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瓜子猫

44、第四十三章

　　陵越站在屋外，静静的等着，他的师弟，那个他最为守护的人。

　　“大师兄……”芙蕖有着女孩子特有的乖巧，谨慎的看着面容严肃的人，小声的说：“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至少……喝一些水吧？”

　　陵越摇头：“不必，我在这等着他出来。”

　　“屠苏师兄……会没事的吧？”芙蕖担忧的说：“听长老们说，要解封什么的，解什么封啊？芙蕖不可以知道吗？”

　　陵越并不看她，只是盯着紧闭的大门，幽幽的说：“师弟是我最为关心的人，可是我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别难过了大师兄。”芙蕖拽着他的袖子说：“屠苏师兄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

　　芙蕖抱着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说：“大师兄，你还有你师尊，还有芙蕖，即使屠苏师兄要离开，你也不必难过，芙蕖……会帮你把屠苏师兄带回来的。”

　　陵越摇头不语，芙蕖安慰着笑道：“你再过三年就要当掌门了，三年很长的，屠苏师兄即使有再大的事 情也该办完了，到时候我们聚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三年……”陵越抬头，看着苍茫的天穹不禁哑然：“并不期望永不分离，只希望屠苏能活的快乐安稳 ，便已足以。”

　　“一定会的。”芙蕖笑道：“屠苏师兄一定会的。”

　　紫胤真人看着已经解封的百里屠苏，目光中带着不舍，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似乎下山一趟，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应该存在的理由，只希望百里屠苏能够不枉此生。

　　“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说也不迟。”

　　百里屠苏摇头：“弟子不后悔。”

　　紫胤真人虽已成仙，但却始终忘怀不了这世间种种情愫，他不禁想起一个人，那是他的挚友，明明性格完全相反，可是固执这一点，却出奇的相似。

　　“你……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紫胤不禁问道。

　　百里屠苏抬头看着他，然后缓缓下跪：“徒儿不孝，以后还望师尊多保重。”

　　紫胤只觉得脑袋恍然，甩手转身离去。

　　百里屠苏自然明白师尊心中酸楚，可是已经决定如此，他便不会改变。

　　他现在只需要最简单的结束，并不需要任何牵挂。

　　当晋磊看到方兰生站在湖边的时候，很直截了当的把他拽回来，又揍了出去。

　　“方兰生！”晋磊红着眼睛怒道：“你想做什么！？”

　　方兰生愣愣的看着他，两眼红肿着，一看便是刚刚哭泣过，晋磊气的直咬牙：“我真应该让你跟之前一 样，睡上一辈子！”

　　方兰生明明是自愿跟自己回来的，却始终不开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天几乎吃不下什么饭，晋磊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晋磊。”方兰生揉了揉眼睛，颤抖着声音说：“我很没用是么？”

　　“整天这样，我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方兰生捂着脸说：“请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好好的……活着？”

　　晋磊看着无声哭泣的方兰生，只觉得他这几天流的泪，比之前所有的眼泪加起来还多，他竟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如此喜爱百里屠苏。

　　“别哭了……”晋磊走到他面前，轻轻的摸着他的头顶，眼神也柔和起来：“我们先回去，你还没有吃饭呢。”

　　看着这一切的欧阳少恭，倒是依旧是笑得平和的模样。

　　这时从他身后走来一名女子，娇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习惯性的捂着手臂，看着面前善笑的人，不禁轻声呼唤了一声：“……夫君。”

　　欧阳少恭听到来人的呼唤，转过头，望着面前的女人，笑得并无心机，只是单纯的高兴而已。

　　“巽芳，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巽芳公主摇了摇头：“夫君……从你认出我，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吧？”

　　欧阳少恭点头，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让巽芳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实在是不该。”

　　“夫君……”巽芳笑了笑：“我不怕受苦，只希望……能永远陪在夫君身边……”

　　欧阳少恭想起面前的人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却并未发现，心中一片酸楚，不禁抱紧她：“等我取回剩下的灵魂，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巽芳……”

　　巽芳自然清楚欧阳少恭的目的，却始终阻止不了他，她心中也有一丝私念，永远……哪个人不想永远？可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真……能得到？

　　欧阳少恭也察觉到怀中人的苦闷，不禁看着她笑道：“巽芳莫不是担心我？”

