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十二妃----善雅》蓝葎儿霜

3、第二章

　　第二章
　　忽听外头太监禀报：“皇上驾到。”
　　门帘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快几步上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太皇太后一脸慈爱，忙叫起来。“怎么现在来了，前朝的事忙好了？去看过皇后了么？“
　　皇上道：“议完事就去坤宁宫了，皇后已经睡下了，孙儿听说皇祖母还没休息，就来给皇祖母请个安。”
　　因为三藩战事，平日里晨昏定省的皇上已经好几日未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几日不见，皇上清瘦了不少，也越发显得高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透着坚毅，脸颊上有一些浅浅的疤痕，是他年少时得天花留下的痕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兰馨忙起身请安，皇上回头，略有些吃惊：“怎么兰儿也在？”太皇太后道：“有些闷，叫她来陪我说说话。”她瞧了瞧兰馨：“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兰馨连忙告退，姑姑示意我们都下去。只留她在屋里陪着皇上太后说话。
　　我让锦葵和紫苑守在暖阁门外，自己走出殿外透气。一出门，便打了个寒战，屋里暖和的让人都快忘记现在正是寒冬时分。却见廊下站了个人，见我出来，连连招手。我走过去一瞧，却是皇上的贴身内侍梁久功。
　　他见了我笑道：“还想着找个人去叫姐姐出来，姐姐就来了。”我似笑非笑看着他：“梁副总管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知有何吩咐”
　　梁久功吐吐舌头：“好姐姐就别笑我了，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副总管呢，姐姐面前我就是个小蚂蚱。”我正待在取笑他两句，却见他变戏法似得拿出个小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只精巧的糕点，看着却很陌生。
　　梁久功道：“这个是今早一个法国洋教士进贡给皇上的，说是他们法国人平日吃的，叫什么蛋。。。糕，和咱们的糕点完全不一样。皇上吃了两只说很是不错，因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爱甜食，说我爱吃糕点，剩下的就都赏给我了，我特地拿来给姐姐尝尝。”我心中一暖：“心意我领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是皇上赏赐的，给了我也不好。”
　　梁久功道：“好姐姐，平日里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糊涂了，我哪里是爱吃糕点的人，皇上也不是不知道，还赏给我是为什么？还不是借着我的手拿给姐姐，姐姐不是乾清宫的人，皇上平白也不好赏你，只能借着我的名义拿出来。”
　　我心中听了更是感动，梁久功又道：“咱们皇上是谁，重情重义，也不枉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心中一凛：“切不可这样说。皇上是主子，咱们是奴才，怎么敢说一起长大的情分。何况宫闱之中多少眼睛多少耳朵，皇上对咱们好咱们心里记得感激，若是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死在嘴上也未可知。”
　　梁久功忙道：“姐姐说的是，也就是和姐姐一起嘴上随便些，平日里还是注意的。”我道：“只怕你说惯了，哪天溜了出来，惹上大祸。”梁久功见我说的认真，道：“多谢姐姐提点，日后一定不再犯。”
　　我点点头，接过食盒，笑道：“那我就多谢你了，改天得空，我把上次你托我的鞋样子打出来，叫她们帮你做双新鞋过年，也算是投桃报李了。”梁久功大喜：“多谢姐姐。”
　　正说着，福公公打着门帘，皇上从里头出来。梁久功连忙迎上去，我低头退在一边，恭送圣驾。皇上走过我的身边，驻足低声道：“皇后那边，你多费些心。”我忙道：“奴婢遵旨。”皇上点点头，转身疾步离去。夜色中，他的身躯竟显得有些单薄。
