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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5 银针舞水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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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没有掉下去,只是头朝下近距离观察了一会路面上的小石子在正午阳光下的影子。坐在车头上的苍海在紧急勒马后迅速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顺道抓住了她的腰带。
桑甜头朝下悬着,惊魂未定,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开口……
“不许哭!”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小总管哪来这么大力气,轻易就将她提了起来,凌空调整了下方向,最后落在他的腿上。
温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不争气的红了脸。
“我哪有哭,快……快放我下来!”感觉到头顶灼灼的视线,桑甜忙低下头,嘟嘟喃喃抱怨道。她才不是害羞!只是心跳得太快,导致脸比较红罢了。
只是,那只至今还停留在腰间的手,隔着衣服,微微发烫,让她的脸更加红的不自然。
“放我下来!”她慌忙转移注意力,大声嚷道。却招来了对方一阵大笑,爽朗,不羁,如沐春风,一丝不漏全落入她的耳中。
“甜丫头,我好心拦了你一把,你就这样子谢我?”苍海笑完,好整以暇地伸手理理自己的鬓角,揽着怀里的人儿轻跃下马车,这才将她放下。“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又我这般好身手又反应快的人可不多!”
桑甜慌慌张张退开几步,一眼都不敢看他,嘴硬道:“谁叫你突然停车,害得我……”
面前忽然出现一把折扇,白绢的扇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八卦”二字,然后,扇子移开,后面露出某人俊的天怒人怨的脸。
“啊……”桑甜惊叫一声,一下子脑袋罢工,只瞪着眼睛愣愣与那双灵动的眸子对视,她这才发现,苍海幽黑的眼眸深处,原来藏着一抹忧郁的蓝。那抹蓝色并不难察觉,只是平日里眼睛的主人心思过于活络,眼波流转,少有停留,难得给他人机会仔细观察他的眼睛罢了。
“好吧,是我错了!”对方忽然开口,清朗的声音里带着还未淡去的笑意,打断了她的遐思。
“啊……什么错了?”她反应迟钝地回问。
“哦,那我没错,是某人不好好坐车才自讨苦吃摔了出来丢人现眼!”苍海刷得收了折扇,站直身,扬手用扇柄在桑甜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敲。“如今事故责任明确,小姐可否上车?”
色字头上一把刀!
桑甜悲愤地向天空望了一眼,认命了。
算了,她这一路上绝对要被小总管吃得死死的了。
她抬起一只脚,正要上车,忽然又撤了回去,屏声静气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回头看向苍海。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哪有?我什么都没听见!”苍海抬头看天,他自然是听见的,只是不想乱惹麻烦,刚才之所以忽然停车,就是因为有一个黑影突然横穿而过,惊了马匹。他斜眼用余光扫了一眼路边的草丛,下面是一截陡坡,那个黑影刚才就滚入这块草丛。他打闹间一直留心着那里,却没发现有任何风吹草动。
“你听,明明像是小孩的哭声。”桑甜不满他的敷衍。
“哪有……一定是刚才那下导致幻听了,乖……快上车!”苍海不动声色,指鹿为马。
“明明就有,就在那个草丛里!”小丫头不乐意了,感觉自己的听力受到了侮辱,三两步绕到苍海身后,钻进草丛里。
苍海一急,连忙跟了过去,然后就看着桑甜十分笨拙且得意洋洋地抱着一样东西钻了出来。
他心里稍松了口气,接着苦笑。
就知道不想惹麻烦。
原来桑甜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语气十分的无可奈何。
“当然带着走,难道放着这里?”桑甜不以为然扬扬眉,很是开心地逗着怀里的小子。这小孩看样子教养不错,稍稍一逗就不哭不闹,还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这看看那。
“我……要……妈……妈……”孩子的声音软软的,跟她小时候有得一拼。
“宝宝……知道……妈妈……在哪吗?”桑甜看着小孩开口,心花怒放,学着他的语气问道,也不管一边急得跟什么似的苍海。
“妈……妈……”
被两人世界完全忽略的苍海完全没辙,扬手一个响鞭,“都上车!”