　　“夫君……”巽芳摇头：“你我能在一起便足以，我并不奢望永远，更何况……我本以是垂暮老人，以为能陪在你身边最后一程已经满足了。”

　　“如今能让我们相认，我心中定然是欢喜万分。”巽芳抬头看着欧阳少恭，不禁心中担忧，只得再度摇头：“可是……还求夫君你……莫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巽芳……”

　　“夫君。”巽芳握住他的双手：“你我相逢已经是上天的恩惠了……我不想……我不
　　想……”

　　说着便微微难过起来，欧阳少恭自然是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他其实自从与巽芳重逢，便渐渐消散了很久之前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只有这一辈子，那么他这一生的灵魂，便是与巽芳相伴相随。

　　“巽芳……”欧阳少恭眉目低垂，一想到几天之后便可以真的永远跟巽芳在一起了，心中不免欣喜起来 ：“这些天，我有事甚至都在庆幸。如果我与旁人一般生死轮回，那不是将不再记住你？以后即使相逢，我们也会转身而过。”

　　“我有着千年的经历，却只有有你在的日子才觉得，活着真的很开心。”欧阳少恭轻笑道：“巽芳…… 谢谢你能陪我这么久……”

　　“夫君……”巽芳心中又酸又喜，不禁热泪盈眶：“我也……亦是如此……”

　　幽都。

　　风晴雪刚一进幽都，便觉得四周的气氛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她离开家乡很久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街上人非常少，但是大家的面容似乎都透着高兴劲。

　　不明白不明白……风晴雪疑惑的摇了摇头，先去找女娲娘娘要紧，她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晴雪！！”

　　风晴雪疑惑的转身，看到来人不禁惊讶的捂住嘴：“呀，是巫姑姐姐！”

　　巫姑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走上前来教训风晴雪：“你为何不声响的断了联系？你在人界是否受到了欺负 ？你武功平平，出入人间还不是去送死！”

　　“巫姑姐姐……”风晴雪苦恼的抱着头：“你别骂我了……”

　　“你法力修为低微，寻找你哥哥的事情，我们谁不能去？你又为何不听劝阻，胆敢私自离开幽都，你可知你犯了什么规矩！”

　　巫姑是十巫之一，与尹千觞地位相同，自从巫咸发生意外断了联系，风晴雪的法术修为全都是巫姑一个人教导的，所以对她不听劝阻离开幽都及其生气，可是自己身为十巫，是万万不可离开幽都的。

　　见巫姑教训个不停，风晴雪头都快炸了，苦着脸说：“巫姑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没什么事情不会离开娲皇神殿的么……”

　　巫姑无奈的叹了口气：“女娲娘娘知道你回来了，便叫我来接你。”

　　“女娲娘娘知道我回来了？！”风晴雪惊讶的说：“女娲娘娘知道我要找她！？”

　　不禁心中嘀咕，神仙就是神仙，果然神通广大。

　　巫姑又皱起了眉，教训道：“你这般不知分寸，如今幽都有上仙来做客，人人都谨言慎行，不知为何会突然召见你。”

　　“上仙做客？”风晴雪越来越听不懂了：“幽都到处都是瘴气，还没有光亮，哪位上仙会来做客啊？”

　　巫姑看着她说：“是九天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又时也被尊称为九天娘娘，幽都虽然人人信奉女娲娘娘，对于九天玄女的事迹倒是不太清楚 ，却也知道她是一位深谙军事韬略，法术神通的正义之神。

　　女娲娘娘已经很久不问天庭事势，与当初的仙人也逐渐消远，风晴雪不明白，这传说中的九天玄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幽都？

　　巫姑见她莫名的沉思起来，不禁叹气道：“我真怕你在玄女面前胡说，可是女娲娘娘要我带你去，也不能违背。”

　　说着，不禁又教训起她：“记住，不需多说话，只需要喘气就行了，明白吗？”

　　风晴雪苦笑道：“巫姑姐姐……”

　　带着风晴雪来到了娲皇神殿，巫姑给她使了个不许胡闹的眼色，便退到了一旁，并未离开。

　　“风晴雪……”这时空间中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风晴雪曾经听过这个声音，便行了一个礼，尊称道：“拜见女娲娘娘……”

