。
      黄昏时分,正是周遭店铺打烊歇场的时候。展昭一面微笑着和周围的汴京市民打招呼,一面静心留神附近的动静。没奈何,一踏上汴京城的街道,展昭的心态就自然地转向了“巡街”的指数。至于白少侠,他肯在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勾引东京街上的姑娘们就已经说明这位爷心情不错了。
      展昭今日的心情极好,且不说与友人携手共游之乐,单单是城内这一片安和的氛围就足以让他唇角含笑了。

      菊香,袭来。
      极细极细的香味,却萦绕在二人身边,有愈浓愈浓之势。
      菊香,胜在清雅的暗香。但是当暗香突然泼辣辣地如同沸油般的喧嚣以后,便有点儿难入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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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和展昭二人,一开始还以为在玉泉山赏菊时身上沾染上的菊香,待到菊香如同无隙不入的水银般包围二人之时,才猛然察觉眼前一花,竟是不复雀御街上的景象。
      白玉堂脸色凝重了起来,微微向前半步,却是恰好挡在展昭正前方。修长的手指抓过来身后人的腕子攥住,用指尖把玩袖口的衣料,语气戏谑,神情严肃,“猫儿,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开宝寺找两个念经的超度一下绕在我们周围的亡魂了?莫不是白爷剑下饮血过多,近来总有点儿不干不净的东西来纠缠?还是它们欺了白爷最近脾气善?”
      咳咳,您脾气善?前些天儿,砸了觞玉楼那位白衣少侠,敢情不是您啊!
      展昭的微笑仍然未从唇角消散,后退半步,抽出了被拉住蹂躏的衣袖,拱手朗声:“不知来的是何处雅士?阻人道路,非是君子所为。”
      菊香,渐渐消散了,虽然仍带了暗香在周围,却不似方才那般薰人难耐。
      横在白玉堂和展昭面前的是一座古桥,青石砌成,一眼望去便知是秦时流行的式样。二人艺高人胆大,当下相视一笑,并肩向古桥走去。
      行至桥下,便见那桥梁上横了浮字,小篆体,细细辨来,乃是“下邳”二字。
      等到二人看分明这两个秦篆,周遭的情景忽地一花,定睛一看,又是行人匆匆的雀御街了。仿佛是一刹那的迷梦,自个儿在雀御街上未动分毫,却见了标明那“下邳”的一座古桥,恍如隔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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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唇边笑意不减,复又拉过展昭的袖口,起步向府中走去,“猫儿,你这件衣服,穿上果然比平素那些服色好瞧吧。就是这袖口处的花边,也是五爷我细细挑选出来的…”
      原来,展昭今日一身水蓝色的便服,乃是白玉堂特意从金华找了出色的裁缝师傅裁剪而来的。
      展昭也不言语,只是淡淡地笑闻白玉堂语调飞扬的自夸之词。
      衣服,的确很好看啊。
      菊香仍存,不过这回倒真是二人衣服上沾染的淡香了。典雅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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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宴请倭国来使的华席上,宾主皆欢。
      倭使满口谄媚,少不了什么“□□圣威”、“远近折服”、“祈求感化”、“请赐册封”之语。
      白玉堂掂了一个御制羊脂杯,浅噙了口酒,凑近展昭耳边低笑着,“猫儿,一听就是瞎白话。册封的是他们立好的国王;□□圣威,早干嘛去了?远近折服,辽国从来没被折服过;祈求感化,祈求的是金银财帛技工吧…也就小皇帝被这通马匹拍得通体舒泰、龙颜大悦。”
      展昭嘴角微微上扬,这只白老鼠,说话还真的毫无忌惮,被拍得飘飘然的可不止皇帝一人,满朝文武百官都是形喜于色,呃…除了包大人,大人一向面无表情。还好他知道皇宫大内要收敛一些,不然这笑话可闹大了。不过,这话虽然带了点儿大逆不道,倒也直接有趣。
      笑着微微点头,递过去杯秦淮春。却被白玉堂连手带杯子一起握在手中。在展昭出指疾点他曲池穴时,飞快地放手取杯一饮而尽,眨眨眼,复将酒杯放入一只快炸毛的猫的猫爪里,“展小猫,不要破功哦~”语调上扬,说不出的得意。

