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踏霄然之

9、09. 试探

　　第二天，上午10点，省医院C区院长办公室内。

　　“沈先生，你左臂内的这枚弹片留存时间过长，已经错过最佳取出时机，现在取出可能存在极大风险……”院长姿态恭敬，言语颇为谨慎。

　　“几分把握？”沈凌逸认真地听着院长对他的伤处的评析。等院长说完后，提出问题。

　　“……五分。”院长沉默片刻，最终选择如实告知。

　　“手术失败，结果如何？”沈凌逸面色不改，他再度开口询问。

　　“如果手术失败，您的左臂在活动方面可能有些困难，但经过复健应该可以有所好转。”院长照顾着沈凌逸的情绪，在说话时，尽量避开某些让人听之绝望的字眼。

　　“好，我同意手术。”沈凌逸微微弯唇，而后毫不犹豫地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对于一件事，如果它有五分成功的可能，就值得去做。

　　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放弃呢？

　　事实证明，沈凌逸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沈凌逸取出弹片的手术，成功了。

　　手术后，一切如常。

　　沈凌逸依旧在沈氏主持大局，处事也一如既往的冷静睿智。

　　但是，正如波澜壮阔而又神秘瑰丽的海洋一般——无论它的表面是如何温柔宁静，都无法掩盖它的内部危险遍布的事实。

　　现在的情况看似恢复以往，但有些东西其实已经改变。

　　如果说沈凌逸的心中一直有一架天平，那么在这短短的几天内，这架天平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手术完成之前，承重的天平两侧，一侧盛放着的是他以前的挫折伤痛，另一侧盛放着的是他现在的克制压抑。

　　两侧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呈现着平衡状态。

　　在手术完成之后，以前的挫折与伤痛重量几近于无。一侧的荡然无存导致他另一侧的克制与压抑骤然落下。

　　天平一侧呈现出势如破竹之势，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以重于泰山之力狠狠压下。

　　突如其来的压力，不断倾斜的趋势，让沈凌逸只能不断压抑自己的情感。

　　然而，对于压抑到极致的情感而言。爆发，只需要一个契机。

　　这一日，沈凌逸在会议即将结束之时，收到了一条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的讯息——代明路225号，洛容危险，请求支援。

　　沈凌逸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真的慌了。

　　曾经，在他勇于尝试却误入歧途时，他没有慌过。

　　曾经，在他失去一切又痛彻心扉时，他没有慌过。

　　曾经，在他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时，他没有慌过。

　　曾经，在他艰难打拼而孑然一身时，他没有慌过。

　　这五年来，他经历过的风雨坎坷不在少数，他也因此拥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冷静。

　　但是这一次，他的冷静与淡定早已灰飞烟灭，往日的风度与沉着尽数随风消散。

　　理智全无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

　　心慌意乱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

　　沈凌逸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的脑中现在只有一片空白。

　　他的身体仿佛被本能支配，但在处理事情时却与以往毫无差别。

　　他立即给手下的人发出讯息，下达命令后，他立刻结束会议，开车前往代明路。

　　一路上，超车，闯红灯，超速驾驶……种种违规行为，他全然不顾。

　　他唯一留存的意识就是——要快，洛容在等他。

　　车速极快，不久便至。

　　云暮省，代明路225号门前。

　　位置偏僻，小巷众多。环境清幽，布局雅致。

　　“具体|位置。”沈凌逸将车停在路边，而后立刻拿出手机询问洛容位置。然而等了片刻，却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妈的。”沈凌逸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努力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焦躁情绪。他立即拨打对方电话，得到的是等待接通的答复。

　　当他切断通讯之后，眼角余光却瞥见一辆保时捷开进了一个小巷。

　　凭借良好的视力，沈凌逸看得清楚。那辆保时捷，是洛容的车。

　　沈凌逸立即想要跟上洛容，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一来，他派来保护洛容的人全部不知去向，形势已是不利。二来，他对这个地方一点也不熟悉，位置更是不明。三来，他现在对洛容的处境全然不知，信息极是不畅。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

　　就算此时一定要做出牺牲，他也绝对不会拿洛容的安危作为赌注。

　　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最终，沈凌逸决定在巷口守着，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或者接应洛容。

　　他只有一个人，机会也只有一次，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沈凌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沿着巷口徘徊踱步，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辆停在小巷中的保时捷上。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打斗声自小巷中传来。

　　沈凌逸首先想到的就是——洛容有危险！

　　顾不得思索许多，沈凌逸当机立断冲入小巷。

　　脚下的触感与踩在平地的感觉完全不同，沈凌逸低头一看，便发现地面上全是零散的图钉与玻璃碎片。

　　巷子里有四个打手，他们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目标围困其中。

　　由于四人身体的阻挡，沈凌逸无法看见洛容，更是无法探知洛容的具体情况，这让他心中越发焦急。

　　而在沈凌逸注视着四人的同时，四人也注意到了沈凌逸。

　　“这小子居然叫了帮手，弟兄们，上！”四人中的为首之人面色不善地盯着沈凌逸，眼中煞气浓郁。

　　“就来了一个而已，老大，交给我们吧！”而为首之人旁边的小弟不屑的笑笑，似是极为自信。

　　“就是，好不容易逮到这小子，怎么能让他跑了！”闻言，其余也是两人开口应和。说完，其中一人主动出击，右手成拳直直砸向沈凌逸的脸。

　　沈凌逸截住来人直击过来的拳，他趁势握住来人手腕，向顺时针方向拧转，让来人动弹不得。而后，他迅速卸下那人肩部关节，将那人狠狠踹到一边。

　　由于沈凌逸的力度过大，那人的头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见此，另外三人将沈凌逸包围，随时准备出击。

