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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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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别说两个月的薪水不足以支付云巫叔叔的医药费,就算勉勉强强够用,犀言也要考虑,是该先缴医药费,还是该先还钱。
根据含睇所说,犀言又估算了一下近期所要花销的数额,不禁摇头叹息,这根本还远远不够,她想要立刻翻盘,就只有一条路——回雪契去,找回开展和雕塑的资格,不过这对于眼下的她来说,也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笑霜奔波在外,忙得不可开交,念知她们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犀言已经没脸再开口借钱了,公会和夏家,她更是知道无需指望,那么,就只有亦朱一个朋友了。
亦朱也是含睇医馆的员工,这些天明明在医馆,却没见她来跟犀言搭过话,犀言以为她不知道云巫叔叔住进来的事,刚想开口,被她的一声嘲笑挡了回来。
“呀,新买的衣服呀?又胖了呢?”
“是旧衣服了,亦朱,我有事求你。”
亦朱听罢,想都没想就摇头:“我没有钱,最近弗丽回来,我还想咱们仨聚一聚呢!”
犀言听了,自是欣喜不已:“弗丽回来了?太好了!我也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这份喜悦当中,自然不单单是对金钱的需求渴望,这个朋友的重归,才是真正让犀言感到开心和雀跃的。
两个人于是找到弗丽居住的地方,现下光之国国都城想要找到这么贫困的居民区已经不容易了,看着楼宅旁边竖起的警示牌,犀言知道,这里是即将拆迁的地带,而弗丽,才刚刚回来,怎么会选择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直到顺着垃圾漫布的小路,嗅着臭气熏天的难忍味道,犀言才看到那一扇生锈的、凹凸不平的铁门里站着的佝偻背影,认识到,原来弗丽的经济条件也不是那么好,那么她想要求助的事情,自然难以开口。
恰逢一场冷中带寒的小雨,顺着墙顶的漏洞淋淋洒洒落入屋内,那个驼背却虎背熊腰的女子回过头来,在犀言开口之前已经哂笑出声:“犀言,几年不见,你过的好像不怎么样嘛~”
几天下来,犀言确实憔悴了很多:“弗丽,好久不见,你好吗?”
弗丽跟亦朱对看一眼,得意一笑:“反正比你好~”
犀言苦涩的挑唇:“嗯,很多人都比我活的轻松。”
弗丽眼中透露出来的鄙视犀言没看到,不过她话里充满的挖苦味道,犀言是听出来了:“之前看报纸,你闹腾的挺欢啊~”
“一言难尽。”
弗丽象征性的给她们倒了两杯白开水,嘴巴还不停歇:“你知道你为什么人见人烦吗?就是因为你太诚实太坦白了。”
“我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权益。”犀言想,除了反抄袭那档子事,弗丽应该不会另有所指。
“你这就是多疑。”
“是啊,不多疑哪会去指控别人抄袭呢?”亦朱见缝插针,让话题浮出水面。
犀言听了,有些不快:“如果多疑是真实的表现,那我宁可一辈子都这么多疑。我不否认啊,我性格激烈又偏激,我知道自己的缺点,也知道这样不好。”
弗丽面对一脸痛苦无助的犀言,加剧了嘲讽的力度,和亦朱相视一笑后,更是默契的发声:“我发现你怎么这么脑残呢,智商太低,几年前我就说你笨,你现在还是没长进!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抄袭吗?为什么被欺负吗?呵呵我也懒得说,我只告诉你,你要是不去广泛交际,你这辈子就是挨欺负的命,就是苦命的人生,你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亦朱更是大笑不止,附议弗丽的话:“犀言没你说的那么糟,我只是觉得犀言精神有问题哈哈哈哈!”
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下,犀言仍保持清醒:“承受的太多,能理解我的却太少,天平没有办法保持平衡。问题是现在严重失衡了,说句不好听的,今天是我遭遇了这些,你们就以为我有精神病,如果今天站在我位置上的是别人,说不定早就被逼疯了到街上啃屎去了。”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大家伙都应该去啃屎呗?”这是亦朱的理解,她没好气的指责犀言的言辞,就跟疯了一样进入复读机模式:“那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只能说,痛苦只能由你自己承担,别人不会替你,也没义务替你分担,谁应该替你承担么?没有人!所有的都应该你自己承受!没有人!所有的都应该你自己承受!没有人!所有的都应该你自己承受!你就是多疑,心理有问题,你自己也承认你心理有问题吧?”