　　女娲空灵的声音又继续传来：“汝这次回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来找吾罢？”

　　“女娲娘娘……”风晴雪抬头看着通天高的女娲神像，不禁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他受了好多好多苦 ，但是他很坚强，可是最近，他遇到了一件大事……有人……想要夺取他的灵魂……”

　　“我想求女娲娘娘，帮帮我，救救我这位朋友好不好？”风晴雪皱着眉：“苏苏他活的太辛苦了，为什 么要这么对他呢……”

　　“汝可知，你口中所提起的那位朋友，也是吾将要与你讲的事？”

　　“苏苏的事？”风晴雪惊讶的说：“女娲娘娘，你要告诉我什么？”

　　“凶剑焚寂之剑灵，在他体内，以至于他煞气不断。焚寂剑灵，便是太子长琴。”

　　“剑灵？太子长琴？”

　　女娲见风晴雪不明白，便说道：“所谓“剑灵”，并非飘渺事物，虽为魂魄化形，但也曾经是拥有□□的仙、妖、人、兽……不过被铸剑工匠强行引出生魂铸入剑中，且往往并非收齐三魂七魄，而是有所取舍，魂魄分离之痛苦难以言喻……”

　　风晴雪震惊的捂住嘴：“那红玉姐……”

　　“ ……昔日，龙渊工匠角离曾告知吾，他于榣山偶得一位仙人太子长琴的魂魄，遂取其命四魄铸焚寂之剑，即龙渊七把凶剑之一……”女娲复又说道：“想是太子长琴原身“凤来琴”毁去，被贬往地府投胎途 中，却于榣山眷恋不去……”

　　风晴雪想起当初在寻找到仙芝之后，百里屠苏也曾与自己提起过榣山……莫非，他早已在那时已经知道了？

　　“那为什么太子长琴的魂魄，会在苏苏的体内呢？”风晴雪不解的说：“苏苏……到底是不是苏苏？”

　　女娲讲述了当初在乌蒙灵谷，韩休宁实施血涂之阵，让焚寂剑灵进入百里屠苏体内之事，以及让风晴雪去寻找自己兄长，也是为了查清此事。

　　幽都属于地界，焚寂剑带来也只会无法抑制……无奈，只得由乌蒙灵谷暂为看管，却不想，焚寂封印之力却是七剑中最早衰竭的，以至于……

　　风晴雪一时无法接受这回事，摇头说：“女娲娘娘，乌蒙灵谷的人未免也太可怜了……”

　　女娲也是万分无奈，她自当是关怀众人，却无奈无能为力。

　　只得沉默半刻，便听女娲轻声呼唤了一句：“……玄女……？”

　　这时风晴雪突然听到另一个声音，英气的声音透彻着整个娲皇神殿。

　　“风晴雪，你可知你那位朋友的最终？”

　　“玄女……娘娘？”风晴雪震惊的说道。

　　玄女似乎并未关心风晴雪的无礼，只是淡漠的说：“吾此次来幽都，为的就是寻你而来。”

　　“玄女娘娘找我？”风晴雪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摇头说：“你，你找我做什么啊？”

　　“……！！”巫姑后背一冷，小声怒道：“晴雪，不许无礼！！”

　　风晴雪捂住嘴巴，眨巴了一下眼不吱声。

　　玄女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只因吾曾许诺一人，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便了却他此生。只不过，在日渐消散的时间里，却更改了这种想法。”

　　“尔等并非凡人，他却只是一名凡夫俗子，本以为他会经过上百次的分离而感到绝望，可是却发现此人却更加执着……这也是吾所万万没想到之事。”

　　风晴雪疑惑的说：“玄女娘娘，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吗？”

　　玄女沉默了一会儿，正当风晴雪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便听到她说：“你是否觉得你所学心法，有不足之处？”

　　风晴雪点了点头：“是啊玄女娘娘，之前我的心法还能治疗苏苏的煞气，现在越来越不管用了，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好好修炼一下心法的。”

　　女娲疑惑：“幽都心法并非救人而施，只为驱逐瘴气，平心静气而用，你为何会想用它救人性命？”

　　“啊？”风晴雪惊讶的退后一步：“幽都的心法，只是这种作用吗？”

