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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扮无忧心思暗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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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先生!”正在这时,药庐的门被大力撞开,晓黎一团球儿似的撞进来,圆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瞧你,这是怎么了?”这边两人见这情状略微吃惊,锦霄不由笑道。
“阿兄,阿姐她……她喝了药之后吐……吐血了!”晓黎气都没理顺,好容易说出这句话。刚刚好说歹说催阿姐喝了药,放下心来,谁想不出片刻阿姐呕吐不止,不仅把药吐了个干净,末了竟吐出一口血来!他知道阿姐一向有痼疾,可吐血这还是第一次见,登时吓得他六神无主,一路飞奔过来。
“什么?”锦霄面色微变,“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炉火你先照看着。”郁牧之面上带了几分凝重之色,稍加吩咐,便匆匆走出药庐。
“晓黎,你来看着,小火,切记不可断火。”锦霄却是怎样也待不住,转身便把差事交给晓黎,也紧跟着赶了过去。
“哦……”晓黎话音未落,自家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眨眨圆圆的猫儿眼,不禁被这速度惊呆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一路疾行至繁雪阁,俱是心急如焚。不想到了却看见这么一幅场景,小黎口中那吐血的阿姐舒舒服服的躺在花树下的美人榻上,左手边一碟蜜饯,右手握着个话本子,边吃边看,好不悠闲。
郁牧之二人脚下一顿,皆是一愣。这会儿,芙蓉已经抬起头来了,眉目含笑,与往常一般无二。
“你们怎么来了,难道我的蜜饯香气竟传出了那么远!”芙蓉面露惊讶,还伸手端起手边的小碟子闻了闻,神色陶醉。郁牧之看她面色无虞,脸上神色稍霁,同锦霄走近前去。
“来,伸手。”郁牧之还是有些不放心。芙蓉伸出一只手让郁牧之诊脉,另一只手却捻起一枚蜜饯,笑嘻嘻的送到爹爹唇边。
郁牧之无奈的瞪她一眼,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只得把那口气连着蜜饯一块儿咽下去。芙蓉见郁牧之没有拒绝,顿时笑得更甜,把那一池子怒放的红莲都比了下去。
锦霄见她开心,也跟着弯起了嘴角。但目光一转,却看见她的淡青色裙摆上隐隐几点暗迹,笑容一顿,蹙眉看向郁芙蓉,却见她专注的看着自家爹爹,无限的慕孺之情,不由心中一堵,暗自叹气,终是没有拆穿她。
芙蓉看着郁牧之渐染风霜的面容,面上虽然笑着,心却成了皱巴巴一团。
她知道,爹爹喜欢安定平静的日子,但为了自己的病,这十多年来,却不得不四处奔波。当初费尽心思找到的避世之地,如今却只成了临时歇脚的客栈,明明是那么一个不染俗尘的人,却总是来去匆匆、风尘仆仆。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突然降临的、或许也会突然离去的自己。爹爹他违背初衷了这么多年,殚精竭虑了这么多年,她真怕自己不能挺过去,令爹爹所付出的一切都变成徒劳。
思及此处,芙蓉不由心中大痛,险些落下泪来。
“爹爹,我没事的。”她强令自己不再想,故作轻松的笑道,眼尾却有一点点红了。
“你呀,晓黎慌慌张张的说你吐血了,怎么回事?”郁牧之把着脉,发觉没什么大碍,心稍稍放下些。
“晓黎个胆小鬼,哪里就到了吐血的境地!我只是喝完药苦的慌,吃了几个蜜饯,刚才一时忘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与药性相冲,但所幸只吃了一颗,片刻功夫就缓过来了。”芙蓉说着拿过桌上食盒,从中又取出一叠蜜饯,火一般的颜色,光泽晶莹,香气甜腻。
“胡闹!”郁牧之一看,脸色便沉了下来,“谁告诉你这东西也可以当零嘴吃?”
锦霄探过头一瞅,眼角也抽了抽,那一盘子蜜饯可不就是蜜焰果,这种果子生的极红极甜,当真是好吃又好看,只在阳气最盛之地生长,因此性极热,吃多了易得血热之疾。
平常人偶尔尝尝也就罢了,芙蓉的心脉常年被金针镇着,平日里吃食动作都得慎之又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受了刺激有所冲撞,那可就危险了。可她倒好,竟捣鼓了一这盘子这东西,也难怪师父发火了。
“不能吃吗?”芙蓉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大眼睛十分无辜。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果子有什么特别,只是见它长得喜人,味道又甘美,才采来做蜜饯的嘛!
郁牧之蹙着眉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出生在医药世家,自小与药草为伍,就算在医术上毫无天赋,认个名字分个种类真的也有这么难吗?
“咳咳!”锦霄极力憋住笑,出来缓和气氛,“那个,师父,这个要怪我,是我没有跟芙蓉交代清楚,我想着这个果子生的偏避,芙蓉应该接触不到才是。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以后弟子一定多加小心。”
“哼,当然怪你,你就什么事都惯着她,让她由着性子来,现在可好,贪吃不说,连个药草都认不清了!”郁牧之瞪锦霄一眼,没好气的道。
“是是,弟子的不是。”锦霄忙应,心中却苦笑,“我一个人哪儿惯得出来呀!”
芙蓉坐在那儿歪歪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暗想,这两个人当真不是在变着法儿损她吗?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是我大意,这个果子我虽不认得,但是药性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刚才不过是苦急了,才拿错了嘛~~”不过这时候还是撒撒娇,才能让爹爹熄怒。
“你呀!”郁牧之点点她的额头,芙蓉无意间一句苦急了却说得他心中难受,责怪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儿,哪一个不是无忧无虑、天真肆意,可他的女儿却必须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活,枯守在这远山深谷,承受着蚀心之痛,日日与药汤为伍,如今不过是贪嘴些,又算是什么错处呢。
“爹爹,不要生气嘛,我保证,再也不吃这个了。还跟您好好学认药材,您看好不好?”芙蓉见郁牧之软下来的眼神,赶紧趁热打铁。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郁牧之仍板着脸,眼里却尽是疼爱。
“师父,药还在炉上,得些时辰,您现在带芙蓉去药田熟悉熟悉正好。”锦霄看够了戏,慢悠悠的提醒道。
“啊?现在?”芙蓉脸色一变,好你个死阿霄!
“怎么,又想临阵退缩?”郁牧之一副看穿了的表情。
“呵呵,那哪儿能呢!”芙蓉干笑。
“那现在就走吧。”郁牧之站起身来,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哦。”芙蓉挽上自家爹爹的手臂,委委屈屈的跟着往外走去。顺道瞪一眼抿嘴偷笑的某人,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可一点都不乖巧。
锦霄看着二人离开,嘴角笑意渐渐散去,他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美得象是只存在于画中。
他想起那夜二哥说,这谷中浮生悠游如梦,其实,哪里来得梦呢?人生在世间,不是这样难,便是那样难,一生经历万千事,能有那么几件如了意的,就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