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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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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从远方的地平线上慢慢地爬了下去,暖晴色的天空渐渐消失在凉得发青的冰蓝色湖面。
下午六点半,谭九收了门口的帐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修马镫。
十二月末,最后一波旅游高峰十一早就过去,淡季来临,大雪封山,已不复一桶泡面也能卖10块钱的盛景。生意虽差了些,倒也落得清闲。
谭九手里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了,就着井水洗了把手。打了个马哨,一匹枣红色骏马便踢踏着前蹄从房子后的马圈里冲了出来。
谭九把马镫挂在马鞍两边,顺了顺马鬃毛:“大红啊,明天我带你撒欢去。”
坝川县地处四川北部,紧邻青藏高原,身前身后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家家户户养马养牛,个个是骑马放牧的好手。谭九来了八年之久,早成了半个坝川人,骑马放牛自不在话下。
眼见着最后一道光也隐入地平线后面,谭九伸长了脖子朝马路尽头望了望,别说车了,连回家的牦牛都没几头了。
大约不会再有客人来,谭九紧了紧背上的毡毯子,抓住马缰绳,正要往回走,外面来了一位女客人,骑一匹棕色的蒙古马,带着帽子和围巾,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隐约漏出一双晶莹的狐狸眼,清清冷冷的,明明一眼可以望到底,却像是藏了很多秘密。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双眼睛有些许熟悉。但他不论怎么想方设法地从回忆库中读取到这个人的信息,却都因被她眼中的秘密遮盖而无法与之相匹配。
谭九松了松马缰绳,悠晃着迎上去:“打尖还是住店?房间全空,饭菜很少。”
说得很有些吊儿郎当,跟他晒红的脸贼相配。
姑娘下了马,从帽檐的阴影下看了谭九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两张红色人民币,正要给他,眼睛忽然向下一瞥,微一抬脚向正往前迈步的谭九前面横扫过去。
原来地上掉了个马蹄钉。
谭九把马蹄钉从地上捡起来并道了声谢。
姑娘重新把帽檐拉低:“这个东西我寄存在你这里。”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檀香木盒,看见谭九接了,又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还有,10点钟请打开这张纸。”她虽说了“请”,却也丝毫不让人感觉她是“请”人做这件事;语气虽不带一丝感情,却也说不上冰凉。
看谭九有点犹豫,这位女客人竟直接把纸塞到谭九的手里,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六点四十七,还有三个小时。”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谭九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缓过神扯了扯马缰绳:“有点意思。”甩了甩毛爷爷,“哎,不就一张纸嘛,看一眼用得着两张毛爷爷?我又不缺钱……”
说着随手把毛爷爷塞进马鞍旁的小牛皮袋子里,然后把纸张仔细折叠放进上衣口袋。
给马喂了草料、洗了澡、刷了毛,谭九才回到屋子里。桌子上阳光晒过的暖暖的地方卧了只猫,背上三块黑斑,见谭九进来,它斜着宝蓝色眼睛的睨了眼谭九,发懒地伸开前肢,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谭九苦笑着提起猫卧过的报纸,掸了掸上面被猫折腾的猫毛还有尘屑:“我把你从一只孤苦伶仃的小野猫养成现在这副肥头大耳的样子,你对我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话说了一半,谭九的目光突然被报纸右下角的一条豆腐块大的新闻抓住了——国家射箭队运动员宋清确认于两周前失踪。
再一看日期,是今天,2017年12月26日。
谭九的心稍稍停顿了半秒钟:报纸上宋清的眼睛和刚才那个女人的眼睛重合到了一起。
怪不得他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
因为他非常喜欢射击射箭运动,平时也会多看两眼射击射箭队的报道,所以对此案件有所关注。关于宋清的失踪,在他翻阅相关资料时,了解到之前也有一些猜测,说是因为这次比赛的成绩会影响到是否能去参加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所以警方曾怀疑过队内有人痛下毒手。可警方通过仔细盘查,排除了队内有人作案的可能。再加上一直找不到宋清的尸体,所以最终只能报宋清为失踪人口。
可一个在昆明集训中失踪的人怎么会一点痕迹不留地来到了四川呢?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坝川县呢?会不会是他认错?毕竟他只在电视上见过宋清,图像和真人之间可能会有偏差。
谭九疑惑片刻后定了定神,随即他立即打开电视,调到央视前段时间播报的片段,回放再回放……
没错了,那双眼睛,绝对是两周前在昆明离奇失踪的宋清。更重要的是,宋清的右眼角下方有一个不易令人察觉的月牙形的凹陷,很小,加上在比赛转播画面里总会因为角度问题被弓箭遮挡,所以这个小众运动的运动员的特征几乎不被人注意。现在,连这个小小的疤痕也对上了。
墙上的挂钟当地响了一声,八点半,谭九定了定神,连忙将纸片从口袋中掏出来,犹豫了一刻后还是打开了纸片,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如果我这时候还没回来,请谭九爷去雁门峡关替我收尸。落款处画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谭九脑袋嗡的一声。
宋清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还有那只蝴蝶——
报警。这是谭九第一时间想到的办法,但是那只蝴蝶却立即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
现在还不到时间,他得先找到宋清。
窗外乌云渐近渐浓,谭九思考一瞬,把字条揣进上衣口袋,抄上背囊跳上马背便向雁门峡谷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