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80、第二七章 雾里看花 1

　　“夫人，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夕忙不迭松开自己抓着凌夫人的手，坐起身子，想确认此刻和刚刚看到的，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不然呢？你希望是谁？”
　　“我只是看到夫人感到意外，并不敢希望是谁。”
　　“你受伤毕竟是因为我，我来看看你。不过，看你的样子，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是失望，是害怕，更是惶恐，夫人，在下只是个小侍卫，说什么也不敢劳驾您亲自前来。再说，这会三更半夜、又是孤男寡女的，要是再让将军看见了，严夕肯定是小命不保，夫人您就可怜可怜严夕吧，严夕的小命虽然死不足惜，但留着说不定小夕以后在哪个节骨眼上还能替你挡上一刀什么的呢。”
　　“严侍卫都已经这样了还这么拼，你过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又是何苦？承认自己是女子就那么难？宁愿挨这么重的责罚都不肯说实话。”
　　“不知夫人为何坚持认为我是女子，若有可能，严夕倒也真希望自己是个女子，最好能像夫人这般姿容艳丽，嫁得如意郎君，不必遭受万般苦楚。可严夕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不然，我衣服脱了给夫人瞧瞧如何？”
　　凌夫人还没说话，她自己倒是又接上了，“不过这三更半夜的，堂堂一个将军夫人独自摸黑到一个侍卫的房里，这要是让人撞上，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就算了，侍卫竟然还没有穿衣服，这要是传出去，严夕丢了小命事小，夫人丢了名誉事大啊。而且，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可能丢的还不止名誉呢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脱喽？”
　　“听夫人的意思，您完全不惧流言，宁愿让严夕在夫人面前脱衣以证清白了？好，既然夫人高兴，我这就脱。”小夕说着，正要动手，凌夫人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有点怀疑自己弄错了，又想到这确实是半夜三更的，万一被谁撞见，那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严侍卫且慢，我还是去叫将军一起来验证吧。”
　　“所以，你是决意要在将军面前欣赏另一个男子的身子咯？还是一个刚刚在不久前轻薄过夫人的小侍卫的？”
　　凌清子被这么一提醒，恍然醒悟，看了他一会，想要从他脸上找出答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小夕叫住了：“夫人为何对我是男是女如此耿耿于怀？”
　　凌夫人竟然回头对她凄然地笑了一下，对，是凄然，然后悠悠地说了一段让小夕很久之后回味起来，都觉得说不清是鼓舞还是心酸的一段话：“爱情啊，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她能让一个平凡之人熠熠生辉，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变得真实可亲，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瞬间长大，让一个思想成熟的人重新变回孩子，让一个罪恶之人放下屠刀，让一个濒死之人有了活下去的意志，最最可怕的是，她还能让一个行为高洁的人变得面目可憎！”
　　“不，我相信真正的爱情只会让人变得更好，而让一个行为高洁的人变得面目可憎的不是爱情，而是欲望、是嫉妒、是占有、是自私，唯独和爱情无关。”
　　“严夕，你有深深切切地爱过一个人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你就会懂，爱的深了，自然想占有、想独享，就不自觉地会嫉妒，还有全天下只需他对我一个人笑的、看似简单的欲望。算了，你不会懂的。”说着，就要开门。
　　“不，我懂，没有人会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情，但我也相信，如果那个人真的爱我，自也不会随便对别人动心，我应该相信他而不是怀疑他。如果我深深的爱上一个人，哪怕爱得难以自抑，不管他爱不爱我，我也只会做对双方都好，或是能让双方都变得更好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只有他好，我才会好，他快乐了，我才会真的快乐，能让我爱上的人，一定不会希望我因为他去做一个可鄙的人。所以，我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这份如此美好的爱情。”
　　“好，既然如此，我就祝你和你深爱的那个人，都能变得更好。”凌夫人说完，冷笑着离开了。
　　走回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白尨羽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听见她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我记得跟你说过，要记得自己的本分。”
