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瓜子猫

43、第四十二章

　　方兰生一直都在想，如果他们再见面会是什么场景？是会刀剑相向？还是天人永隔？却从来都没有想过 ，自己会这么平常的遇到百里屠苏，这么平常的坐在他面前。

　　以至于拿在手中的泥人，也颤抖着滚落在床沿。

　　方兰生用手捂住眼睛，泪水止不住的顺着指缝留下来，他摇头：“你们……先离开……”

　　“兰生？”风晴雪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哭出来，苏苏收下他的泥人，是这么难过的事情吗？

　　百里屠苏转头对风晴雪说：“晴雪，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兰生很伤心的样子，我想留在这陪他……”风晴雪摇了摇头不想走。

　　百里屠苏摇头说：“我还有事要跟你们说，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虽然百般不愿，但是风晴雪还是跟着百里屠苏离开了。

　　刚走两步，他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风晴雪，风晴雪不解的说：“你……看着我做什么啊？苏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前几日，在祭坛那边说的话，是我失礼了。”百里屠苏想了想说：“不知道……有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

　　“啊……”风晴雪尴尬的说：“苏苏……我……其实一直都想跟你说这件事……”

　　“……”

　　“我虽然很喜欢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大家，可是……我毕竟是幽都的灵女……”风晴雪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来：“大哥以前说过，有些事情是必须做选择的，总有得到跟失去的……”

　　“虽然幽都阴暗的不见天日，可是那边有我认识的亲人，有我认识的朋友……我一辈子都应该在那里的 ，可是我却逃了出来。出来之后我发现人间真的非常非常好，人也很多，好玩的也很多，可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风晴雪似乎很伤心，握着的拳头也是微微颤抖着：“我答应过婆婆，也答应过大哥，会守护幽都的，这 是我的使命……我没办法……跟苏苏你……”

　　“对不起……”风晴雪抬头看着他：“我没办法陪着苏苏你走遍每个地方……对不起……”

　　百里屠苏摇头：“你……没必要道歉……”

　　说着便转过身：“我本来也是打算跟你说，想让你忘记这件事，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这样随意下去了……”

　　“我打算回天墉城，求师尊为我解开封印。”

　　“苏苏！”风晴雪惊讶的捂住嘴：“你不是说解开封印你会死的吗？！”

　　百里屠苏点头，风晴雪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苏苏，你跟我去幽都，我们一定可以不用解开封印的！”

　　百里屠苏摇头：“欧阳少恭……不是未解封状态的我能够打败的，并且，他想要回属于他的东西，也是一定会逼我解开封印的。”

　　风晴雪听不明白，这是什么跟什么？解开封印跟欧阳少恭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什么要解封？解封对苏苏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行不行！”风晴雪摇头：“苏苏，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天你的行为总是怪怪的，我们都以为你是因为巫祝大人的死而难过，可是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百里屠苏闭上眼，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他缓缓的说：“晴雪，你想不相信轮回一说？”

　　“轮回？”

　　百里屠苏睁开眼，看着紧皱眉头的风晴雪，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从青玉坛回来，我就整夜整夜的做梦，我梦到你被欧阳少恭挟持去了蓬莱，那里荒石遍地，却是欧阳少恭最喜爱的地方。”

　　“在那里，我曾死去，也曾连累了很多人。”百里屠苏放下手臂，对她说：“也欠了一个人很多很多… …”

　　那个人……是谁？风晴雪很想问，但是却摇头说：“那都是梦，我不会被少恭带走的，绝对不会！”

　　“有些事情我到现在才明白，真真是，天命难违……”百里屠苏说：“晴雪，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

　　“……什么事？”

　　“我……曾经死过一次，我并不是百里屠苏。”

　　红玉也早察觉到了百里屠苏的异样，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在想解封一事！主人曾经叮嘱她要她照顾好百里屠苏，可是跟着他时间久了，却发现自己真的是把他当做亲人一样的看待了，如此之事，她是万般不同意。

　　“不可。”红玉甩衣袖怒道：“欧阳少恭的目的你我都清楚，他要的就是你身上的半魂，你这般解封，不就是让他过来抢吗？”

