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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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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良好的作息让洛川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目光渐渐汇聚,落在富丽堂皇的车顶上,又顺着繁复精细的金线暗纹向四周散开,很是有徐家一贯而来的低奢风格。
身侧徐徜睡得正熟,黑发松松散散的垂散在软垫上,垫在脑后的圆枕散发出阵阵草药幽香,尽是些凝神静气的好药材,连带整个马车的空气都清新不少。
洛川替他掖好被角,掀开一角门帘,同守在外侧的仆从吩咐道:“着人去洛府递个信儿,就说,就说……”
“啧!”
洛川按着太阳穴,尚未给昨晚的夜不归宿寻到一套合适的说辞,便听得仆从道:“四爷不必忧心,三爷昨夜吩咐过人了,说您在徐府留宿。”
“他倒是有心。”洛川乐了,敢情徐徜是早有预谋。
这时,桀骜打了响鼻踱到洛川身边,用沾着雾气的前额蹭了蹭洛川的手掌心,见洛川不似往日那般拿出胡萝卜伺候他,不满地叼住了洛川的衣角,直把他往外拽。
洛川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的,连套备用的换洗衣物也没有,生怕桀骜给自己撕破了,只得顺着它的力道跳下马车。待下了马车才发现,周遭的环境眼生得很,就着朦胧的雾气,依稀能辨出是个市集。
“这是哪儿?”洛川问。
仆从道:“此处近城西,往来的多是平头百姓,每隔三日办一场草市,置换些零碎,互通有无,其余时段都荒得很,连个狗影也难见,昨夜三爷也没吩咐把马车赶到何处,小的便自作主张了一回。”
“你做得不错。”
洛川点头称赞,好不容易将桀骜安抚下来,见不远处陆陆续续摆起小摊,袅袅炊烟,飘散出些许饭食香气儿,想到昨夜也没吃上东西,洛川顿觉腹中饥饿难耐,抬脚踏进马车中,将徐徜唤醒。
徐徜揉了揉眼,除了从军那两年,他还没起过大早,目光呆呆的落在蚕丝被,半晌没恢复清明。
“醒了?”洛川上前去捏了捏他水滑细嫩的脸,“对了,你昨晚找我什么事儿?”
徐徜想了想,眉头蹙了又舒,忽然问起:“阿川,你有多久没用过系统商城的东西了?”
“很久了。”洛川说,“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很鸡肋?”徐徜挑眉,眼角眉梢带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得意。
洛川大方的满足了他的小心思,摸了摸他的头,好言好语道:“知道你心思细腻,头脑灵光,你发现了什么就快说吧。”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眼瞅着积分一天天增多,除了保命,几乎少有用武之地。”徐徜道,“而如今的局势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非残虐易怒的噬杀分子,现在活下来的,没一个会拼着暴露的危险轻易出手,长此以往,怕是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微妙平衡,可我担心的是,系统可会善罢甘休?”
“我会小心的。”
洛川瞬间明白了他的考量,不说旁的,如今将身份紧紧捂住的穿越者还剩几个?各方心知肚明的不少,平日或可称盟友,若系统出招,那就另当别论了。
徐徜颔首,点到为止,再不多提,将玉梳递到洛川手上,让他给自己束发。
“你今日要做些什么?”
“打算去一趟瑾王府,见一见萧珩。”
“哦?要见九殿下……”徐徜拖长了语调,突然转身扯开洛川的衣领,狠狠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嘶——”洛川低头看向自己怀中多出的一个人,“你咬我做什么?”
徐徜若无其事的替他把衣领拉好,从他怀里退出来,“兴之所至,练练牙口。”
“你真行。”
洛川哪能看不出他的胡扯,深知论口头功夫,他拍马不及徐徜,加之腹中空、空,亟待投食,他三两下将徐徜的头发高高束起,绾了个不甚周整的发髻,论断道:“先吃饭。”
两人去早市旁寻了个卖餐点的铺子,要了两份豆浆油条和两笼生煎包,那店主是个普通的布衣百姓,见两人衣容不凡,万不敢有丝毫怠慢,诚惶诚恐地捡了填料最足、卖相最好的给两人送来,生怕招待不周,惹得飞来横祸。
洛川见怪不怪,未多做解释,这世道便是如此,他若解释,旁人怕是更不安了。
“这次秋狝,陛下邀了母亲前来,约莫这几日便要到晋城了。”徐徜将油条撕成小块状泡入豆浆中,“到时,你同我去城外接应,态度好点儿。”
“好。”洛川答得利索,给了个他个放心的眼神,“你遣人来叫我便是。”
徐徜叹了口气,絮絮道:“但我总想叫你在母亲面前留个好印象,你们虽有亲缘,到底多年未见,母亲的喜好你怕是全然不知,须得听我提前嘱托几句才好。”
“就这么不愿意我去见萧珩?”洛川哪能听不出他拐着弯儿要留自己的意思,似笑非笑的挑眉看他。
“我跟你说正经事。”
徐徜咕噜噜的喝了几口豆浆,洛川也不戳破他口是心非的遮掩,拿汗巾擦了擦手,“行了,我现在就过去,一大清早的,他也不好留我吃饭,我同他说过话就去寻你,这样可满意了?”
