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鬼瞎瞎我们走！》鱼没有笑

12、十一

　　临行前，宋青河例行画了一张女人的面皮。
　　他虽附身女子身上，但也怕日后脱身对那些女子留下些不好的名声，是以便养成一个画皮的习惯，借身不借貌，每次附身之时披上画皮，将女子妆作另一番容貌。
　　鬼手画皮，画的是一张妖惑众生的美人皮。
　　宋青河虽是个鬼瞎子，却不妨碍他有一手好画技，画出的美人皮个个妖艳妩媚，尤其一双美眸画得更是顾盼流兮，勾魂摄魄。
　　这手艺让止珠好生艳羡。
　　“何时我能学得来这手，便是走遍天下也不怕了。”
　　“何以这样说？”
　　“因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将为我去挡那千难万险，只为得我面皮上的红唇一笑。”
　　宋青河无奈摇头，伞柄又往止珠头上敲：“万不得让你学了这手艺，不知要害苦天下多少男人。”
　　二人不再言笑，止珠一手撑开油纸伞为宋青河遮阳，一手挽住宋青河胳膊为他引路。
　　有了止珠协助，宋青河一路走得极为顺畅，不多时，止珠便领着他在一处热闹的街市停下。
　　止珠随手捏了一个隐身诀，二人施施然立于街市中央。
　　宋青河道：“止珠，你四处望一望，看看有没有合适我附身的女子。”
　　止珠道：“呃……青河哥哥，怎么样才算是适合你附身的女子呀，要不你给止珠点儿提示？”
　　宋青河笑道：“也是，你甚少见过我附身的时候。其实很容易，就是那种看起来十七八岁、身材匀称的女子就好，长相就随便了，反正我有画皮嘛。”
　　止珠似懂非懂地点头，照着宋青河的描述前后左右搜寻了一圈儿，道：“青河哥哥，止珠找不到。”
　　青河道：“偌大的街市，竟没有一个？”
　　止珠又瞧了一瞧，摇头道：“真的没有。是不是我们来得太早了些，那些姑娘们还没出门啊？现在这大街上尽是一些卖菜的老妪，纵是有身材匀称的妇人，也忒上点年纪了。”
　　青河扶额：“……实在不行，你便领我去找个上了点年纪的，顶多画皮贴得服帖一些，应该不会有大差池。”
　　“好，青河哥哥。”止珠笑道，“哈哈，话说如此一来，我是不是该叫你青河姐姐了呀？”
　　“……”
　　宋青河颓然道：“咳咳，忘了告诉你，待我附身后，不要叫我青河，叫我文艳。”他在止珠手心划下文艳二字，“凡事都要小心，用假名，也是以防万一。”
　　止珠忍笑说了句“知道了”，扶着他的胳膊向路边走：“青河哥哥，那边的柳树下便有一个买早点的妇人，我看形貌尚可，要不就她了？”
　　青河点了一点头：“快些，趁时间早，我们说不定可以多偷几条魂魄来。”
　　方走了两三步，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哀吟，低低弱弱，断断续续。
　　宋青河停下：“路边怎么了？”
　　止珠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路边墙根底下窝了一群讨饭的乞丐，哀吟声便是从其中一人口中传出的。
　　止珠道：“是一个小乞丐，应该是被其他人给打了，看这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青河侧耳细听，道：“是个丫头？”
　　止珠看了看，道：“是个丫头。”
　　只见这乞丐丫头衣衫褴褛，长发蓬乱地遮住脸庞，想是被一些酒楼伙计亦或是强壮一些的乞丐欺负，浑身都是青紫的伤，此时正捂着肚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兀自呻shen吟。
　　宋青河道：“这丫头如何？”
　　止珠扶着他上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正是十七八岁少女，身子骨是弱了点。”低头吹了口气，面前的乱发被吹开，“好在面上没生毒疮，只是脏一些。”
　　犹豫问道：“青河哥哥，你不会是想附到她身上去吧？”
　　青河道：“正有此意，你不知，附在一个寻常人家总归不大方便，一个乞丐，本就孑然一身轻，日后倒也用得上。”
　　止珠道：“可瞧她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青河道：“还有一口气吗？”
　　止珠蹲下瞧了瞧。
　　“一口气是有的。”
　　“那便好，有那么一口气悬着就足够。”
　　宋青河说罢，便让止珠退了几步，自己一个助跑跳进了乞丐丫头的身体中。
　　只见乞丐丫头蓦地动弹了一下，却又没了动静。
　　止珠吓了一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跑过去，戳戳乞丐丫头的胳膊：“哎哎……青河哥哥你没事吧？”见乞丐丫头没反应，止珠急了，“青、青河哥哥……？！”
