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游戏》时时暮雨过

11、督主夫人的自我修养（4）

　　第二天，余笙方才知道，继李默之后，兵部侍郎钱文也步了这人的后尘，满门皆灭，也是可怜。
　　余笙愣了一愣，又略微思考了两秒，觉得这事有些怪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有意搅浑这水一般。韩离确实满手血腥不错，对她也喜怒不定。但，他为什么要两天之内连杀两名大员呢？宦官掌权，本就不易培植势力，又如此作风，岂不激起民愤？现在韩离安然无恙，不过是当权者听信他罢了，若是太子上台，怕是难留全尸。事实上，他确实没有留全尸。
　　晚上时，余笙与阿卓说起此事，这人与韩离忠心，况且她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无甚防备。阿卓只是耐心地听着她讲，她看向他时，他便微笑着回望着她，腼腆道，“我毕竟是个小厨子，不晓得这些事情。”
　　余笙晃了晃脑袋，又拍了拍他的头，“那有什么不好？不去想这些破事。”
　　阿卓笑了笑，忽然又变严肃了起来，“你手怎么了？”
　　余笙低着头看了看手心那道刺眼的伤口，这原是今日林冉心烦意乱之下碰了杯子不小心打碎，她收拾时割伤的，没必要同阿卓讲，便轻描淡写到，“不小心罢了。”
　　阿卓蹙了蹙眉，仿佛在思考什么，最终却是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拿了瓶药出来，仿佛害羞似的，直接递给她，要她涂好。余笙脸上轻笑，倒是乖乖的涂好，涂好之后阿卓便接了过去，放在屋内，余笙开玩笑道，“这么宝贝啊！”
　　阿卓回头一笑，“恩，很重要的人给的。”
　　“很重要？”余笙低低念了一遍，韩离对她也很重要，想到此处，她幽幽叹了口气，“那她现在呢？”
　　阿卓微微一愣，想了想，脸上流漏出极为温柔，又掺杂着忧虑的表情，“他现在，处境很危险吧！”
　　余笙看着他，他这时显得更真实了些，以往那个腼腆又无忧无虑的形象不复存在。她恍然间觉得，也许，这深宫中的人，她一个都没懂过，时至今日，孑然一身。
　　阿卓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情绪低沉似的，继续道，“可我又能怎样呢？我不过是个小太监。”
　　余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想到了韩离，说起来，她不也是什么都不能做？这部小说将处死这位权倾朝野，风华绝代的督主描写了如此之多的笔墨，其实，真实历史上，处死一个宦官，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她何尝不着急？可是，可是，又能怎样呢？她提醒过那人了。然而，那人却是毫不在乎，反而满手血腥，愈发的不加收敛。她想过逃离这里，可是，且不说逃不逃得出去，仅剩下这些日子，选择离开，她舍得吗？扪心自问，她不舍得。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的有些尴尬。余笙垂着头，书里的语句在脑海中划过，和那个人阴鹜的眉眼，以及讥讽的话语。
　　头脑愈发的乱，思绪也已不清晰。许久，阿卓拍拍她的肩膀，道，“傍晚了，回去吧！夜凉。”她点了点头。林冉这几日心烦意乱，她也无需待在房内时时伺候，这才空闲了许多，她起初并不觉得什么，刚刚方才想到，林冉对韩离并无感情，又岂会生气？这样想来，林冉怕是在，搜集罪证吧！
　　她苦笑一声，有心提醒韩离，却又想起那人的态度。有些心凉，慢慢走回屋中。夜深了，却闭着眼睛只是睡不着。
　　余笙不时睁开眼看向窗户那边，却不见这人，一夜无眠，直至天将亮起，韩离也没有来。
　　韩离，韩离……
　　她慢慢的在心里回味着这个名字，才发现自己似乎是爱上了他。可是，为什么呢？他脾气阴晴不定，为人又冷漠，完全不应该喜欢上的。
　　她摇了摇头，却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一边恨透了这样的自己，一边又期待着这人能回头看她一眼，只是一眼。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觉得越来越疲惫，仿佛再有一根稻草，她就会被压垮。
　　时间过得飞快，韩离再也没有来找过她，自那一夜之后。
　　只是她却控制不住的总会在夜深醒来，看着窗户那边黑漆漆的夜色，仿佛看着看着，那人的身影便会翩然而至。
　　可是没有，从来没有。她原以为，他是有某些苦衷才不能和她在一起。不然，为何总深夜来寻她。现下看来，不过全是妄想。
　　而或许是他不经意的动作，才让她，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
　　这些日子，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竟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京城腥风血雨，龙椅下血流成河，昭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却又期待着，新上任的皇帝能尽快处死这位督主。只是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黎明的前夕。
　　黄昏将逝，不久即是完全的黑暗。他要离开了。
　　她只想多看看这个人。
　　他近些日子，似乎很是繁忙，却总记挂着林冉，每次来时，脸色都很是疲惫。也对，天色将变，总是得做些防备。可是，她是知道结局的，他输了，凌迟，三千六百刀，百姓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
　　她不再掩饰心中的留恋和爱意，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求而不得的卑微，似乎想要通过这样，将心中所想尽数传达给他。
　　或许是不忍，或许是错觉，他看向她的时候，眼中竟也带了一丝痛楚。
　　那一日，她站在院外，韩离着一身锦袍，从林冉房中出来，缓缓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头。
　　恍惚中，她听到一声叹息，那些强行忍住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尽数涌出，她却只是低了头，任泪水滑落。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是啊！她只是一个，卑微的追求者。可是他给予的这一点温情，却让她再也压抑不住那些痛楚，惊慌。
　　韩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终于抬起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芝兰玉树，绝代风华。
　　这样的记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