　　第二日一早，太皇太后因着坤宁宫众人服侍不周之罪，罚了合宫所有宫人三月俸禄。太皇太后一早就命我我就到坤宁宫探望皇后身体。
　　皇后赫舍里氏本是本朝四大顾命之首索尼孙女，内大臣噶布喇之女，叔父便是如今皇上殿前最为器重的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康熙四年，年仅12岁就被册立为皇后，显赫的家世无疑是她最大的倚靠，但自皇后入宫，恪尽职守，恭顺节俭，性子本就温文柔顺，不但深得太皇太后、太后的心，满宫的奴才对她都赞不绝口，与皇上也是鹣鲽情深，只可惜去年年仅四岁的嫡子承祜去世后，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也一时一时的病着。
　　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已经醒了，因着太医的嘱咐，并不敢下床走动，靠着软垫半倚着。年方20的她眉宇间总有些淡淡的哀愁，清丽的面容显得有些消瘦，殊不知前几年这面庞上还有着少女时期的圆润，只是丧子之痛将她的活泼天真都慢慢抽离了。让人瞧着不免有些心疼。
　　见到我来，皇后倒是十分高兴，露出浅浅的笑容：“你来了？”我上前请安，皇后给我赐了座，道：“昨日惊扰到老祖宗了。”我笑道:“太皇太后牵挂娘娘，一早就命奴才来看娘娘。娘娘是否好些了？”皇后道：“谢老祖宗挂念。今日早晨醒来，已没有那样疲乏，胃口也好些了。”
　　我瞧着皇后：“主子也该多吃些东西，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皇后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每每思及承祜，心里总不觉难受。”
　　“娘娘想着二皇子，却也不顾肚子里的了么？说句奴才不该说的话，前边那位虽已经不在了，娘娘这时候有喜，只怕是二皇子知道娘娘寂寞难受，又托生在娘娘肚子里一次。再续母子缘分的。”
　　皇后听后，欣喜的抚着肚子：“是么？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我那承祜孩儿那样乖巧，每次我伤心难过他都抱着我，靠在我身上，他一定是舍不得我一个人。。。。。。。”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大清的国母，一宫之主，却也会常常暗自伤心难过，岂不叫人唏嘘，难为了本就柔弱的性子。
　　我忙道：“娘娘再不能哭了，在哭只怕肚子里的小阿哥不乐意了。”皇后浅浅一笑：“你就知道是阿哥了？”说罢自己先笑起来，一会，道：“我刚入宫那年，你才六岁，我去慈宁宫请安，你站在额涅的身后偷偷看我，像模像样的学着请安。一晃都八年了，你也是长大了，再过两年我请老祖宗恩典，帮你找户好人家。”
　　我脸上一热：“娘娘拿奴才打趣好没意思。结香可比奴才长两岁，娘娘还是先给她找户好人家吧。”
　　结香本就在一旁侍候，一听我说，连忙道：“娘娘可别听她胡扯，拉来拉去拉到奴才身上，奴才可是不出去的，要终身侍候娘娘。”
　　皇后见我们的样子，笑了半晌，才正色道：“结香跟我多年，将来定是要找个好人家的。”结香努努嘴还想说话，皇后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且别说话。”
　　又瞧着我道：“善雅，我不怕对你说。刚入宫时我谁也不认识，宫深似海，虽是皇后也是处处小心，举步维艰。我那时又年纪又小，虽有皇上体贴，太皇太后与太后厚爱，却还是心中孤独害怕。却因着你常常来我宫中玩耍，才能宽慰些。”
　　我忙道：“奴婢那时候年幼不懂事。。。。。。”皇后摇摇头，止住我：“其实我心里总当你是妹妹。”她叹口气望着外面：“这座宫墙太高，压得人透不过气，我真想你代我出去瞧瞧。我小时候也是顽皮的，总偷偷和哥哥溜出去玩，便宜坊的烤鸭、大顺斋的糖火烧、柳泉居的黄酒。。。。。。”皇后头靠在垫子上，陷入了沉思，慢慢合上眼。
　　我连忙悄悄退出来，结香跟在我身后，待得出了寝殿，我方问道：“查的怎么样？”结香摇摇头：“都查了，张太医不但把皇后平时吃的穿的玩的都查了，就连胭脂水粉都查了，就是没有查出来。”
　　“这是一定要查出来的，否则难保下回。。。。。。”结香一震，忙道：“奴婢明白，为了主子和未来的小主子，这是一定要找出来的隐患。”我拍拍她手：“心里头绷着就好，别放在脸上，没个笑模样，你欢喜着主子见了心里头也舒服不是。”结香点点头，眼眶却丝丝泛红：“姐姐，你不知道我们娘娘心里头苦。”我摇摇头，回头看一眼高墙外的蓝天，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