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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柔情蜜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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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阙?帝姓林,宫阙的阙。可是,我是知道他的,皇子中只有他善于销声匿迹,最不常出现在朝野中,我听过他的名字,说他是太子最强劲的对手,说他容貌随他容颜绝世的母妃,说他从不轻易出现。我从未想过我听说过好多遍的人从天而降,我从未意识到。我身边出现过无数遍的人是名动京城的,林阙。
他向我伸手,我知道,他在等待,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他在等我接受。父亲身为当朝宰相,从不轻易站队。我如果走过去了。就意味着父亲站在他的一方。从此,参与他的权谋之争。他是皇子,有很多事都会身不由己,他一开始不告诉我他的身份,就是有一层担忧于其中。我看着他,陡然有一些迟疑。
靖君抓住了我的手,“长月,你可知道他?”我愣了一会儿靖君说:“他是三皇子。”靖君话音刚落,周伟便响起一阵跪伏之声。知君见了林阙,也渐渐愣住。我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知君苦笑着将靖君的手拿开,只轻声对我说:“去吧,你已经决定了,长月.”我点头,我知道他是林阙,但是,他更是救下我,助我走出困境,不离不弃的大侠,不管他是何人,我早已决定要跟着他。因为,我早就决定了。
他在万千灯火中向我伸出手,我在千万灯火中握住他的手,就像当初陌生的我们决定要一起走出去一样。此时,他真正变成我熟悉的人。我一步步走近他,今日夜色中,他依旧如同我梦中所见一样的清秀。
“林阙。”我唤他,“不认识我了吗?”他挑眉看我,“顾长月,我现在是真正站在你面前了,真正。”我知道他的话里的意思,现在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之前那层若有若无的屏障了。我们终于完全向对方敞开。
我还要抱着他,聆听他的心跳,平缓而清晰。“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贴着他的心,缓缓笑道:“林阙,我在你的世界里,不会离开你了。”他只是抱着我,不言语,不用说什么了,贴着他的心,我已经听到了。
他牵着我从已经靠岸的船上往下走,穿过人群,来到雪路上。只是牵着我一直走,穿了好几条街巷,自然而然来到他的府邸。仆人为他开门,他领着我走到后院。那里有一株凄艳的红梅,以及石桌石凳,仿佛知道了会有客人来临一般一摆上热酒。他坐在我的对面,歪头看我,我亦看他,“我好看吗?”他嘴角一掀:“好看。”
他往我面前的杯子倒酒,我眉毛一掀,揶揄道:“这点酒可放不倒我。”他如数接下,“没指望你有什么酒量。”我低眉暗笑他,“林阙,你就是太不会哄女人了,如今才遇到我这种没人要的。”他闻言蹙眉:“你对自己的评价一向这么低吗”“不是低,是实话。你堂堂皇子,大家闺秀不要,偏偏要我这种。”已经饮了几杯酒,我渐渐有些脸红,便傻笑着看她。“遇见你,我占了便宜。”对面的人掀唇一笑,“长月,我才是赚到了的那一个。”我只是望着那么株红梅愣愣出神。他说:“我虽然很想靠近你,但这样你就会陷入局中。我曾经只想把你保护在暗处,但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我饮一杯酒,缓缓说:“现在我已经出不来了,林阙,以后你要好好保护我,还有我的家人。”“当然。”我微微有些醉了。扶着石桌站起来,“我醉了,要回去了。”正想迈出一步,他一把拽住我,将我放在石桌上,“这么晚了,还想回去?”我抿嘴笑弯了眼睛,一根手指摇摇晃晃指着他:“坏人,我要回家了。”他轻声说:“长月,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我略显模糊的眼睛望着头顶的那株红梅,鲜红而妩媚。家里有梅花,挺好的。我用嘴堵住她的嘴,阻止他再说什么。够了,我失落过,担心过,欢心过,已经够了。接下来,我只需安安稳稳待在它身边,不用为明天而忧心,不用为他的去向而猜测,不用期待我曾拥有的一切,就这样足够了。
