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欲相见》何太冷

6、拒喝药反被套路

　　药炉烟里，支枕叹息。
　　芙蓉瞅着眼前乌漆麻黑的，散发着极其浓郁的苦味的一碗东西，心下凄凉无比。自从郁牧之回来后的第二天起，她就开始被命令服下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汁，真是百味尝尽矣。而今日这碗，摆明了是苦之最。
　　“唉。”她悠悠一叹，千回百转，闻者恻然，听者心怜。
　　“阿姐，喝药罢。”晓黎站在芙蓉面前，双手将药碗往前一送。
　　“唉。”她复又一叹，微抬眼脸，秋水蒙雾，烟波微澜。
　　“阿姐，装可怜也没有用。”他还记得上次自己顶不住阿姐这套，偷偷把药倒掉，之后发生那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案，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了。
　　“小黎……”芙蓉以袖掩面，语声凄然，“我……我以为咱俩才是一条心……”
　　“阿姐啊，我来问你。”晓黎叹了口气，犹有稚气的小脸上写满无奈，“这顿不喝，是不是没下顿了？”
　　“不是……”突然换了套路，芙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答道。
　　“这药不喝，你的病是不是就好了？”晓黎再问。
　　“不是……”芙蓉再答。
　　“把药倒了，你能瞒过先生和公子么？”晓黎又问。
　　“不能……”芙蓉又答。
　　“即是如此，那你要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呢？”晓黎最后问。
　　“不……”芙蓉顺口一答，突然发觉不大对劲，“……嗯？！”
　　“乖，这才是我的好阿姐。”晓黎欣慰一笑，不待她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将药碗塞进芙蓉手里：“来，一口闷，一点儿也不苦。”
　　芙蓉回过味儿来，看看已经接到手里的药碗，心里不禁哭出声来：呜呜呜，臭晓黎，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师父！”芙蓉再这边千方百计的自我拯救的时候，锦霄正兴冲冲的走进药炉，仍旧是那一身白袍，墨色长发略微有些凌乱，微微散在颊边，眸光明亮，闪动着几分喜意。他手上正拿着个锦盒，看着有些年头了。
　　“找到了？”郁牧之正在窗边照顾那一溜儿嘟噜嘟噜煮个不停的药罐儿，腾腾的雾气中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问道。
　　“嗯，可让我一通好找。”锦霄耸耸肩，这盒子里装的是一株极为稀有草药，名叫岐幽花，生在岐山深处，专往深不见底阴寒潮湿的山洞里生，偏偏还生得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真真令人费解。不过它对于解毒疗伤却是具有奇效，常常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郁牧之闻言笑而不语，他接过锦盒打开，质地精良的白色锦帛上躺着一株完整的风干的植物，茎细叶小，枝头上拥簇着许多嫩黄的小花，夹杂着粉色的花蕊，煞是精致可爱。
　　“当年为了得到它，为师足足在岐山游荡了三月之久，最后还是不慎滑落山崖才有幸在崖壁上发现它生长的山洞。”郁牧之指着那盒中药草，对锦霄笑道。
　　锦霄亦是摇头苦笑，这些年为了寻找给师妹疗伤的药材，他和师父二人可真是没少折腾。
　　“值了，这株岐幽花抵得上你师妹喝一个月别的药。”郁牧之淡笑，他取出一个瓦罐将岐幽花放进去，然后用药匙在窗边煮着的药罐里分别舀出些药汁倒进去，再架在火上继续熬，空气中慢慢升腾起一股腥甜的气味，闻之令人反胃。但这二人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
　　“师父，我们还有多长时间？”锦霄看着雾气蒸腾的瓦罐，敛了笑容，问道。
　　“半年。为师能用的手段也用尽了，芙蓉能撑到此时已是万分不易，再撑半年恐怕就是极限了。”郁牧之微微蹙眉，声音中忧色难掩。
　　锦霄闻言默然，眼中除了忧虑还有一抹坚定。半年时间么，无论如何也要取回那镇心玉才行啊。
　　“几位师叔伯已经答应前来相助了么？”锦霄偏头问道。
　　“嗯。”郁牧之点点头，继而又道：“虽说你的诸位师叔伯皆是当世大能，此番相助也必会竭尽全力，但此次破阵取玉，关键还是在那最后一关。而这最后一关究竟能不能破，为师也不敢断言。”
　　郁牧之语气凝重：“虽然相传心无挂碍者方可破阵，可是危楼九重，龙潭虎穴，步步危机，这世间能登上顶层的本就寥寥无几。而能达到这一步的人，又怎么可能还有白纸一般无所挂碍的心境呢。”
　　“创此阵者，必有真洒脱。”锦霄慨叹道，没有琉璃心清风志，何以袖手云端，借心困人？不过，便真的无解么？
　　“是啊，真洒脱。”她的一生，何曾有过不洒脱？郁牧之轻轻一叹，眼神如浩渺烟波，无数激荡暗流似要汹涌而出，却最终归于寂静，藏在那终年不散的大雾之下。
　　二人各有所思，一阵沉默，窗外凉风穿花拂柳，窜进室内冲淡了令人窒息的药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