　　她不禁苦恼的说：“我帮苏苏治疗的时候，的确很有用，我以为……那是专门治病用的呢……”

　　“你若想学，不如与吾走一遭。”玄女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幽都心法只是旁门末支，几乎无用。”

　　女娲不禁叹气：“玄女汝又何需刺激吾……”

　　“自己修行甚微，还不许与人说？”

　　风晴雪高兴的说：“真的可以吗！？”可是随即又苦下脸说：“可是……苏苏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来幽都的目的，不禁着急道：“对了，女娲娘娘，既然苏苏身体里有太子长琴的半魂，那他自己的呢？”

　　风晴雪说：“欧阳少恭想抢走那一办的魂魄，我怕苏苏……打不过他……”

　　“半魂无法存活，想必已经消散于天地之间。”

　　“怎么这样……”风晴雪皱着脸：“欧阳少恭那么厉害……苏苏真的能够打得过他吗……”

　　“汝口中所述的欧阳少恭，想必就是太子长琴。”玄女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复又说道：“太子长琴，此次定需汇成一体。”

　　“不行！”风晴雪急道：“那苏苏不是死定了吗！”

　　巫姑气到：“晴雪，不得无礼！”

　　“巫姑姐姐！”风晴雪转身对她说：“苏苏很可怜的，他不能死！”

　　“天意如此，你不必再多做挣扎。”玄女说：“即使太子长琴半魂夺不回，吾也会帮他的。”

　　“玄女……”女娲无奈的说：“即使天命如此，也莫要如此说与人听。”

　　风晴雪红了眼，抽泣道：“玄女娘娘……你也要帮少恭他们吗？为什么……”

　　“就因为太子长琴是仙人，就该如此吗？”风晴雪哭道：“这不公平！”

　　“为什么苏苏一定就要受这种苦，就必须死呢！我不懂，你们不都是大神吗，为什么不能怜悯一下别人呢？”风晴雪抹着眼泪，心中想到连玄女都向着欧阳少恭，不禁心中苦闷，连忙转身跑出了娲皇神殿。

　　“晴雪！”巫姑看了看远去的风晴雪，不禁也替她心疼，转身对女娲神像行了个礼，抬头说：“女娲娘娘，此事……当真只能如此了吗？”

　　女娲默不作声，一时娲皇神殿寂静极了。

　　这时，突然看到几颗晶莹剔透的物体从天上飘了下来，落在了巫姑的面前。

　　“拿去罢。”玄女说：“这是风晴雪想要的。”

　　“你告知她，天命难违，即使是上古之神也需承受。但吾并非她口中所述无情无义，给予这些灵魂，望她能明白吾的用心良苦。”

　　巫姑收下那几颗灵魂，便退下了。

　　“为何不说是汝特意准备的呢？”

　　“无需多言，知者自知。”

　　“……只望此次能够平定焚寂之事。”

　　“……但愿如吾等所愿。”

　　巫姑找到了躲在角落的风晴雪，叹气的说：“晴雪，你别难过了。”

　　风晴雪摇了摇头：“巫姑姐姐……”

　　巫姑说：“上古之神们必定有自己的决定，我等凡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那苏苏就一定要死吗？”风晴雪胡乱的摇头：“我回来就是为了求女娲娘娘的，找不到救回苏苏的办法，我是不会走的！”

　　“晴雪……”巫姑叹气道：“女娲娘娘她们已经透露太多天机，怎么还会帮你？”

　　“巫姑姐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巫姑摇头说：“我不知道你那个叫做苏苏的朋友是谁，但是想必他是必死无疑了。”

　　她走上前去轻轻抱着风晴雪，安慰她说：“你别太难过，上天留着那个欧阳少恭，一定是有理由的，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风晴雪不听，摇着头打算离开，巫姑劝不住她，只得伸出手。

　　手中闪烁的几个光球，刺激着风晴雪的眼睛，她震惊的说：“这……是魂魄！？”

　　巫姑点头：“玄女娘娘叫我给你的，只是不知道这是谁遗失的，似乎只有命魂，还有四魄……”

　　她惋惜的说：“半魂离体，想必那人已经死了。”

　　“…………！！！”

　　风晴雪突然想到一件事，当时在乌蒙灵谷，百里屠苏似乎曾近提起过，他之前……曾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