他吻着我,有微微的酒香,和我熟悉的味道。以后一直这样该多好。
我仰头看天,漫漫天空中一轮月,格外皎洁。在月的中央一朵小巧的梅花向我坠落。轻轻悠悠像梦一般,鲜红欲滴,向我坠落,于是我闭上眼。
我从自己房间醒来,洗漱过后,直接去了正厅。此时如我所料,只有父亲等着我。
我在正厅跪下,端端正正磕了头,才抬头看着父亲。祖业父亲定是知晓了他送我回来,这是我一开始便没打算瞒。父亲正了脸色,说:“起来。”我一骨碌起来,“女儿不该把父亲拉下水。”父亲只是打趣着回我:“这水还不是一般的深。”皇位,的确太深。我只是淡淡回父亲“可这父亲已经下了。”“也是不得不下,谁叫我女儿都跟了人家。”我脸颊一红,还是嘴硬。“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父亲身在混局中,妄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父亲听此言,只是低头笑了笑:“你心灵透彻,自小聪慧,但看待棋局这件事想得太简单。我本意不想参与其中,哪怕你跟不跟他。但昨夜他和我谈了一宿,我也确实动了心,想做乱流中的一块石头,没有绝对的实力是不行的。”我偷偷看父亲一眼:“那您的意思是,同意了?”见父亲点了点头,我心头的那块大石才端端落下。
回了房间,正打算补个觉,长驭的侍女急匆匆的跑来找我,说是长驭知道我昨晚被陌生男子送回家了,便气势汹汹杀到林阙府上去了。我一头倒在床上,又激灵灵爬起来,不行,我当然不担心那两下子能把林阙怎么着。可是,林阙可能不知道长驭是谁就对长驭怎么样了,我还是得去看看。
一路火急火燎赶到林阙府上,没看到想象中的对峙的场面,倒是被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长驭正巴巴地看着兵器架上的弯弓,而林阙正指导着长驭如何拉弓,如何射中靶心。见到我来了,长驭向我挥手。“舅,过来啊,这有好多厉害的兵器呀。”这家伙,到哪里去都是个孩子。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倦意深,稍稍有些无精打采,想必是昨晚和父亲聊得太久,没有休息,今早又被长驭一顿折腾,才有些疲倦。
林阙揽住我,一头栽在我脖子上,低声说:“你家的少爷真能折腾,我一个大活人要被整死了。”我戏虐道:“那也是你心甘情愿。”他声音越来越低,“还不是为了你......”一句话说了一半,他直接倒在我脖子上睡着了。“喂,你怎么睡着了。我怎么把你弄到房间里啊。”他轻微的呼吸挠的我脖子一阵酥痒。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我微微偏头看他熟睡的侧脸,温柔而安静。真想告诉他,辛苦你了。
把长驭从林阙那儿拎回来之后,这家伙嘴上就没停过。一会儿是林阙武功多么多么厉害待人多么多么和善,对他多么多么耐心。我真不想打击长驭。这傻小子要不是我弟弟,杀上门去人家早就把你丢出去了,还乐呵。
可是接下来,我就后悔没打击他了。这小子,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三天两头登门造访,有时干脆不回来直接留在林阙府上。对此,林阙表示依旧欢迎,而我......哼哼......
四个月后,我与林阙正在后院喝茶,迎面传来一声惊呼:“哎呀姐夫,我知道这招怎么破了。”他一口的姐夫惊得我茶都喷出来了。而好好的林阙一把放下茶杯,神色自若的指导长驭如何如何出剑,如何如何制敌。安心喝茶的我,完全被忽视。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长驭这家伙几乎天天神出鬼没在我身旁,把林阙那一套学的有模有样。
简直不能忍。
我一把将茶杯重重拍在石桌上,溅出的茶水烫得我内心要狂奔疾走。但面部表情依旧僵硬,以示我内心的极度不满。这两个家伙齐齐瞥了我一眼。怎么样,还不来赔礼道歉,不过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可那两个家伙齐齐回头,又开始了如何如何挡招如何如何致命......