　　襄铃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屠苏哥哥，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百里屠苏摇头：“事情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胡闹！”红玉即使性情再温和也忍不住发火了：“你怎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使欧阳少恭法力再强大，也有你师尊跟天墉城众顶着，你在这边胡闹什么！”

　　尹千觞也摇头：“是啊是啊，红玉说的对啊。”

　　“哈哈哈，说得好。”晋磊踏入屋中笑道：“百里屠苏你倒是觉悟的快，省的我多费口舌了。”

　　“！！！”

　　红玉立即双剑招呼上，却轻飘飘的砍中，那人影晃了晃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是焦冥……”红玉震惊的说：“你竟然是焦冥？为何你被焦冥吞噬却没事？还能如此操纵它们？”

　　晋磊依旧是笑得开心：“我的事情不重要，我主要是来跑个腿，告诉你们一声，欧阳少恭在等你们呢。 ”

　　“五日后，解封到蓬莱，届时我跟欧阳少恭会在那边等你们，一个都不许跑。”晋磊点了点人数说：“ 当然，一个也不许多。”

　　百里屠苏皱眉：“欧阳少恭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晋磊笑道：“不外乎就是让蓬莱国重见天日，得到剩下的半魂，获得一个永恒的世界罢了。”

　　“什么永恒的世界？”尹千觞皱眉：“少恭他……”

　　“尹千觞。”晋磊盯着他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做的事情欧阳少恭可是都看在眼里了，别耍什么小聪明，否则他会怎么做谁也不清楚。”

　　红玉皱眉：“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哼哼。”晋磊笑道：“欧阳少恭叫我跑腿可没有给我任何跑腿费，没办法，我只能问你们要了。”

　　说着便冲百里屠苏笑道：“方兰生我就收下了，帮你们解决了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包袱，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百里屠苏顿时眼神一暗，转瞬冲到晋磊面前就是横劈一刀，晋磊笑着跳开了：“哈哈哈，脾气倒是挺暴躁的啊~”

　　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依旧是笑得狂妄：“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上次没打尽兴，不如到蓬莱我们好好对弈一番如何？”

　　百里屠苏皱着眉看着他：“你把方兰生藏哪里去了！”

　　晋磊止住笑脸，不悦的说：“关你什么事？方兰生与我是同一魂魄，自然是与我一体，我可不像你，我会待他极好的。”

　　突然传来一阵嘶吼声，晋磊皱着眉：“切，混蛋欧阳少恭，手真长，竟然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转头看向屋里的几个人：“欧阳少恭给你们送来了一个玩具，你们好好玩玩，不过要小心，别把自己玩死了。”

　　说着便消失不见了，众人冲出屋子，发现外面站了一个两只头的大鸟，挥舞着翅膀便冲过来了！

　　百里屠苏心中焦急，与红玉几人合力斩杀了那只怪物之后便去方兰生屋中查看，发现屋中并没有方兰生的人影，看样子真的被抓走了。

　　襄铃着急的直跺脚：“呆瓜怎么这么笨，都被抓走好几次了，我们快去救他啊！”

　　百里屠苏拦住她：“人是被晋磊带走的，他一定不会伤害方兰生的……”

　　“可是欧阳少恭就不一定了……”红玉皱眉：“万一他对猴儿做出什么事……”

　　正当大家苦恼的时候，尹千觞挠了挠头走上前说：“那个……我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坦白……”

　　尹千觞说出了他跟随百里屠苏等人的目的，以及自己是晴雪哥哥的这件事。

　　“哥哥？”风晴雪惊讶的说：“尹大哥……你，当真是我哥哥？”

　　尹千觞挠了挠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对不住了恩公，少恭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要我这么做，我也不能拒绝。”

　　百里屠苏摇头：“无需道歉。”

　　尹千觞摇头说：“少恭……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

　　“我希望你们……能手下留情，你……有你师父，有晴雪有红玉跟襄铃她们，可是少恭他什么都没有。 ”