空气里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不保证小丫头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干嘛啦?小心吓着孩子!”桑甜口里抱怨,也知道自己理亏,乖乖上了马车。
苍海紧跟着一言不发跳上车,狠甩几鞭,马车便迅速地向前方驰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马车扬起的灰尘慢慢落下,被车轮辗过的小石子咕噜咕噜滚入草丛,滚下陡坡,落在一个黑衣人身上,他耷拉着的头背抵着一块大石头,一动不动。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晒在他的脸上,将那半边脸烤得通红。
他的眉心慢慢沁出一抹血迹,缓缓下滑,越来越多,最后更是流了满面的血。
然后,他整个人栽倒在地上,面朝下,竟早已是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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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说,出门在外,东西不要乱吃,人多的地方不要乱去,无家可归的傻小猫不要乱捡。
真真是至理名言!
前面的路被封了,被很有个性的封了。
因为,封路的不是路障,不是官兵,不是强盗,是很多很多……白绫。
质量上乘的白绫,密密麻麻将前面的路口缠成了蜘蛛网。
“苍海,怎么啦?”小丫头从后面探出头,问道。
怀里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惊得她手忙脚乱。
“小娃娃两个,哪里会带孩子,乖乖将孩子送上来吧!”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苍海迅速抬头,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稳稳坐在离马车不远的树梢上。
“阁下是谁?”苍海心生警惕,面上却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子,斜倚在车门边,翘着脚,手里玩弄小马鞭。
女子侧身在树上换了个姿势,鲜红的长裙随风飘起,若隐若现出一双雪白的玉足。她的手轻轻拎着一双小巧的木屐,晃着,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十指染着艳色的凤仙花汁,衬在木黄的木屐上,透着一股跳跃的活泼。
她的发长到了小腿,却只用一根红丝绳扎着,乌黑发亮,落在了她的红裙上。
她的唇却比她的衣更红,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就这样坐在树上,垂目看着苍海跟桑甜,忽然抿起嘴来,翩然一笑。
她笑的时候,眉目微弯,黑鸦似的睫毛轻挑,眼波流转,娇滴滴俏生生如雨后的海棠花。
“我是谁?真是不懂事的小娃娃,快快将孩子交出来!”
“我……我为什么要将孩子交给你!你是谁都不知道!”桑甜侧身护着孩子,气鼓鼓嚷道。
女子挑眉,慢悠悠穿上木屐,冷笑:“我是孩子他妈!”
说话间她整个人已经朝他们掠来。
苍海迅速坐起,抽鞭去拦,黝黑的马鞭挟着劲风朝女子袭去。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
红衣女子轻笑,小巧的木屐在苍海的手腕上轻轻一踩,人已借力跳到他的身后,然后左袖挥出一条白绫水袖,凌空一卷,便卷住了桑甜的脖子,而她的人此刻也踩上马车的车顶。
“放开……”桑甜只觉得脖子凉飕飕,丝滑的触感越来越紧,像一条蛇,在她的颈间来回游走。
如果在平时,她定然是哭出来了。
可是,她此时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孩子给这个女妖怪。
“孩子给我!”女子笑吟吟扯了扯手中的水袖,声音森冷。
“放开她!”苍海的鞭子迅速跟上,鞭梢堪堪擦过女子的脸颊,然后回撤,眼看着就要绕上她的脖颈,却被她凌空一跃,牢牢踩在了自己的木屐之下。
“小娃娃,居然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女子柔声叹道,手上却又多使了三分力,“孩子……”
“你说你是他妈妈,我就信了么?又没有证据……”
“桑甜闭嘴!”苍海眼微眯,脸上已经显出难得的严肃,看向桑甜怀里的孩子,这小丫头,老是惹祸!
仿佛感觉到他目光里危险气息,小孩哭得越发厉害。
“她不是我妈妈!我要妈妈!”
“如何?”苍海问道,语气冷然,右手一扔马鞭,左手挥出折扇,只见白光几道,女子的水袖已经被绞成了几段碎布。
女子一惊,再一怒,指着小孩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变着法来欺负我!待会老没良心的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话间,她丝毫没将已经化为利刃的折扇当一回事,足间轻点,从容避过。
她的木屐踩在车顶,发出好听得像鼓点一般的声音。
“小子,看你用这一扇一鞭,招式怎么这么像当年的千面公子?”
“千面公子是谁?没听过!”苍海此时也跃上了马车,步步紧逼。
“哎呀,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才不过十余年,当年我们心心念念的偶像如今连名字都没有人记得了。”女子娇声感叹,此时已踩在了车沿,谁知她却不急,身子向后仰了仰,身形妙曼地转了个方向,然后,对着苍海鼻子就是一脚。
这一脚稀松平常,苍海本以为绝对可以避开,结果,他只躲开了脸,木屐狠狠踹上他的左肩,将他踢了下去。
“苍海!”桑甜本来抱着孩子躲在车里的,这时急了,慌慌张张跳下车,跑到他身边。“要不要紧啊?”
