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今天扒我马甲了吗[修真]》瓜哥

56、冶云再见

　　冶云城，四大宗门驻地，盈天宗别院内。

　　明明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施玄玑却停止了修炼，推开静室门，看向院子里灼灼盛开的桃花树，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也不知今年的酒，是什么味道的。”

　　就在这时，一只圆滚滚的雪白的毛球忽然扑了过来。

　　“咦，从风，我这才闭关了半个月，你怎么就又长大了这么多，”施玄玑回过神，抱住和大猫差不多大的小赤睛虎，掂了掂，无奈道，“重了许多啊，再这么长下去，我恐怕就要抱不动了。”
　　这话当然是说笑的，修士超凡脱俗，力气也远非凡人所能想象，不说徒手开山，抱十只成年的赤睛虎都是绰绰有余。

　　“喵呜~”从风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一双红宝石样的眼睛眨了眨，讨好地蹭着施玄玑的脸颊。

　　“说你像猫，你还真把自己当猫了？以后少和万俟师妹养的那只灵猫玩。又饿了？”施玄玑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灵气四溢的青色果子喂它吃下，笑骂道，“这才几天功夫，我这儿的灵果就快被你吃光了，你还不是我的灵兽，等简师弟回来，我定是要向他连本带利全都讨回来的。”

　　话语一顿，他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渐散，浮上一丝担忧，轻轻呢喃：“只是也不知简师弟何时才会回来。”简师弟是和他在一起时失踪的，如今下落不明，他每每想起，总觉得有几分愧疚，担忧更是少不了的。

　　就在这时，从风忽然抬起头，耳朵不住地抖动，似是很激动，连吃了一半的灵果也不要了，从施玄玑怀里往地上一扑，飞快地朝院外跑去。

　　施玄玑看着它的神态动作，心里一动，追了上去。

　　从风一直跑出大门，施玄玑就这么跟在它后面，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神态各异的修士来来往往，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从风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越跑越快，施玄玑却慢慢停下了脚步。

　　几丈之外，人流如织，一玄衣年轻修士逆流行来。他脚步沉稳，神情淡然，背脊直得好似永远都不会弯曲，气质卓然，如鹤立鸡群，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哪种光景，都能令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施玄玑站在原地，看着他完好无损地走来，满怀担忧尽散。他身上穿着的法衣，还是争夺名额之前，自己和他一起去成衣店买的。他用来束发的树枝，还是那日和妖兽打斗时不小心把发冠弄碎了之后，在林中随意折下的。

　　这么一会儿时间，从风已经跳上了简亦之肩上，简亦之脚步一顿，伸出两根手指将它拎开，眉心拧在一处，写满了嫌弃。

　　从风四只小短腿在空中扑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自己够不到着陆，耳朵耷拉下来，半是委屈半是控诉地叫了出来：“喵呜！喵！”

　　简亦之盯着它嘴角泛着水光、看起来就十分甜腻的皮毛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手指一松，“噗通”一声，从风摔了个四脚朝天。

　　从风被摔，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爬起来，而是扭头去找施玄玑，当看到施玄玑时，眼里顿时升起一泡泪水，“喵呜……”

　　施玄玑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亦之循着笑声看去，四目相对，他触上施玄玑温润含笑的眼，不由自主松开了眉头，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熙攘，这对分别三月不到的师兄弟并肩缓行，说起各自经历。

　　“师弟你那日突然消失后，外面忽然出现了很多阴魂，原来那就是上古时期的那一场仙魔大战的战场。”施玄玑唇畔噙着一丝笑，迎着午日温暖的阳光，神情放松慵闲，“我回来后便将此事禀告了宗门，其他三大门派也知晓了，决定暂时隐瞒下来，不对外公布。前段时间一直在商讨此事。毕竟这古战场究竟是什么样还不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有低阶散修进去白送性命。
　　就在不久前，讨论有了结果，先由每个门派的元婴真君去探查一番，看是否有什么危险，等将大致情况了解了，再逐步允许其他弟子进去历练，届时应当也会向天下公布。”

　　当然，说是先进去查探、排除危险，实际上也是想先寻得些好处，若能寻到一两件半仙器带回宗门，宗门的威望实力绝对能更上一层。

　　至于为何之后会将其公布于世，而不是四家瓜分。一来，毕竟古战场之大，不是短期之内就能探索完的，就算遇上什么传承遗迹，也只有有缘人才能获得。日后消息迟早会透露出去，与其等那时候引起天下修士的不满，不如早早公布出去，也好落个好名声，彰显一下大宗门的无私气度。
　　二来嘛就是，天下能人辈出，说不定就有哪个散修走了狗屎运，获得了传承，一步登天，打通登天路，重现上古时期的辉煌呢？虽然四大宗门的长老们各有私心，但却不是鼠目寸光之辈。结丹之时讲究战胜心魔、照见本性，能走过这一步，不说虚怀若谷，也是心胸通达。当放眼于天下之时，又哪会拘囿于眼前的那点好处。

　　“说起来，那日师弟突然消失，为兄遍寻不到，便去找到从风，得知你平安无事，这才先返回，以免门内长辈得不到消息，平白担心。”施玄玑这是解释为何自己没有留在天堑里等他，而是先出来了。

　　简亦之摇摇头：“师兄不必解释，若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顿了顿，他道，“那日不知怎的突然到了一处陌生的山谷里，后来才知是一位大乘期的剑修前辈设下的传承之地。”他倒是没说假话，只是隐去了和姐妹二人相处的这段经历。

　　“竟然是大乘期！”饶是沉稳如施玄玑，也不由有些吃惊。他定定神，轻轻一笑，肯定地道：“师弟想是得到传承了。”