　　尹千觞看着百里屠苏：“你比他幸运太多，他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他承载了数千年的记忆，也承载了数千年的寂寞，所以才会变得如此贪婪跟疯狂……”

　　百里屠苏沉默不语，晴雪皱着眉看着尹千觞，尹千觞抬头看了看他们：“或许对许多人来说少恭是个十 恶不赦的混蛋，但是对我来说，他却是……给了我一次重生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尹千觞笑了笑：“你们如果真的要杀少恭，我想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即使是你，是晴雪，我也会阻拦的。”

　　“如果到时候我们必须刀剑相向，还请大家能对我手下留情啊~”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

　　“尹大哥……”

　　百里屠苏看着他，漆黑的眼瞳轻微闪烁着，摇头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刻，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苏？！”风晴雪震惊的转过头看他。

　　尹千觞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说：“果然是恩公的作风啊。”然后又地垂下眉眼，点头说：“你，看着 跟少恭差别很大，其实……你们真的是一样的。”

　　百里屠苏说：“我曾经把他当做至亲挚友。”

　　尹千觞点头：“没当成还真是可惜。”

　　“你既然一心向着欧阳少恭，为何现在不离开？”百里屠苏问：“如果欧阳少恭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会告诉你。”

　　尹千觞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少恭做的有些过分，想阻止他，你们只要不杀他，我是不会管的。”

　　百里屠苏皱眉：“你当真以为我们不会杀了他吗？”

　　“公子宅心仁厚，只要能劝少恭从良，你一定不会杀他的。”

　　“……”

　　红玉摇头上前一步说：“尹公子……你为何会如此相信欧阳少恭？”

　　尹千觞叹气：“他其实很喜欢你们的，之前在没遇到你们之前就整天跟我说恩公的事情，即使从前心狠手辣，可是现在不也是没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原谅他呢？”

　　百里屠苏不愿意再听他说话，转身离开了。

　　“苏苏……”风晴雪皱眉，却并未追上去。

　　尹千觞看着百里屠苏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样子，真的是劝不动恩公了……明明他们两个可以很好相处的啊，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吗？”

　　风晴雪走过来，微微窘迫的说：“恩……尹大哥……”

　　“哈哈哈。”尹千觞笑道：“现在还叫我尹大哥吗？”

　　风晴雪开心的笑道：“哥哥~！”

　　尹千觞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说：“晴雪……我忘记了很多事，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你不会怪我吧？ ”

　　风晴雪摇头：“不会，大哥一定是受了很多苦才想不起我们的，只要大哥你平安无事，怎样都好。”

　　襄铃从始至终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看着晴雪突然认了大哥，脸都快皱起来了。

　　“红玉姐姐……我们不去追呆瓜吗？”襄铃抬头疑惑的看着红玉。

　　红玉说：“已经追不上了，现在我们需要计划一个对策，去蓬莱救回猴儿。”

　　尹千觞听了这话，表示他会带大家去蓬莱的，并且有些机关他也从少恭那里听说过，可以帮上忙。

　　“我……”风晴雪背着手晃了晃，说：“红玉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办法跟你们去蓬莱。”

　　“妹妹是什么事？如此重要吗？”红玉疑惑。

　　风晴雪想了想说：“我要回幽都一趟，因为我有件事情必须要请女娲娘娘帮我。这个可能关系到苏苏的性命，我必须要回去。”

　　“在如此重要关头也要回去吗？”红玉不赞同的说：“我们现在应该全力对付欧阳少恭才对……”

　　风晴雪抱歉的说：“对不起红玉姐……虽然这件事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他要保密的，可是你们要相信我，三天，最多四天，我一定会回来的。”

　　红玉见她决心已定，只能摇了摇头答应了。

　　风晴雪看向尹千觞说：“对不起大哥……刚相认就要分开了……”

　　尹千觞拍了拍她的头顶笑道：“没关系，我也有事情要做，等一切都平静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襄铃不高兴的说：“晴雪你怎么也要走啊……”

　　风晴雪苦笑道：“我还会回来的……”