声音已经带着哭音。
苍海躺在地上,只觉得肩膀生疼,然而比起疼来,他更多的是恼怒跟……
出来四年,从来都是他耍别人,他欺负别人,结果,这次……还是在桑甜面前!
他躺着,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忽然灵光乍闪,然后,一跃而起。
“甜丫头,快回车上去!”
桑甜正犹豫,刚要回去,一条水袖飕的贴面而过。
“啊呀!”她吓得往回跳了好几步。
“小娃娃,孩子给我,不然,下次就要画花你的脸了!”
红衣女子此时已经下了车,踏着一双木屐,一跳一跳的踱了过来,手上卷着柔软的白绫,那白绫在她的掌控下,近似有了生命般,随她心愿来去自如。
“这位姑姑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小丫头?”苍海横跨一步,拦在她的面前,虽然样子有些狼狈,却不失风度翩翩。
“你叫我姑姑?”女子脸色一变,银牙紧咬,出手就是一拳,直直打向他的右脸。
这次苍海再没轻敌,后撤一步,折扇一挡,卸去那一拳的力道后,抬脚朝女子的穿着木屐玉足踩去。
桑甜迅速闭眼,如果可能的话还会去捂住耳朵。
小总管不是一般的阴险。
她暗暗想着。
“啊!”女子万万没料到他会去踩她的脚,踉跄几步,虽然躲开,指甲却还是断了一块。
“花姑姑还是老样子!”苍海却笑嘻嘻收了扇子,朝她恭敬一揖。
“你是哪里的小娃娃,胆敢叫我花姑姑!”女子却不领情,卷起水袖就要向他的脖子卷去。
水袖破空而来,力道跟速度都是之前的数倍,苍海却不紧不慢不避不躲,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小总管你这个傻瓜!”桑甜却急了,抱着孩子就要跑过去,却不料面前忽然多出一个锦衣人,伸手一挡,止住她的去路。
“小姐莫急。”他轻声说道,声音跟他的动作一样温柔。
“那边……”桑甜目瞪口呆,男子缓缓招了招手,她只来得及看见银光闪动,红衣女子的水袖就全部被牢牢钉在了地上。
全是银针,寸长的银针。
“老没良心的,你也合着外人欺负我!”红衣女子见水袖被制,一双妙目狠狠瞪向来人,“你们两个都欺负我!”
“明明是你在欺负小娃娃。”锦衣人无奈低叹,走近桑甜,朝她伸出手。
他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生得极为方正,眉目间又很是和蔼可亲,这样子看着桑甜,竟让她不由自主的交出了手里的孩子。
“妈妈!”那男子才接过孩子,就被他一把抱住,口里喊道。
妈妈,桑甜止住挂黑线的冲动,看向男子时眼神已有怪异。
“小姐莫怪,这孩子被我们夫妻俩宠坏了。”男子文雅一笑,抱着孩子朝女子走去。
“前辈终于肯出来了。”苍海朝他抱拳,笑道。
男子却不理他,径自走到红衣女子身前,语气轻柔:“可有伤着?”
“伤着脚了!”女子撇撇嘴,头看天,语气却全然是在撒娇。
“我看看……”男子抱着孩子,竟真的要低身去查看她的脚趾,被女子急急缩脚躲开。
他只好站起身,叹一口气:“下次不要再穿木屐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耶?这语气怎么这么耳熟?
桑甜支楞一下竖起耳朵。
怎么这么像小总管平日的语气?呀呀!不能乱想!
啪!
一声脆响。
女子竟然赏了他一下清脆的耳光。
“衣衣……”男子不避也不气,似乎已经早已习惯。
“叫你帮着外人欺负我!”女子扬眉叉腰。
苍海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缠绵。
“花姑姑,你什么时候嫁人……还有……”他看了看男子的怀中,脸色怪异。“……孩子?”
红衣女子妙目一转,看向他。
“你是谁?口口声声叫我姑姑?”
苍海苦笑:“我是苍海!”
女子瞪大眼,扑过来,抓着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然后尖叫。
“苍海!你这个死孩子!怎么出来了!”
“是啊……六年没见,花姑姑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