　　“是，我是答应过将军，本本分分地做好将军夫人，不能奢求更多。可是，尨羽公子应该早就知道，我稀罕的，不是将军夫人这个名号，而是公子本人。我也以为，留在公子身边，每天看着公子的一举一动、一怒一笑，就会很满足，别无他求了，可是我也没想到，看到公子看向另一个人的那种我从未见到过的眼神的时候，我竟然会如此嫉妒，即便那个人真的只是个男人。我想，这一切都只是源于我太爱将军了吧，我以后会尽量克制自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去探视过了？可有什么发现？”
　　“我想，我之前一直都弄错了，他确实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哦？”白尨羽的眉毛挑了一下，不过凌夫人并无缘看到，毕竟，他是背向她而立的，“你是怎么验证的？”
　　“我到他屋里到处巡视了一番，并无任何女子所用之物，也无半点跟女子有关的痕迹，我以为，若他真是个女子，多多少少总会留下点破绽的。”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做那些蠢事了，毕竟，我找一个有点功夫的人也不容易。”
　　凌夫人站在暗影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白尨羽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反应，只管抬脚离开了。片刻之后，他也站在了小夕门口，听了一会儿小夕均匀的呼吸声，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小夕“哦哟”了一声，不知道是梦里伤口吃痛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放心不下，轻轻叩了叩门，没有叫醒小夕，却把隔壁的白尨毛吵起来了。
　　“三哥这是良心发现，想来关心手下了？”白尨毛一边系着衣服的带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调侃白尨羽。
　　“严夕他，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不过倒是因为怕失去将军侍卫这个职务一直担惊受怕的，明天早上若是知道将军还亲自来探访过，不知道要受宠若惊成什么样子呢。”
　　白尨羽没接他的茬，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递给他：“把这丸药给他服上，那条鞭痕虽然并无大碍，不过这药也没什么副作用，服了至少可以强身健体。”
　　“到底是将军心大，那么深的一条血痕，到你嘴里就变成并无大碍了，也是，不过是一个下人，还活着就不算什么大碍。”
　　“你少在这跟我扯皮，血流成河的情景你也不是没见过，怎么没见你动容过？今天又何以对一条鞭痕如此上心了？”
　　“在战场上被敌人打，和在家里被自己人作践，那感觉能一样吗？”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薄我夫人，无动于衷？”
　　“你知道他没那胆量，也没那心思的。”
　　“你也知道的，我没有真的打他，那一切不过是我造出的一个幻觉。”说完，拂袖准备离去。
　　“可你也知道的，她的疼痛是真的，看到自己满手臂的伤痕也是真的。”
　　“等等。”身后，小夕的门开了，她直直地看着白尨羽，“你到底是谁？”
　　“你看到的是谁就是谁，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那个人。”
　　“呵呵呵，将军开玩笑了，我一个小小的侍卫，何敢劳烦将军如此？再说，有些人，不是你想成为就能成为的。”
　　“你是担心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只是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
　　“哈哈哈哈……”白尨羽仰天大笑了两声离开了。
　　白尨毛冷静地看着他们的对话，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态度，一言不发，直到看着白尨羽离开。
　　“你要找的那个人，他对你很重要吗？”
　　小夕点了点头。
　　“如果，我愿意帮你找呢？”
　　“你能不能告诉我，白将军在成为将军之前，是谁？”
　　“是我三哥，从小就跟我们走失了，在你见到他的时候，我也是刚刚才跟他相认。那期间他经历了什么，我一直都还没来得及问他。”
　　小夕懵了，七年前的往事一点一滴地浮现了出来——
　　“那，你的家人呢？这么久没看到你，他们会不会着急？”
　　“我的家人，早就在战乱中失散了。”
　　“潋哥哥，你要找的人，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所以你要找的人，就是你四弟？”
　　……
　　小夕恍然大悟，转过头，盯着白尨毛，“所以，你就是白将军的四弟，白将军在七年前曾经和你失散，对吗？”
　　“对，我一直都是我三哥的四弟，我们也确实曾经失散，但绝不是七年前。”白尨羽有点不解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
　　小夕整个人像丢了魂，直直地向房间里走去，行尸走肉般。
　　白尨毛在身后飘了一句，“很多事，躲不过‘凑巧’二字，严侍卫也别太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