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踏霄然之

10、10. 明晰

　　“美人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你就说几句，说什么都行。”颜清行频频眨眼，带着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天真无邪，不像。善良可爱，没有。酷帅狂霸拽，无。上厅堂丢人，下厨房看门。文不对题，武不能骑，蠢杀全宇宙。”沈凌逸确实说了几句话，但句句犀利无比戳心。

　　说完，沈凌逸关上车窗，开车离去。

　　“沈凌逸，虽然你这么说小爷我，让小爷我有些郁闷，但谁叫小爷我就是喜欢你呢。”站在原地的颜清行说着，唇边勾勒出一个略带痞意的笑，其中却是暗含深意。他又道:“现在他已经对我印象深刻，不急，来日方长。”

　　说完，颜清行拿出手机，让人把车开过来。

　　“洛容……洛家的人么？”等待的过程中，颜清行露出了一个痞气的笑容。

　　沈凌逸在送走颜清行之后，便立即开往洛容所在的心理咨询工作室——‘轻度’。

　　他把车停在与‘轻度’相距20米的对面隔道旁，而后他沿着隔道前行，在‘轻度’对面附近站定。

　　沈凌逸看着匾额上清逸出尘的两个字，眸色越发深沉。

　　轻度，轻心之沉重，度人之思量。

　　可他的心思太过沉重复杂，他的思量太过繁密细化。

　　如何轻心？如何度人？

　　将心中的自嘲敛起，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以此验证他的判断。

　　在‘轻度’附近的停车位上，沈凌逸发现了洛容的那辆保时捷。见此，沈凌逸心内的担忧已经消散了一部分。

　　视线再转，却看到玻璃门因为即将被人彻底推开而划过的弧度。由于心中紧张的情绪，沈凌逸立刻借助路边拐角，以此阻挡推门之人的视线。

　　然而，当他看到记忆中那个始终面带浅笑的人从门内走出来时，他的目光瞬间凝滞下来，而后聚焦定格，最后变得沉寂。

　　沈凌逸没有想到，洛容会出现得让他如此猝不及防。

　　可是，他却连上前与他交谈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没有资格。

　　沈凌逸垂放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此刻的心绪颇为复杂。他原本应该因为洛容的安然无恙而感到欣喜，可是当他看到洛容的时候，所有的欣喜全部化为不能打扰的苦涩。

　　明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明明万分不舍，却又必须割舍。

　　洛容原本正在给病患家属交代注意事项，可他的视线范围内却突然出现了沈凌逸的轮廓。他立即礼貌地说了一句“抱歉”，而后站在‘轻度’门前找寻那个让他难以忘却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冲动，可他却没有半分后悔的感觉。

　　然而，他站了许久，也看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看见沈凌逸的身影。

　　洛容自嘲一笑，他无声地嘲讽着自己的虚妄与可笑。

　　沈凌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怕也是路过而已吧？他又何必如此在意沈凌逸？甚至于在意他到了如此地步？

　　他所谓的‘倾力帮助沈凌逸只为偿还人情’的理由以及‘出于两家交好而比较关心沈凌逸’的理由，早就已经无法劝服自己。那么现在，他需要重新定位沈凌逸与他的关系，想及此，洛容转身回到‘轻度’，继续做他的本职工作。

　　沈凌逸克制着自己所有的冲动想法，将掌心中由于用力紧握而出现的疼痛全然忽视。他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到看着站了许久的洛容回到‘轻度’才转身离开。

　　两个人，只隔着一条道路路宽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一个人求而不得不敢奢望，另一个人苦苦找寻却是无望。

　　天涯咫尺，不过如此。

　　沈凌逸开车前往明锐娱乐，那是‘凌吟’的明面产业，也是宫绍语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为什么要去找宫绍语？

　　因为沈凌逸猜测布下此局试探他的人就是宫绍语。

　　首先，布局之人知道洛容与他的纠葛。仅凭这一点，怀疑范围就极为狭窄。

　　其次，布局之人对他的性情极为了解。依据这一点，此人与他定相识已久。

　　最后，布局之人并没有趁机暗害于他。按照这一点，此人与他非敌对关系。

　　种种分析结果都指向了一个人——宫绍语。

　　只有宫绍语，能够影响他的手下回复讯息的时间。

　　只有宫绍语，可以在位置偏僻的小巷中占据先机。

　　只有宫绍语，才会控制住他的手下让他知难而退。

　　只有宫绍语，拥有足够的能力更改那些人的答复。

　　正因为他断定布局之人是宫绍语，所以他当时才能够确定洛容没有陷入危险。

　　至于为什么颜清行会有与洛容同款的保时捷，沈凌逸绝对不相信那只是一个巧合，但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究此事。

　　明锐娱乐，顶层办公室内。

　　“逸，我等你很久了。”宫绍语看着推门而入的沈凌逸，面上一片平静淡然，丝毫不在意沈凌逸的态度。

　　“语，为什么这么做？”沈凌逸墨眉皱起，声音冰冷，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我并没有欺骗你，洛容今天的确去了代明路，他只不过是提前离开了而已。”宫绍语听得出，沈凌逸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他。既然知道沈凌逸的意思，他就会如实回答，而不会避而不谈。

　　“颜清行是怎么回事？”沈凌逸想到那个所谓的巧合，眸中情绪更为深沉。

　　“他之前一直在国外，看到过关于你的报导，对你有些兴趣。既然如此，我就顺水推舟帮他一次，也就顺势借此机会让你知难而退。不过他那些‘仇家’并不是我事先安排的，应该是确有其事。”宫绍语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闻言，沈凌逸已经完全明白，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收到那条‘洛容危险’的讯息时，他就已经开始慌了。