　　岂料简亦之却摇了摇头：“我的剑道我自己走。”

　　施玄玑一怔，忍不住看向他，只见他脸上并无狷狂之色，仿佛方才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之事。然而他眉宇淡淡，眼神坚毅，自有一股傲然自信，令人不由自主便信服，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也就是这一看，施玄玑看出点不一样来：“对了，师弟，你眼角的胎记怎么……”

　　简亦之早就知会有此一问，也不慌张，只镇定地道：“那不是胎记。”

　　“那是……？”

　　“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消失的也莫名其妙。”

　　“既然是未知的东西，消失了也好，”施玄玑嘴里说着好，脸上的神情不知为何竟似有些遗憾，“只是还是留点心，回门派之后请元婴真君看看吧。”

　　简亦之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知他这句提醒是正常人的想法，自然不会拒绝。也不想就此事再讨论下去，于是移开话题：“对了，传承之地里，剑修前辈和我说起，就算是上古时期，也没有剑修飞升……”

　　简亦之将霍行和他说的那些事复述了一遍，施玄玑听得时而皱眉，时而深思。简亦之看着他唇畔笑意敛去，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于是收回目光，默然等在一边。

　　不多时，施玄玑回过神来，轻声道：“简师弟和我说这些，难道是想劝我弃剑改修其他？”

　　简亦之眉头一皱，傲然道：“那是你的选择，我怎会干涉。”

　　施玄玑深呼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是我想岔了。说实话，刚刚听师弟说完，我确实生出了这个想法。”

　　简亦之脚步一顿，不知为何有些不虞起来。

　　“不过后来我又想，现在我才金丹，日后能否得道飞升，那太遥远了。绣波剑是我本命法宝，温养多年，我不会弃它，”施玄玑话语一顿，微微笑了起来，“而也就在方才，想起师弟说的上古剑修的修炼法门，我倒是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剑修，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施玄玑仿佛想通了什么，仰起头，看向前方，神情平淡悠远，“从前我一直觉得，师弟和素冲师伯祖才是一类人，而我和芸芸众人，是另一类人，只是那时候我一直想不明白，现在却是知道了。”

　　他微微笑着，看向简亦之。他的眼睛像一块浸在水里的墨玉，墨色幽深，又如玉润泽，既温柔，又深沉，简亦之不由屏住了呼吸，险些连下面的话都没听清。

　　“……虽然我们同样手中执剑，但真正可称为剑修的，或许只有你们。”

　　他这意思便是说，他本就不算是剑修，所以日后也不打算走剑道？

　　简亦之反驳道：“你怎会不是剑修？你不是领悟出了水之剑意吗？”

　　“领悟了剑意又如何，对我来说，和学会一个比较难的法术是一样的。”施玄玑笑道，“简师弟，你平素除了修炼，便是练剑，你不用法宝，除了一些基础的法术外，也从未习过其他术法。我虽然领悟出了剑意，但我对敌时也会用法宝，会用其他法术，我甚至还花了不少时间钻研阵法。说实话，当年我若不是进的盈天宗，我可能会走阵法一道。
　　剑术对我来说，和其他术法没有区别，只是对敌之用。但是对于师弟你来说，剑就是全部。所以师弟你看，我并不算是剑修。”

　　简亦之张了张嘴，满心纠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好像，你一直以为那是一块石中玉，打碎石头后才发现里面藏着的是鎏金。虽然同样价值不菲，却到底不一样了。
　　他眉头拧起来就没松开过，忍不住想说什么，施玄玑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摇摇头，含笑道：“简师弟，我方才说大道遥远，下面还有一句话：大道遥远，却仍可期。不论走哪条道，都是独属于我们每个人的道。当然，现在我说这些，未免显得有些手高眼低，毕竟我连所谓大道的边角都没能摸到，但我每句话都出自真心。简师弟，你的剑道坎坷，你却仍旧怀着一颗不屈的心，意志坚定，勇往直前，我这个做师兄的很钦佩，更不会劝你选择其他更容易的路。与此同时，我希望简师弟也能尊重我的选择。”

　　简亦之沉默片刻，只觉方才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气在他轻柔的嗓音里如烟云般散开，轻声道：“我知道了。”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回别院。前方忽然一前一后跑来两人，正是姬川和他的未婚妻苏衣衣。姬川一把拉住苏衣衣，紧接着是一阵争执。

　　“姬川，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你凭什么管我！”

　　有些疲倦的男声响起：“苏衣衣，你别忘了，我到底是你未来的道侣……”

　　苏衣衣冷笑：“要不是你那天……我又怎么会要嫁给你！！我去找无仇师兄，又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别管我！”

　　二人吵得太投入，竟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简亦之和施玄玑。

　　简亦之有些尴尬地和施玄玑面面相觑，正想提议悄悄离开，那边姬川一抬头，却是看到了他们，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下走也不是了，简亦之连同脚边的从风一起看向施玄玑，面无表情，却是目光灼灼，低声道：“小师兄……”

　　施玄玑额角青筋一跳，硬着头皮走上前：“姬师弟，苏师妹，这么巧啊。”

　　姬川勉强笑道：“明微师兄，还有这位简师弟……不知简师弟何时回来的，能平安无事回来，真是一桩喜事。”

　　苏衣衣讥笑一声，招呼都没打一下，就转身走了。

　　姬川眼神一暗，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拱手告罪，“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语毕，他就匆匆跟在苏衣衣身后追去了。

　　简亦之和施玄玑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尴尬的气氛仍在。

　　“那……若是没事的话，”施玄玑道，“师弟就先回院子吧，还是之前你住的那个，为兄也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