　　以一对三，沈凌逸不敢轻敌。因此，他无暇分神查看洛容状态，更没有听到隔壁巷中车辆发动的声音。

　　三人中的老大力气颇大，沈凌逸不想与之硬碰。他不断躲避着来自那位老大的攻击，给那位老大一种“打败此人轻而易举”的错觉。

　　轻敌，正是失败的开始。

　　沈凌逸在那位老大下盘毫无防备时，立即下蹲降低重心，长|腿顺势用力一扫。

　　突如其来的攻击明显让那位老大措手不及，但他已经无法给予反击。因为沈凌逸迅速卸掉了他的肩部关节，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剩余二人一拥而上，攻击动作配合默契。或是一人出拳，一人扫腿，或是一人直击，一人侧击。

　　沈凌逸被他二人夹在中间，行动范围受限。他便找准机会迅速抽身，双手分别按住二人后脑，而后借势相向一推。二人双额猛力相撞，身体直向后方倒去。

　　他的身手敏捷过人，动作也是干净利落。

　　不过转眼之间，四人全部倒下。

　　“滚！”沈凌逸沉怒低喝，周身气势凌厉骇人。

　　闻言，受伤程度不同的四人迅速离开。

　　“你是谁？洛容呢？”四人走后，沈凌逸立即查看另外一人的情况。当看到被围困的那个人时，沈凌逸墨眉紧皱，一贯冷漠尽数抛弃。

　　这个人，不是洛容。

　　“美人，我是颜清行，洛容是谁？”闻言，那人却露出了一个略带痞意的笑容。但在提到洛容时，面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解。

　　这时，放在侧边口袋中的手机再次发出振动，沈凌逸收到回复讯息——“一切如常。”

　　本是令人安心的回复，却让沈凌逸的神情变得极为凝重。

　　一直以来，沈凌逸都相信，他的手下绝对不会失误。

　　而这一次，无论是答非所问还是避而不答，都证明他们中绝对出现了问题。

　　但他现在可以确定，洛容没有陷入危险。

　　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这让沈凌逸有足够的耐心思考分析。

　　不合时宜的讯息，位置偏僻的小巷，难以联系的手下，前后矛盾的答复……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是环环相扣。这明显是一个局，还是针对他而设下的局。

　　而他沈凌逸，已然入局。

　　布局之人对他的性情极为了解，故而能够直击要害之处让他入局。

　　而此人设局的目的，则是试探多于暗害。

　　至于设下这一局的人究竟是谁，他心中已有答案。

　　由于正在思考，沈凌逸没有听到颜清行的话。

　　“沈……美人，既然你不想说，小爷就不问了。”见状，颜清行眸中略带沉意，而后恢复平静。

　　“你认识我？”颜清行的一句话打断了沈凌逸的思绪，沈凌逸有意转移话题。

　　“我认识你，也见过你，并且对你印象深刻。”颜清行的笑容有些张扬，语气也是颇为得意。

　　“不是美人。”沈凌逸长眉微皱，对颜清行的这个称呼有些不满。

　　“美人，这是我对你的爱称。”颜清行对着沈凌逸频频眨眼，微痞的语气间夹杂着一丝温柔。

　　“颜清行，‘古玩世家’颜家的人？”听到颜清行的回答，沈凌逸有些无奈。他尽量忽略那个略显怪异的称呼，并且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啊，美人你既然听说过我们家，肯定也听说过小爷我吧？”颜清行下颚微抬，靠在保时捷上的姿态有些放|荡不羁。

　　“我只听说过，颜家现任家主颜博渊。”沈凌逸面色如常，似是没有听到某人洋洋得意的话。

　　“那是我爸，哎呀，不说这个了。小爷我今天刚回国，没想到遇上仇家了，车胎还让这帮孙子给扎漏了。美人你看啊，小爷我这么天真无邪善良可爱酷帅狂霸拽，而且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秒杀全宇宙，你不让我搭车肯定吃亏！”没有在意沈凌逸的回答，颜清行立刻转移话题。他用夸张的言辞，极力彰显着自己的价值。

　　“所以？”沈凌逸淡定反问。

　　“所以说……美人你能不能让我搭你的车回去？”颜清行的气势一瞬间弱化，他暗含期待地看着沈凌逸。

　　“备用轮胎。”沈凌逸微微皱眉。

　　“没带，那东西太丑。”颜清行不屑地撇嘴。

　　“我借你。”沈凌逸眸光深沉。

　　“不要。”颜清行一脸嫌弃。

　　“打电话。”沈凌逸语气冰冷。

　　“手机没电了。”颜清行有些委屈。

　　“手机借你。”沈凌逸递过手机。

　　“我记不住号码。”颜清行把双手插在裤子的两侧口袋中，不去接手机。

　　“……”沈凌逸无奈地收回手机。

　　“美人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我搭你的车回去吧！”颜清行的语气中带着些恳求。

　　“可以。”沈凌逸颔首，不再多言。

　　“美人你真是太善良了！”颜清行没有在意沈凌逸的寡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我嫌弃你。”沈凌逸直言不讳。

　　“……美人你欺负人。”颜清行的语气带着些委屈意味。

　　“我从不欺负人。”沈凌逸的言下之意是，我从不欺负人，除非你不是人。

　　“……”颜清行痞气的笑容瞬间僵住。

　　沈凌逸专注地开车，颜清行则看着沈凌逸的侧脸，二人一路无话。

　　“我还有事。”将颜清行送到省政府，沈凌逸简明扼要地说完，而后便要离开。

　　虽然能够确定洛容没有危险，可他还是不能做到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