　　代明路位置偏僻且小巷众多，他在不熟悉地域的条件下，情绪波动逐渐变大。

　　而后，他在担忧洛容安危的情况下，又因为没有及时收到回复，电话没有接通，情绪变得异常焦躁。

　　在他频频失望之后，他看到了洛容的车。他的直觉认定洛容一定在这里，但是因为他不敢赌上洛容的安危，他便没有跟随洛容进入小巷。正因如此，情况更利于颜清行鱼目混珠。

　　当他沿着巷口踱步的时候，目光总是会落在洛容停在小巷中的车上。

　　但其实，洛容与颜清行在两个相邻的巷子中。这也就导致他在看车的时候，在很多时候看到的虽然是颜清行的车，但是也会产生一种‘这是洛容的车’的错觉。

　　等到听到自小巷中传来的打斗声时，他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洛容有危险！

　　他对洛容的重视让他顾不得思索许多，当他进入巷子中时，巷子里的‘洛容’就利用四个打手形成的包围圈，隐藏自己的身影。

　　因此，他无法判断‘洛容’的安危，这让他心中越发焦急。而相邻巷中的洛容早已离开，

　　计划周密，布局谨慎，直击要害。这的确是宫绍语的行|事风格。

　　只是，这种专业心理剖析占据极大比重的布局，不符合宫绍语一贯凌厉的作风。但是既然宫绍语没有说，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问。

　　“为什么？”沈凌逸想到宫绍语布局的目的，有些不解，难道宫绍语仅仅是为了试探他吗？

　　“让你看清自己的心，让你不再欺骗自己，让你能够作出选择。”宫绍语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为锐利，他直视着沈凌逸的双眼，语气沉重无比。

　　“……我承认，我还没有放下。”沈凌逸双眸微敛沉默半晌，而后眸光深沉地与宫绍语对视，面上已是一副坦然模样。

　　“究竟是还没有放下，还是根本不想放下，你比我更清楚。”宫绍语面色不改，语气也是一贯的沉稳淡定，但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沈凌逸音色沉定，而后又变得平缓。

　　“虽然我的确是想过在试探之后竭尽全力阻止你，并且让你放弃那个再次‘奋不顾身’的想法，但是澈告诉我一句话，那句话让我改变了想法。”宫绍语的语气中透着些挣扎与无奈，垂在身侧的双手先是握紧，而后松开。

　　“澈说了什么？”沈凌逸眉梢微挑，语气中有些好奇。

　　“他说，与其拼尽全力阻拦一个顽固至极的疯子，不如让这个疯子横冲直撞直到放弃为止。”宫绍语想到陆宇澈说的那句话，不禁笑着摇头。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陆宇澈的比喻的确非常恰当。

　　“我的确是疯了。”听出宫绍语的意思，沈凌逸薄唇微勾，坦然接受了那个‘疯子’的评价。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闻言，宫绍语却是瞥了一眼沈凌逸，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人生，有时候大概就是——得不如失，睿不如痴。偶尔痴傻一点，也无妨。”沈凌逸敛起心中的苦涩，言语之间不免有些感慨。但当他说完之后，他的情绪已经由苦涩绝望变得淡然沉稳。

　　得到还不如失去，睿智还不如痴傻。

　　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

　　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淡然。

　　可是淡然之余，却只留有迷茫。

　　他不知道他该去做什么，他更不知他该怎么去做。

　　想及此，沈凌逸眸色微动。

　　那么，既然前路迷茫，不如一掷疯狂。

　　“澈说得对，现在无论是谁都拦不住你这个疯子。”宫绍语将沈凌逸的情绪变化看在眼中，他忍不住地调侃沈凌逸。但他说出的话，却是事实。

　　“多谢夸奖。”沈凌逸会意，却不多言。

　　“我宫绍语，一诺千金。我说过，如果你的选择依旧不变，我们几个依然会帮你。既然给出承诺，我就不会反悔。”宫绍语敛去眉间笑意，面上恢复以往正色。他真诚的语气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让所听之人颇为动容。

　　“好。”沈凌逸眸光柔和，微笑颔首。

　　“几天之后就是我父亲的寿宴了，这是请柬。”说完，宫绍语把请柬递给沈凌逸，见沈凌逸只是看着请柬，却没有将其接过，便无奈地笑了笑，又妥协道：“虽然你收到了请柬，但是你也可以不去。”

　　“不，这次我会去。”沈凌逸的目光投注在那张华丽而又不失大气的请柬上，眸中情绪翻覆不定。

　　良久，他接过那张请柬，而后用力将其握紧。

　　他不知道洛容是否会去，但他宁愿尝试一次。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放弃。

　　这是他沈凌逸做出的选择，他绝对不会后悔。

　　洛容，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云暮省，叶家。

　　“听说这次宫绝铭的寿宴，沈凌逸也会参加？”在沙发上姿态随意的男人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盛装暗色酒液的高脚杯，用妖|娆的语气询问身后站着的人。

　　“是。”身后之人颔首。

　　“道听途说的消息，你也敢来向我汇报？嗯？谁给你的胆子！”男人的声音突然由妖|娆变得极为尖锐，完整地展现了他此刻的愤怒。

　　“属下知错。”身后之人立即跪下，姿态恭敬。

　　“既然知错，还不快去？”那人声音依旧妖|娆，却是不怒自威。

　　“是。”身后之人得到指令，迅速起身离去。

　　“沈凌逸，如果那天你不来的话，那么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那份大礼你可就收不到了。那样的话，就实在是太可惜了。”男人摇晃着手中酒杯，露出了一个邪肆的笑容。

　　夜色浓重，暗潮涌动。

　　这场名流齐聚的宴会，注定不会简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