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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雁煌(一) ...

  •   秦临渊本就不愿意来,加上现在心情不好,平王走进前厅时,他只瞥了一眼,别说问安,连起身都不曾。平王妃更是被他直接无视掉了。
      柳羡见此便一人起身迎上去,一声“父王”叫的十分顺溜。
      平王嘴角永远带着似有似无的冷清笑意,他看到儿媳的心情比看到儿子要好多了。儿媳乖巧懂事,聪明却从不卖弄,哪像他那个不安分的孽子。
      他也懒得与那孽子说话,只对柳羡道:“柳羡,同本王去书房一趟。”
      柳羡看了自顾喝着茶毫无反应的秦临渊一眼,乖顺地点点头,跟在平王身后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后,平王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巴掌大的看起来很贵重的锦盒递给柳羡。
      柳羡接过来,瞧了瞧锦盒上的孔雀翎纹,又瞧了瞧平王。
      平王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柳羡一只手打开了锦盒的玉扣子,掀开锦盒后看见盒子里用柔软的红绸垫着,红绸上横着放着一块成色通透的椭圆形羊脂白玉,上面螭纹凤羽雕刻的十分精美,几乎是浑然天成。
      细看之下,柳羡注意到了白玉两端的两对用来穿绳的小洞,眼中露出一丝惊喜。
      这是一对玉。
      平王的意思不言而喻。
      柳羡忍不住拿起其中一块对着门外照进来的光细细欣赏,听到平王在一边说:“这还是本王大婚时太后赐的,如今你和谨之成婚了,这对玉就送给你们了。不是新的,但自有它的意义。”
      柳羡当然不会嫌弃玉佩不是新的,平王说的意义就已经很贵重的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只是这玉好像在哪见过……
      这个念头在柳羡脑海中只闪了一下,应该是哪次平王戴过她瞧见了吧。柳羡没有再想,将手里的玉放回锦盒里重新合上,乖巧地对平王道谢:“多谢父王割爱。”
      平王温和地看了柳羡一眼,笑容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欣慰,而后让她去将秦临渊叫来。
      柳羡转身去前厅找人,秦临渊正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地喝着茶。平王妃坐在上座一副想走不敢走的尴尬样子,听到柳羡说平王要见秦临渊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
      秦临渊漠然地放下茶盏站起身,身姿颀长,形如修竹。
      柳羡本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想到秦临渊这么配合。
      愣神的功夫,秦临渊已经与她擦肩而过。
      柳羡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阿渊。”柳羡拉住秦临渊,“待会儿父王若说了什么你不喜欢听的,你收着点。我们难得来一次,别惹父王生气……”
      秦临渊猛地停下脚步,柳羡没留神,反而走到了他身前。
      柳羡回过头,秦临渊锐如闪电的眼神直直的戳在她身上,让她顿时住了口。
      秦临渊冷然地盯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开口,绕开她大步往书房走去。
      柳羡跟着转身,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秦临渊消失在长廊的另一边。
      柳羡有些许恍然地立在廊下,炎热的天气让她的思绪像是被看不见的布蒙住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直到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锦盒,她还记得方才手指触碰到玉佩的清凉,记忆中的这分清凉像是给了她力量,让她心中安定了许多。
      平王与秦临渊谈了什么柳羡不知道。两人再次露面时,平王神色平和,秦临渊情绪不高但和之前也没多大变化,柳羡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到王府后,秦临渊径自去了书房,柳羡想知道午膳那时他为何生气,便跟了上去。
      “你见到七殿下了?”柳羡见秦临渊拿本书坐在书房里间的榻上也不看她,便问。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惹恼了秦临渊。
      秦临渊闻言沉默了半晌方冷嗤一声:“真难为你了。”
      柳羡疑惑地皱起眉。
      难为?难为什么?
      柳羡走过去把书从秦临渊手里抽出放置到一边,自己靠着他坐下,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无奈地轻声说:“七殿下被淑妃娘娘宠坏了,是有些任性。”
      她只当是秦长霖言行无状才惹得秦临渊不悦,丝毫没往自己身上想。
      毕竟大家都认为秦长霖对她是一时兴趣,当不得真。而秦临渊此前也从未因为这事表现出任何不愉之情。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秦临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三分嘲讽七分故意的清楚言明:“难为你和他见面都要费尽心思。”
      柳羡微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你什么意思?”