      俩人这一闹,就忽略了倭使献礼的说辞。
      待到注意力重新放回宴席之上时,已经到了使节献礼的末尾了。
      倭国地处东海一隅,地产贫瘠,工艺技术更是完全由中原之国传播过去的。因而这献来的礼物就多少显得有点儿寒酸了。
      金银器具,在大宋的皇帝看来都是寻常之物。皇帝看重的是千里迢迢而来的臣服心。
      最后献上来的是一盆菊花,摆放于中庭之上:汉白玉的盆儿,斗大的花苞,墨绿的菊茎,泼墨般的叶络,金黄的花色。
      华贵动人。
      宴席之上,一时寂然。
      倭使见众人动容,也略带了得意,自豪地介绍说,这菊据传生长了千年,老而成精,花香卓然,正合圣朝恢宏的气势。
      皇帝自然又是龙颜大悦,酒宴之上,霎时主客欣然,气氛融洽。
      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白五爷都难得地点了点头,来了一句:“这菊不错。”

      众目睽睽之下,菊花原本合拢得密密严严的花苞,突然丝丝颤动。继而在群臣期盼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绽放在宴席之上!淡淡的菊香慢慢漾在了整个宴席之上。
      倭使满面激动,当即拜倒庭下,三呼“圣皇”。据来使所言,此株菊花自倭岛新国以来四百多年,只见花苞,不曾花开。此次在当朝天子面前绽放,实在是圣恩宏大,累及草木。
      百官自然不肯落在东边来的夷人之后,立时,马屁如潮,吹捧不止。
      唯有白玉堂和展昭强压了一脸的异色:这花香,乃是旧识!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雀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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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白玉堂和展昭推开后院的小门时,看到的就是一袭清辉洒在公孙狐狸肩上的情景。
      公孙策难得地对月独酌,一人一扇一壶清酒,倒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如果忽略此人偶尔恶劣的性格的话。
      愉悦地听完了“雀御街酉时现幻境,御花园圣恩绽古菊”的故事以后,公孙先生满足地满饮了一杯酒水,颔首,“好故事!有情节、有人物、有对话、有……白少侠,开封府后院不必执剑…”
      白玉堂斜乜了公孙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石桌上的一壶酒顺在手中。
      展昭陈恳地看着公孙策的眼睛,“请先生赐教。”
      公孙策细细地用手指梳理着手中的羽扇,随后依旧是掩面莞尔一笑,“展护卫,有句俗语叫‘当局者迷’,原本是指对弈之事,用在此处倒也恰当。雀御街上的提示已经足够明确,只是展护卫和白少侠反而为此不敢确认罢了。”
      展昭眼神一亮,“莫非就是那位?”
      公孙策眨眨眼睛,本想回头看白玉堂一头雾水的样子,却见了那人也是一脸顿悟的表情,不禁微叹,“这么快猜出谜底了啊…”肚子里还留了后半句话:这样子就不可爱了。
      咳咳,公孙先生,您这样子也不可爱呢……

      汉初谋士张良早年曾在下邳圯上偶遇一老翁,三次拾鞋纳履之后被授予《素书》一卷,并以此获得了汉高祖刘邦的青睐,成为大汉开国功臣之一。授书的老者,留给张良的名号即为:黄石公。
      黄石公,秦末汉初隐士,曾传书张良,后行踪不详。
      以上乃是史实。
      后来张良被吕后所害,为杜绝后患,吕后嘱自己的儿子汉惠帝于济北谷城山寻了一处□□,御笔亲提“禁”字,并将其赏赐于来朝贺的倭奴国使节。
      黄石公,古菊名。【4】

      在公孙先生的提议下,包大人请了当今圣上的一副墨宝,题于御花园被献来的古菊之上。所题之字,乃是一个“赦”字。
      次日的酉时,巡街的展护卫和探班的白少侠在行经御花园所在的西华门处时,又闻到了那股清雅的菊香。菊香缥缈在二人周围,萦绕不散。
      回头一望,依稀可见一个老者在西华门处抬手行了一个躬礼,还未等二人还礼,老者便已不见。
      御花园中少了一株□□,层层报上去,竟也不了了之。
      夕阳落下,两道人影渐渐没在了夕阳的余晖中,散漫的对话隐隐传来:
      “猫儿,小皇帝这次倒好说话…”
      “玉堂,那是当今圣上。”
      “…为什么那老头儿找的是我们?嗯…一定是看我风华绝代、风姿卓卓……”
      “风流天下!……”
      “诶?猫儿,你莫不是在生气?……”

      夕落的阳光,辉黄的洒满了一地。
      幽幽,菊香。

      ==================

      【一】天圣九年那会儿,宋仁宗和包拯都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包大人更是还没有中进士,此为史诗。嘿嘿,但是为了让昭昭和小白处在二十多岁的花样年华【被殴】,我毅然扭曲了史实,作者最大作者最大~~~
      【二】驿站的规格,最高级别在京都,有马75匹,驿夫30人;最低规格的是乡间,仅有马8匹。默默。咋考据了捏?
      【三】束竹,是公孙狐狸的字,取的是“策”字分拆,上为竹,下为束。
      【四】黄石公,的确是菊名,在日本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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