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转身间不在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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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美国之后我很快就投入到了学生生活之中。
我高中辍学，十七岁就外出打工，二十岁就转行成为了一名‘专业人士’，直到二十三岁，我才有机会到美国来念书。
来美国之前，我给家里寄去了三十万块钱，这是我这些年从邢晨明那里得到的大部分酬劳。我哥拿着这钱在家盖了房、娶了媳妇，他们的婚礼那天我刚好飞加州，没有去参加。
给了他们这三十万，我跟他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生做人家的女儿，生来我就带着这笔债。
我很庆幸，我没有像村里的其他姐妹那样，被自己的父母嫁掉换取彩礼给家里的弟兄娶亲。至少，我现在独立了，有大学可以念了，以后我的人生就不会再被人摆布了。对此，我非常开心。
我读书非常刻苦，每天最早起身，每晚最晚入睡，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读书。我从不与人滥交，对那些雄猪母狗的事也丝毫不感兴趣。毕竟曾经是专业人士，世面我还是见过的，这点儿的自制力我也还是有的。
至于邢晨明，我来到美国之后跟他打过几个电话，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客户，真要认真算起来，他也算是我的恩人。但我心里也清楚，他给我钱，是因为我为他提供了服务，我并不欠他什么。而他帮助我出国读书，也只是因为他是个同情心泛滥的资本家，解救我这个风尘女子大概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灵满足。对此，我也心安理得。我认为，我有挂念他的权利，所以我隔三差五会打个电话给他，但同时，我却没有巴结他的义务，因为现在我并没有花他的一分钱。我跟他之间，也已经两清了。
一个周五，我上完周末前的最后一课，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在美国的朋友不多，大家都知道我爱念书，所以很少有人会在周末约我出去。
“喂？”
“是我。”
“谁？”
“无敌。”
“无敌？”我蒙圈，“老板！”
邢晨明低声道，“别叫我老板了，我早就不是你老板了。”
“嘿嘿，一日金主，终身是主。老板您有何吩咐？”
邢晨明低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很压抑，听着十分无力。邢晨明颈椎受伤，高位截瘫，影响了他胸腔呼吸的功能，肺活量只有常人的一半。所以，他没办法大笑也没办法大声说话，就算是再高兴，听起来也像是苟延残喘似的。
“晚上跟我吃饭。”邢晨明说。
“你来洛杉矶了？！”
“是。有点儿生意，顺道来看看你。”
放下电话，我匆忙收拾了东西，把为去图书馆奋战而准备的三明治扔到了垃圾桶里。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了出去，站在教学楼门口东张西望。
“武小姐！”
小王跟我招手，我见着了他，一脸的笑。
“小王，你来了！老板呢？他怎么不过来？”
小王说，“老板在那边停车场等你，让我来找你。我看呐，咱老板是好久没见你，有点儿害羞了呢！”
“啊？”
“嘿嘿，这是我胡说的。老板说他太惹人注目，让你同学看见你跟他在一块儿对你不好。”
“说什么呢！”
我跟着小王来到了停车场，看到邢晨明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等在一辆奥迪的旁边。
他见着了我，脸上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
“邢晨明！”
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儿联名带字地叫他。
他朝我转过来，驱动着轮椅朝我‘冲’了过来，然后他很及时地在我面前刹住车。他抖着手，把双臂抬起来，可是太费力，抬到一半儿就有点儿支撑不住。
我赶忙抓住他的手帮他稳住，然后底下|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久久地与邢晨明拥抱，我感觉得到，他圈在我身后的虚弱双臂也用尽了全力。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手臂一直在颤抖，保持拥抱的姿势对他来说应该很累，但他始终拥着我，没有把手放下来。
我放开他，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微微抬头仰视他。
“武阙，你怎么哭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家里来人了，我激动。”
邢晨明蜷缩的手朝我伸过来，我捉住，展开他蜷曲的手指，跟他十指紧扣。
“什么时候到的？”
“前天。”
“时差倒过来了吗？”
“嗯，差不多。”
“长途飞行，累不累？”
邢晨明笑，“武阙，一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不是念书念傻了吧？”
“嘿嘿，我大概是老了，变得啰嗦了。”
“又胡说，你要是算是老了，那我岂不是成老头儿了？”
前两天，邢晨明才度过了他的三十一岁生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二十七，转眼已经快四年了。
我提议，“走吧，我请你吃饭，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邢晨明笑，道，“还没有哪个女人提出过请我吃饭的。”
我笑，“这不是在美国吗？总得有点儿女权意识。今晚就算是倾家荡产，这顿饭，我请了！”
邢晨明笑，看着我好像阳光穿透云层一般。一个人在国外孤独了太久，他的这个笑实在让我迷恋。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我的。邢晨明，他看起来就还算在乎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我省钱，邢晨明挑了一个中等档次的西班牙餐馆跟我共进晚餐。那个餐馆最好的位置都在二楼，却没有电梯，我跟邢晨明就只能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吃饭，周围进进出出很多人。
邢晨明把小王支走了，说要跟我一个人叙叙旧。我跟他能有什么旧好叙，况且小王不在，帮助他进食的事就只能落在我一个人头上。谁叫他当老板当惯了，我还不是要屁颠屁颠地伺候他？
邢晨明借助辅助工具可以自己进食，但是，他的手臂力气有限，自己进食太过辛苦，一顿饭要吃一个多小时，而且容易吃得到处都是。索性我就代劳，我自己吃什么，也往他的嘴里送一口，你一口我一口地喂他吃饭。
“武阙，你在美国都好吗？”
“好啊。我上两个学期成绩很好，straight A。这学期再努努力，说不定又能得一笔奖学金。”
“那真好。”
“那你呢？这一年有没有遇上哪个有‘潜力’的小明星？”
邢晨明摇头，道，“我很久都没跟女人约会了。除了今晚。”
我对他翻白眼，道，“死相，谁告诉你这是约会？！”
邢晨明笑了，笑得有点儿无奈。
“武阙，你为什么放假不回国？”
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这个资本家一样啊，说飞就飞，我哪里来那么多闲钱？”
“我可以给你买机票！”
“呸，凭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邢晨明的脸色有些尴尬，低着头没了动静。
我把一块元贝肉放在叉子上，送到他的嘴边。
“张嘴！”我说。
邢晨明顺从地张开嘴吧，我把元贝肉送到了他的嘴里。
我们点的是海鲜套餐，分量不算大，但是龙虾、螃蟹、元贝、三文鱼样样不少，可谓十全大补。我又喂了邢晨明一块虾肉，嘀咕道，“今晚吃得这么补，回头晚上你该顶不住了。”
邢晨明看着自己的手指，脸居然微微泛红。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至少在我面前没见过。以前他对着施真心，倒是经常脸红。
“看在你漂洋过海来看我的份儿上，今晚本姑娘再伺候伺候你。”
邢晨明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冒着绿光。
我笑，“看你这德性！忍了多久了？”
“一年。”
“什么？从我走后你就没有那什么过了？！”
“嗯。”
“邢晨明，你不是吧，就算我活儿好，你也不必为了这守身如玉吧？”
“呸，谁为你的活儿守身如玉！”
我促狭地看着他那个关键的部位，谁知邢晨明却操纵着轮椅转了个身，躲过了我的目光。
“哎呦喂，你还不给看了？”
邢晨明驱动轮椅就往外走，“我吃饱了。你快点儿，我在外面等你！”
我笑。
等邢晨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的笑容才从脸上垮了下来。
莫名的，我有些失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转身间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