      秦临渊表情不变,看向柳羡:“怎么,本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你觉得是我让他来的?”柳羡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
      秦临渊冷笑着反问:“难道是我让他来的?”
      说完一抖衣袍站起来,口气愈发透着咄咄逼人的冰凉:“你不必解释,也不必处心积虑的瞒我。你要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我何曾拦过你?”
      秦临渊说着重新将书拿在手中。却也不看,只背在身后。双眼看着窗外。
      柳羡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合时宜的想,这人永远这么犟。
      她原本被他不讲道理的话弄得也有些上火,然而看到他这样,突地就没脾气了。
      柳羡轻轻吸了口气:“我若有心瞒你,你就不会知道了。况且我见他做什么?”
      秦临渊极为冷淡地回道:“与我无关。”
      这赌气的意味就更明显了,柳羡便故意问:“无关你又为何生气?”
      秦临渊如何听不出柳羡话中的调笑意味,他本想回一句“你做的什么事心里有数,别连累了整个王府的名声”。
      只是这话太过伤人,放在几年前,他是从不会顾虑。但如今……秦临渊用余光扫视柳羡脸上温和的笑意,想起过往种种,不知为何蓦的就噤了声。

      永安二十二年。
      雁州在大雍朝最北边,挨着一片戈壁,在戈壁滩的另一边却是一片大草原,草原上面是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游牧部落。十几年前,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名叫阿尔斯楞的,统一了草原的势力,开始频频南下进犯中原。大雍称其为北狄。
      当今永安帝登基的第八年,便派了心腹大将夏将军带了两万大军去雁州抵御外敌。从那之后,雁州都府雁煌城就成了驻守北方边境将领的大本营。
      “柳丫头,又来给老将军送饭?”城外大营外,一个穿着盔甲黑黢黢的大汉老远就看到了柳羡,爽朗地招呼。
      “陈将军好。”
      秋冬之季,边关的风都跟刀子一样锋利,迎着风骑马过来都有些难受了。
      柳羡行至营口,翻身下马,她穿着薄薄的夹袄,一只手轻轻搓了搓脸,另一只手里稳当当的拎着食盒,笑着问:“老将军在帐中吗?”
      “在呢。”陈千伍爽朗地说:“快去吧,老将军等着你呢!”
      “等我?”柳羡看着营内来来往往的士兵脸上都带着欢喜,整个军营气氛也有别于平日的肃穆严明之风,当下猜着了七八分:“可是前方有好消息传来了?”
      “可不是,秦小将军回来了!”陈千伍本来还要说几句,但是身后一小队士兵已经集合完毕,便对柳羡道:“哎呦,任务在身,本将就不与你多说了。反正你见了老将军就知道了。”说完带着人出营往西北方走了。
      看着陈千伍带人走远,柳羡脸上笑意微敛。
      秦临渊回来了?
      看陈将军的样子应该不但没吃亏还占了便宜。只是秦临渊走之前他们才为出兵的事闹翻,这会子见了面……
      这一年秦临渊都在带着他挑选出来的三百精兵操练,紧锣密鼓的从天黑练到天黑,柳羡光是看着,都怕他和士兵们会吃不消。直到两个月前,他请命奔袭北狄王庭,柳羡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止柳羡,大部分人听到秦临渊的想法都觉得太过冒险。
      但眼看北狄仗着马上功夫好,时不时一小股流兵来骚扰边境百姓,却从不与大雍大军正面杠上,气焰甚嚣。所以众将领商量之后觉得轻兵突袭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管成功与否,都能杀杀阿尔斯楞的嚣张气焰。何况秦临渊又当着众人立了军令状,最后主将夏老将军一拍板,同意了秦临渊的请命。
      柳羡一介女流,虽然是老将军的外孙女,但也不能坏了军营的规矩,是以她平日都住在雁煌城内的将军府里。
      等她知道秦临渊的决定时,木已成舟。
      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为类似的事起过不少次摩擦,柳羡觉得秦临渊急功近利,不把自身安危当回事。
      但秦临渊有自己的野心。
      他虽然自幼熟读兵法,也立下几件军功。但在军营里,大多时候别人还是称他为“平王世子”,而非圣上亲封的镇北将军。
      秦临渊知道自己年纪小,不能服众。但他生性要强,不能忍受自己被看轻!为了摆脱当下弱势的处境,他兵行险着,想到了最能快速有效达到他目标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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