“别人这么认为,是别人的自由,算是情有可原,那么我的所思所想,一样情有可原。”
“那你都能宽容自己,为什么不能宽容其他人?你都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不去理解别人?”
“搞清楚,我是被害的一方,我宽容自己的心境,让自己豁然开朗,和宽容他们,原谅他们的过错一样吗?”
进行到这里,犀言自己都混乱了,她明明是为了叔叔的事来的,却跟着弗丽亦朱的步调挣扎在被抄袭的苦痛历史上。最后,她放弃了,不但放弃这毫无价值的争执,也彻底放弃了跟条件看上去和自己一样艰苦的弗丽求助。
出了弗丽的家门,犀言忽然拉住亦朱道歉,说她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同时请求亦朱千万别告诉包括弗丽在内的任何人云巫叔叔生病的事。
“这几天我也没注意,你叔叔究竟得了什么病啊?含睇怎么说的?”亦朱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犀言,
犀言左顾右盼了片刻,郑重的请求亦朱:“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千万别说出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拜托了!”
“我知道,我是医馆的人员,这也是医疗机密!”
在雕塑店的苦闷压抑,在弗丽家里的不欢而散,让犀言心情的灰色愈发浓重,她真心的希望,亦朱能够成为她最信赖的倾诉对象,或许她犀言现在没有本事带着朋友一起飞黄腾达,但是她相信,终有一天,梦想会实现!
在亦朱这里倾诉了个痛快,犀言转头又在心里狠狠的埋怨自己,她的无能,她的懦弱,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尤其接下来,她只能向探樱姐姐请求援助,本来,她不想麻烦任何人,如今,却把大家都给拖累了。
探樱姐姐不在,是她的丈夫月白先生,等在犀言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大概也知道了,犀言不会去无暗城的习惯。
月白先生是替探樱姐姐送钱来的,并转述了妻子的话,要犀言拿着钱,安安心心给云巫浊找最好的医生,犀言也立即发誓,将来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探樱姐姐,尽管月白先生一再说“不用”,犀言还是死犟到底,拒不接受不劳而获的美事。
纸袋里整整有一百万国币,别说治病解毒,怕是后续的补药都有着落了,犀言还从没一下子摸过这种额度的钱,感激的涕泪横流,终于,在这一刻,她能够松一口气了。
“叔叔放心,犀言已经筹到医药费了,一定治好你!”
现在,就差含睇医师确认毒素的名称跟来源了,只要得到证实,犀言就立刻去找解药,哪怕上天入地,刀山火海。
走出含睇医馆的大门,想不到竟和弗丽不期而遇,她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都是苹果核,她兴高采烈的,语气也颇为雀跃:“哎呀你的事呢,我呀,听亦朱说了……嗯,想开点,现在说啥都没用,等到了不行的那天,一句话,我立刻送钱来。”
“你什么意思啊,我叔叔还活着呢,需要你来告诉我他哪天死?”生死存亡关头,即便是重视友情的犀言,也不能原谅这种亵渎。
“我这人不太会说话,哎呀,瞧你气的。”弗丽继续用表情诠释什么叫幸灾乐祸:“我呢,只是想起,几年前你那个云巫叔叔,死也不肯来我爸爸的店里效力,把我爸爸气个半死呢,呵呵。”
这么一说,犀言倒是想起来了,不过很意外啊,弗丽父女居然为了云巫叔叔拒绝加入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到了今时今日。
深吸一口气,犀言让自己保持理智:“即便如此,我也从来不想,因为前辈们的事情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情。但弗丽,你这幸灾乐祸的笑容,让我不能视而不见。”
随后犀言找到了还在医馆里上班的亦朱,质问她为什么要忘记前一天的承诺,告诉弗丽云巫叔叔危在旦夕的事。
亦朱无所谓的耸动肩膀,表示:“你也没说不让我讲出去啊。”
“别说我告诉你了,就算没有,你就可以随便泄露这种事情吗?”