徐徜眉眼带笑的瞅了他一眼,口不对心道:“尚可。”
“那有劳子游兄把这账结了,小弟先走一步。”
洛川抱拳,大步流星地走去牵了桀骜的绳索,绝尘而去,飞奔赶往东街。
东街瑾王府,占着东街最好的地段,重檐重拱、朱门红窗。
萧珩此间按亲王例修筑,正门五处,正殿七间,两侧翼楼九幢,后楼七间,上覆翠青琉璃瓦,脊压吻兽,歇山转角、绘画藻井,可谓巧夺天工,恢弘至极,圣眷如此,确是羡煞旁人。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此来所为何事?”来人拱手行礼,正是瑾王府的大管家。
洛川还礼道:“在下洛元钰,特来请见瑾王殿下。”
“原来是洛世子。”
管家虽未见过洛川,却听过他的名头,知晓他曾做过萧珩的侍读,两人的关系不知比旁人亲厚几多,不觉打量了几眼这位近几年风头极盛的玉面公子,面上带出恭敬亲厚的笑容,招呼道,“世子爷请进,我这便遣人去请殿下。”
洛川点头应下,在会客厅中稍待,思虑却是飘向了远处。
萧珩赶到会客厅时,便见他漫不经心的端着茶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元钰。”萧珩唤了一声。
两年不见,洛川样貌中的柔和之处似是全被边境凛冽的风沙打磨掉了,硬挺的五官脸廓透着男子的英气,周身弥散着同晋城中富贵子弟截然不同的硬朗气质,整个人显得愈发深不可测,愈发……招人……
“臣见过瑾王殿下。”洛川恍然回神,礼数周全,待见萧珩的衣衫略显凌乱,迟疑道,“殿下不会才起吧?”
“是又如何?”
萧珩不觉带出了与生俱来的跋扈语气,待话语出了口才悔之晚矣,正想着如何补救,习以为常的洛川却眼尖的瞅见他脖颈处的红痕,再联想到晋城中关于萧珩豢养倌人的传闻,深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连忙道:“要不殿下再回去睡会儿,臣下次再来。”
说完,见萧珩没有反应,揣度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小祖宗的性子,转身离去。
“元钰!”
萧珩立即出声将人拦下,他方才只是察觉到洛川的目光,乱了些方寸罢了,心虚的将衣领向上提了提,可见洛川回过身,摆出聆听训诫的生疏架势,心头又有些不痛快,恶声道:“来都来了,还是喝完茶再走吧。”
“是,殿下。”洛川复又坐回原位。
“元钰此来所为何事?”萧珩在主位坐下,半是期待半是犹疑的看向洛川。
洛川斟酌道:“臣回城时听了不少有关殿下的传闻……”
萧珩放下茶杯,神情冷若寒霜。
洛川接着说:“……臣曾为殿下侍读,自是没有不为殿下着想的道理,容臣逾矩多言,殿下贵为亲王,言行举止还是多加注意的好,恐作小人笔伐,徒惹是非。”
一听完,萧珩又换了神情,乐得喜上眉梢,“元钰是在担心我?”
洛川点头,萧珩虽任性蛮横,但本性并不坏,行事无忌,不过是圣上刻意纵容,又少了名师引导的缘故,他做不了什么实质的事情,却也着实无法冷眼旁观,少不得要说道几句。
萧珩的神情愈发高兴,“你别担心,父皇待我极好,决计不会听那帮浑人的瞎话,不过既然是你说的,我就勉为其难……你的玉佩呢?”
“啊?”
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洛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那处原本系着苏氏留下来的双面镂空白玉梅花佩,后来被徐徜要去,再没还过他。
洛川道:“送人了。”
“送谁了?”
洛川不语。
萧珩大怒,冷哼道:“我同你要玉时,你死活不给,旁人要便给了?”
洛川不知他怎地又生气了,回想片刻,正要解释,萧珩却是不愿听,怒道:“管家!管家!快点把人赶出去!不许他再进来!”
“这……”
管家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逡巡,为难得紧。
洛川蹙了蹙眉头,“不用,我自己走。”说完,转身离去,再不多言,气得萧珩在身后又闹又骂,连着砸了几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