　　“别叫了，老子快饿死了！”粗犷的男声。
　　……
　　止珠没忍住笑了出来。
　　因为止珠仍然在使用隐身诀，所以旁人只能听到宋青河一个人的声音，他现在附身在一个乞丐丫头的体内，忽然发出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与先前哀声低吟的样子判若两人，一旁乞丐窝里的乞丐不由得纷纷投来惊吓且怪异的目光。
　　宋青河虽然看不见，但仍感受到了气氛里的一丝丝尴尬。
　　他咳了一咳，镇定自若地拖着身子慢慢挪到了另一边的墙角，止珠也解去隐身诀，屁颠屁颠跟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青……不是，应该是文艳姐姐才对，你刚刚是怎么了？”
　　宋青河叹气道：“这小丫头气血忒虚，浑身是伤不说，也不知是几天没有吃饭了，我方才附身，一时没沉住气就被饿得眼冒金星。”虚弱地抬手揉了揉肚子，“止珠，去，给我买两个馒头来，我垫一垫这个凡人身子。”
　　“我这就去！”
　　止珠撒腿就往早市的早点铺跑，顺便在路人身上顺了几枚铜钱。
　　宋青河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忍着饿又往角落里藏了藏，估摸着没人会注意的时候给自己变换了一身漂亮的绾色衣裙，又弄净身上的脏污，遮掉伤口淤青，正要把美人皮贴到脸上的时候，面前突然传来一股喷香的味道。
　　宋青河一怔：“止珠是你吗？你这么快就把馒头买回来了？”
　　没有听到回答，只是有一双手硬是将两个冒着热气的素馅包子塞进他的手心。
　　“可饿坏我了！”宋青河哎呦了一声，咬了一大口包子，菜香瞬间充满整个口腔，宋青河满足地哈了一口气，“哇，实在是太好吃了……”
　　听到一声低低的轻笑。
　　宋青河又一怔，他向来耳尖，生生从这声轻笑里听出了些异样，方要询问，便听到止珠气喘吁吁的声音由远及近：“青河哥哥趁热吃，我给你买了两个白面大馒头……咦，你手里的包子哪里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宋青河迅速地将两个包子塞进嘴里，身体有了些力气，朝着止珠的方向伸出手臂，止珠会意，将他拉到自己身侧，并将两个白面馒头塞给宋青河，宋青河一边嚼着馒头一边低声问止珠道：“对面是什么人？”
　　止珠轻声道：“一个男人，白为衣，黑为袍，高大挺拔，还有一张女子甘愿为之倾心的俊脸。”
　　青河道：“说得这么恶心，你有为他倾心否？”
　　“没有，我不算，我心里有别人了。”止珠羞涩地道，“若不是心里没了位置，我也会被他迷倒的。”
　　青河道：“嚯，小止珠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
　　止珠呢喃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日后……日后再告诉你！”
　　宋青河扬起一个看破的笑，此时也无心逗她，于是点头道：“此番便不缠着你问。”
　　他见那边一直没有反应，思量道：“我刚处理好这副身子，可见对面的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第一单生意真是说来就来，止珠，你先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等我把他骗过去，我们再……”宋青河抬手在脖子上轻轻抹了一抹，止珠双眼露出狡黠的光芒，连连点头应声。
　　待走之时，宋青河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止珠又拽回自己身边：“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以后出来，千万不要来翠双楼附近，我就是在那里遇到那个臭神仙的！”
　　止珠默然，许久，慢吞吞地道：“青河哥哥。”
　　“嗯，怎么了？”
　　“那个翠双楼，是不是个青楼啊？”
　　“是了，还是百页城里最大的青楼，我以前经常在这里钓到许多臭男人呢……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止珠干哈哈笑了一笑。
　　宋青河心底最深处蓦然腾起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难道……”
　　“这里就是翠双楼。”
　　宋青河和止珠同时抖了一抖。
　　对面的人忽然开口，抢在止珠前淡淡地道：“这里就是翠双楼，你遇到我这个臭神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