“行了,你现在不就是埋怨我告诉她了吗?”
“听你的口气,真的很不在乎啊!”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泄露就泄露?你以为是在玩吗?”
而且泄露的结果,就是换来弗丽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吗?!
犀言被收养后的童年末期,通过亦朱结识了比她大整整四岁的姐姐弗丽,虽然几个姑娘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可是却非常要好,那个时候,舅舅对犀言还是不乏宠爱的,偶尔会背着舅母给她零用钱,犀言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自身难保,只要有钱,就会拿出来救济她们两个,亦朱弗丽那时候,都是热情爽朗极为可爱的姑娘,犀言感谢神明,让她能够拥有这样两个真诚的朋友。
后来,弗丽搬走了,亦朱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古怪,好好的说说话,也能忽然间阴阳怪气起来,听说,经常虐待她的家人把她赶出了家门,连书都不让她读完,犀言想,或许是由于这样的刺激,让亦朱性情大变,变得即使为了一国币的小钱,也会跟犀言大吵一架,随后冷战整整半年。
后来,还是犀言主动道歉,跟亦朱和好如初的,在友情面前,犀言从来不计较谁先低头认错,更不会在时过境迁以后,计较当初的是是非非。
再后来,亦朱也搬走了,犀言就连同她跟弗丽的这双份友谊,埋藏在了心底,希望有一天,重遇之时,便是友情重新破土发芽之日。
可是这次,亦朱实在太差劲了,明明答应过犀言不会泄露出去,却在短短半日内,轻描淡写的使另一人知根知底。
不能死守秘密的朋友,等同于背叛,不是吗?
犀言并不打算追究什么,她只希望亦朱能表个态,至少今后绝不会再把她这个朋友的话当做耳旁风,可亦朱,却并没有给她“机会”。
这一天,犀言再度品尝到心寒的滋味,在如此艰难困苦的处境下,亦朱不但不悔改,还跟迎面走来的犀言酸脸冷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
“亦朱,我临时出去有点事,你去监护室给云巫浊做个常规检查。”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出办公室,似乎很匆忙:“犀言也在啊,结果快出来了,我去化验所核实一下,这里有事你就找亦朱吧。”
常规检查,是个医护人员就能执行,可犀言毕竟是外行,完全不懂得,所以只能等待亦朱出手了,可即便接到了上级的指令,亦朱还是磨磨蹭蹭的表示自己要先吃了午饭再回来给半死不活的云巫浊做检查。
犀言无心计较亦朱言语上的不妥,只态度恳切的请求她先做一下,再去吃饭。
亦朱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两声:“我饿了,要先吃饭,不过要我先检查也可以,今天午饭在绿翠锦,你请了?”
当年也好,最近也罢,只要亦朱发小孩子脾气,不论谁的错,犀言为了挽回友情都会满足她的要求,甚至不惜省下买米买菜的钱,尽量达成亦朱的心愿,亦朱曾说自己希望每个月都能过一次生日,犀言就月月帮忙实现,而当她真的没米下锅、口袋空空时,舅母那边是指望不上,最后也都是由云巫叔叔慷慨解囊的。
可犀言过生日的时候,亦朱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亦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列出一个她想要的菜色清单,为了一个常规检查,她居然开出“十万”的菜价,犀言知道,这次,大概也只有放出这足量的血,才会博得亦朱一笑了。
可惜的是,犀言明白这笔钱的重要性,她都恨不得把自己卖了去还债,还哪有功夫哄亦朱开心?
“亦朱,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给患者做常规检查是你的工作职责,此为公,我请你吃饭喝酒,是我们的关系处到位了,此为私,你今天就算想假公济私,只怕含睇医生知道了,也会处罚你,扣钱事小,丢饭碗可就事大了!”
亦朱的脸色在这一刻别提多难看了,可她最后还是乖乖进了监护室,出来后也没再提要犀言请客吃饭的事,只不过,看那神色,犀言知道,这场冷战又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