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又过了几个月,我发现长驭已经开始独自修行,而林阙进而转攻父亲,母亲。现在不光父亲与他站在同一战线,连母亲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姑姑时常开导我,兼以指导我如何成为大家闺秀,我常常避之不及。
我的生活已经充满他的痕迹,他让我无法离开他。也许这样真的很好。
于是,我的宁静日子结束于中秋。
圣上召开家宴,姑姑鲜有得把我叫到皇宫里去了。
偌大的宫廷,来来去去的宫人绕的我眼花缭乱。对面的林阙也鲜有地出现在家宴上。在他后位的是已经跟我稍稍熟悉的林影,林阙向我眨眼。我低眉笑了笑,举杯先饮。在他对面回了一杯酒,小小的默契却让我欢欣不已。
年迈的圣上依偎在姑姑身旁指着林阙问姑姑:“老三回来了?”姑姑回圣上:“是啊,早就回来了。”圣上便大笑,露出孩子似的笑容。我知道圣上已无当初的威严,所以对林阙与太子的行为视而不见。
这时坐在首位的却不是太子,而是一位皮肤微黑,林廓很深,带有鲜明异族特征的青年。见大家目光聚过来,那人却是彬彬有礼的一一回复,太子起身介绍青年,竟然是异族的王子,青年起身,向着圣上行礼,又是向着一众宾客说:“此次来朝,一是问候圣上,二是带一位.......王妃,回去!”青年说完,便朝着我礼貌地笑了笑。
我手中的杯子不自觉脱落,立即看向林阙,只见对面的他依旧气定神闲示意我不要着急,林阙便接过话:“王妃此事关乎两国友好联系,必须仔细商议,还请王子稍安勿躁。”太子立即起身,“当然事关紧要,所以王子心中早有人选。”
此时,宫廷里寂静无声,只听见林阙不急不缓的声音:“我听闻太子的表妹左冬瑾温婉修眉又不失烈性,不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男儿家学的骑射也学过,又是左将军的掌上明珠,作为王妃可是不二人选,想必王子定是有意于她。”
我大概明白,太子玩的把戏了。左冬瑾,光听林阙口中的溢美之词,我差点忘了她是形如玉环,有名的无才无德的草包小姐了。太子兀自笑了笑,“拙妹无福,怎比得上顾府大小姐,顾长月。”这太子与异族王子事先串通好的要把我推出去当什么王妃。似乎事先被林阙知道了,不知道他会如何破解,局势虽然危险,不过有他挡在我身前,我竟是不太担心了。
顾长月,你哪来的自信?我扪心自问却抵不过他在对面的微微一笑。
太在的话依旧回荡在我耳边,可我眼里却只有对面的人。没关系的,他会解决的。
“正巧今日顾小姐也在场,那王子便公布决定吧。”太子款款坐下,胜券在握。
此时,林阙向我举杯,我依旧一笑,与他共饮。
异族王子向我礼貌性地笑笑,“顾小姐姿貌无双,的确是我心目中的王妃。”我心中一震,已经能看见太子隐隐的笑意。“不过王妃是对我族至关重要,只有冬瑾这样的女子才能胜任。所以,对不起了。顾小姐。”我彻底松了口气。见太子脸色完全沉下去,终于安心了。
圣上胡子一抖,龙颜大悦,“说得好,正巧爱妃对她这侄女可是保护得紧。”一时间宫殿里,赞誉声四起。终于躲过一劫,我心中微微有些后怕,如果离开了他,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宴会过后,他牵着我走到御花园,满园馨香才缓了我的心情。他说:“我早就知道了太子与异族王子之间的交易。所以开出了高于太子的价。你知道你值多少钱吗?”我略略一算,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黄金万两?”他摇头,“那是太子给的价。”我对钱的上限就是黄金万两,若要说比钱还值钱我真想不到。“快说呀,我猜不到了。”他附在我耳边轻轻说:“无价。”我只觉得好笑,这家伙就是会骗人。
我捶了他一拳,“耍我,快说。”他停了一会,只说了几个字,“一座城池。”我的手停在半空,看着他,一座城池?那可是一座城池啊,简直就是无价的。“喂,一座城池?你就这样给人家了?给万两黄金再加一些宝贝,人家指不定就全同意了,至于把一座城都给人家吗?”他理直气壮回我:“那我跟他说把你丢出去,然后把城换回来。怎么样?”我闻言语塞,指着他,简直无话可说了。他把我的手握在手里,“一座城池又怎样?换你回来就足够了。”我心中莫名一慌,甩开了他的手,“别闹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长月,别把你自己看得太轻。”