　　红玉他们终究是劝不住晴雪，但是她毕竟是回自己的家乡，大家还是不甚担心，唯一担忧的，恐怕就是现在情绪不稳定的百里屠苏了。

　　“苏苏的煞气越来越难以控制，即使是我的心法也是疗效甚微。”风晴雪认真的说：“我会回去好好研 究一番的，也许不用解封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红玉也只能说出这种期待的话，对风晴雪说：“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别中了欧阳少恭的诡计。”

　　风晴雪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红玉回头跟襄铃和尹千觞说：“大家都收拾一下，我们必须现在就离开这里。”

　　襄铃点头，尹千觞也表示没意见便去收拾东西了。

　　红玉找到了百里屠苏，他正坐在树上默不作声的喂着阿翔。

　　“百里公子……”红玉走上前看着他：“我们该离开了。”

　　百里屠苏让阿翔叼走最后一块肉，看着它远去才慢慢回过头，从树上跳下的人，随意拍了拍袖子：“欧阳少恭要将雷云之海中的蓬莱废墟，强行由空间裂缝拉入蓬莱国内予以重建，这样必会引发空间动荡撕裂，东海中掀起巨浪，船只尽毁，不久风雨海啸，城镇恐有大灾。”

　　“百里公子……”红玉看着他了然的说：“你当真恢复了所有记忆……”

　　百里屠苏摇头：“并没有，如果说想起，那大概只有第一次的经历，剩下的也只是零零碎碎想起一些。 ”

　　百里屠苏思绪飘远，对红玉说：“我的死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痛苦，晴雪为了我舍弃了作为一个凡人本该应有的轮回，师兄他们也是……我的确如尹千觞所说，幸运许多。”

　　“可是我终究是舍不得我最亲近的人难过，晴雪是，师兄是，方兰生亦是。”百里屠苏面容柔和了些，嘴角颤抖着：“既然我能在这最后一刻想起，那必定是给我挽回之前的遗憾，我既然必死无疑，何必连累着 其他人伤心难过？”

　　红玉叹了口气：“那百里公子当真放得下所有人？你师尊必定会为你的离世而感到伤心，晴雪妹妹也是 。猴儿……你当真不在意他吗？”

　　百里屠苏沉默了好久，才摇头：“我清楚方兰生对我的感情，他已经为我受了太多苦，这一次，就让这 一切统统结束吧。”

　　“百里公子，猴儿喜欢你这件事，你当真不清楚？”

　　“清不清楚又有何关系？”百里屠苏不在意的说：“他应该得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而他的幸福并不是我能给的。”

　　红玉闭上眼，不禁心中为兰生酸楚：“百里公子，当真是一个心狠之人，还好，兰生他并不清楚。”

　　百里屠苏转身说：“不要再提他了……我会去天墉城解封，你们就先去青龙镇通知向天笑他们吧。”

　　红玉看着独自离开的百里屠苏，不禁摇头：“天命如此吗？”

　　百里屠苏并非如此狠心之人，他明白方兰生的情绪，也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自己，可是他终究接受不了如此之事，即使心疼兰生，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喜欢他，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在一起？

　　等自己死后，方兰生虽然很难过，可是终究会忘记自己，就如同他跟红玉说的，方兰生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却不是自己能给的。

　　即使方兰生追随了自己那么久，自己也无法像他喜欢自己一样喜欢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命吧。

　　他只希望，方兰生可以在自己死后好好地活着。

　　百里屠苏来到天墉城只用了两个时辰，紫胤真人听说他要解封，也并未劝阻太多，百里屠苏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即使自己是他师尊，也不能为他做主。

　　解封，是痛苦的，百里屠苏甚至觉得有好多自己从来都没有的记忆涌现了出来，他甚至清楚的数着自己败在欧阳少恭的次数，以及方兰生一次又一次的悲伤的脸庞。

　　不能想下去不能想！百里屠苏痛苦的捂着脑袋，涌出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

　　“啊！！！！”百里屠苏嘶吼着，却不让众长老停止。

　　大家面面相觑，却很快的重新催动了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