拜托,要不要这样,这样我会有负罪感的,“林阙,你真是要把我永远拴在你身边。”真的没办法了,我已经想不到他还会做出什么。一座城池啊~~~~~~我简直要哭了,那王子占了多大的便宜啊。我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我正郁闷着,那王子便大步流星走来。“姑娘,那座城池之约本是我先提出的,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我真想给他两个大白眼。“遇到他这样爽快的人,你就不该放走,好好珍惜吧。”我当然知道珍惜,这个王子真是......无语,林阙友好的疏离他。“多罕,既然交易完成,你还是早些带着你的王妃回国吧。”我赞赏的点了点头。
正巧却看见多罕的随从跑来,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便见多罕脸色有些阴沉。“林阙,你耍我?”林阙依旧友好的笑一笑,“城池也不能让你轻易拿走,不过比起江山,王妃又算什么?”多罕便敛了敛眸,走了。“他这是怎么了?”林阙不怀好意地说:“他那随从是去看他未来的王妃了。”我抿嘴直笑。我还以为王子早就见到了左冬瑾了。那一口一个冬瑾真叫我瘆得慌。不过,我挑眉看他,“你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叫比起江山,王妃又算什么。他嘿嘿笑了笑,“江山哪有你重要。”我哼了一声,心里却比谁都透彻。
对于皇位,他不得不争。太子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他安乐一生。如果争夺失败,就是一败涂地甚至......身死。
我朝着他笑,怎么都不愿意他走到最坏的结局。
“林晟!”我注意到林阙不是叫他太子而是叫他的本名,太子端端站在我身前。“你用如此代价换回来的人,希望能守住。”林阙只是冷笑,“不用你多管。”“你,拿什么资格走上去,凭父皇对你母妃的旧情?”我知道林阙地母妃是他的逆鳞。林晟这样做,无疑是在激怒他。“说这些话,为时过早,你以为你就胜券在握了吗?你以为父皇对杨妃有几分情谊?”我第一次见林阙平静语气下的盛怒,像冰之下燃烧的岩浆。我悄悄握住他的手。只是他冬天时冷冰冰的手此刻却更加冰冷。我其实,很害怕。
双方僵持不下,从花园的黑暗深处却闪过一道白光,我下意识往后退。瞬间一名黑衣刺客以及巧妙的步法贴近林阙与林晟,手中是一柄错金匕首。随从在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慌乱。完全是乌合之众。黑衣刺客很快袭近了我们。这时,我看清了他的目标,林晟。
这种时候当然是跑啦!
可是林阙立即将我拉到离刺客稍远的地方,又赶了回去,随从完全被击败。那柄错金匕首却被林阙拦下。看到林阙赤手空拳和刺客相搏,我都被明晃晃的匕首吓晕了。林阙绕开刺客的匕首,趁机踢起侍卫腰间的剑,还好,他接住了长剑,这下平衡了。林阙将长剑运用得出神入化。在刺客手腕上猛地一挑,那匕首便被挑飞。他虚空横劈组织了刺客拿到匕首。此时,本应溃逃的刺客,却迎面接住了那一道撗剑。用身体扑了上去,林晟原本镇定的神色此刻崩溃。正想远离,刺客腰间被林阙切出一条口子却生生接住了匕首。林阙可以一剑杀了刺客,可是他收回了剑。
他没有杀刺客,林晟却危在旦夕。
多年恩怨,一次“失手”便能解决。可是,那一刻,我心里却很失望。
直到,我亲眼目睹,林阙面色如常地退到林晟身前,用那只曾经牵着我走到任何地方的修长好看的手死死握住了匕首。我惊讶到用手捂住了嘴,林阙面色略有僵硬,静静看着鲜血从指缝溢出,那双玉白的手此刻已成血手,地上已积了不少血。为什么?他宁愿伤害自己都不肯杀了刺客,刚才也一直有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