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木桑木桑

10、心意

　　立慎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靠在顾葛的肩上，只是不同于刚才，现在的操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散场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了。”顾葛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森妍……已经回去了吗？”
　　“嗯，我来了之后她就回去了。”
　　“那就好。”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立慎之沉默于森妍。而顾葛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沉默，他只是觉得森妍可怜。那样明媚的女生，却只因偷得心上人的一个吻而泪流满面。甚至不愿给喜欢的人造成困扰。
　　“时间不早了，立慎，回去吧，”
　　顾葛率先站起来，伸出手拉了立慎一把。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融入黑暗中。

　　“宋辽，你知道吗，我们总是理所当然的享受别人的付出。不愿问缘由，因为那些缘由极有可能是我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生活之道。”
　　“这世界上的事情是不可能两全的，你要明白。没有人能够代替你自己陪你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到头才会知道永远有多远。”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梁思敏在与宋辽熟识之后告诫宋辽的话语。
　　显然宋辽现在可能还不太明白有什么意味，然而到了那时候她清楚的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该死的，那些男生怎么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好容易回到宿舍，梁思敏放下手中的书就开始不耐起来。
　　宋辽微微一笑。不发言。森妍倒是饶有兴趣的抿唇笑着说：还不是梁大小姐的魅力高！
　　“那些个人有哪一个完全只是因为喜欢我，哪一个不是因为看中的是我的家世。”梁思敏淡然的说着，似乎并不在意。
　　“辽辽，你说是吧。”
　　森妍不知为什么老是喜欢在梁思敏面前逗弄宋辽。宋辽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面对梁思敏时自己虽说不是冷淡，只是亲密中总有些微疏离。
　　“总有人应该是真心的。”宋辽嗫嚅着开口。她其实愿意相信生命中总有一些美好。
　　“真心？”梁思敏嗤笑一声，后面没有应答。
　　看，宋辽心想，梁思敏就是这么一个高傲的人，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是不屑一顾。所以自己总是对她有种惧怕感。走近她会让自己有种压迫感。
　　“算了，下午我不在学校，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吧。”说着就收拾了东西走了出去。
　　“辽辽，你在看什么？”
　　“森妍，你不觉得奇怪吗？”森妍嘴里咬着甜甜圈示意她说。“她与我们其实很不一样。”
　　“噗！”森妍没有忍住，哈哈笑出了声。
　　“我的辽辽啊，感情你之前都没有听我说过嘛，梁大小姐家里可是了不得呢，政治家庭里出来的人怎么会与我们一样呢。天真的辽辽。”
　　听到森妍这样说，宋辽才突然能够理解她的那种个性，高干家庭可真是生活不易。
　　“呐，辽辽下午没有课，要不要出去逛逛。”
　　“嗯，刚好要去买本书。”
　　“书呆子！”
　　刚走出校门的时候恰巧碰上了正在等车的顾葛。
　　“喂！”森妍窜到顾葛背后猛的出声，吓了顾葛一大跳。实际上，顾葛最近看到森妍仍旧是会觉得有些尴尬的。
　　“辽辽，也要出去吗？”
　　“嗯。”宋辽乖乖的回答。
　　“正好，这几天我有个比赛需要参加，需要买套正装，正愁没有人帮我选呢，一起去吧。”
　　“顾葛，是不是得感激我把你家辽辽带出来了。”森妍靠在宋辽肩膀上嬉笑着说。
　　“是啊是啊。”
　　宋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俩之间的互动，心下总是在暗暗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她不清楚的事情。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嫉妒，她很清楚。
　　好不容易挤上公车，宋辽和森妍并排坐在一起。顾葛坐在她俩身后，是时不时的应着她俩的对话倒是其乐融融。
　　顾葛神游了一会之后发现，宋辽十分尴尬的不停移动位置。顺着躲开的方向望去，顾葛这才发现车上实在是太挤了，总有人可能是无意又或者有意挤在宋辽身边。顾葛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很快身下空出的位置就被人推搡中占据，顾葛毫不在意，径直挤在宋辽与那人中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那人看看顾葛放在宋辽头发上轻抚的手，稍尴尬的让开。
　　“你个傻丫头，不晓得喊我一声嘛！”顾葛弯下腰在宋辽耳边轻声说。宋辽有些瑟缩的往森妍身上靠了靠。“还有你，辽辽都那样往你那边去了，都不知道看一下，你这哪还是辽辽的好朋友啊？”
　　森妍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还不是想让你来个英雄救美嘛，何况，她也是在时刻盯着呢，好在人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虽然是这样，森妍还是默默的赔了罪。
　　既然出了这样一个插曲，顾葛也就干脆的全程站在宋辽身边充当护花使者的角色。显然大家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下了车，宋辽看了看顾葛身上因为拥挤而略有凌乱的衣服，十分理所应当的顺手理了理。顾葛也是一副习以为常。
　　森妍啧啧出声，也没有点破。
　　顾葛很是有目的地的直奔一家店铺而去，丝毫没有耽搁。宋辽和森妍相视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森妍坐在布艺沙发上，翻看着手中的杂志。眼神偷偷瞄着跟着顾葛身旁仔细挑选着衣服的宋辽。唉，表现的这么清楚，顾葛也真是白费了这一颗聪明脑袋。这两人，这么不紧不慢的，什么时候才能够不让人操心啊。可是转瞬又想，算了，慢慢来吧。
　　“辽辽，这件怎么样？”顾葛拉开试衣间的门，在镜子前站定。
　　宋辽定定的愣神望着顾葛。
　　“哇哦，顾葛，你真是帅呆了。”连森妍都由衷的开口夸奖。
　　黑色的剪裁合体的西装，将顾葛的气质完全显现出来，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四肢修长，不遗分毫拖沓。虽说有些稚气，但却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售货员将手中的黑色领带递到宋辽手上，示意。宋辽呆了片刻，在顾葛的催促下，仔细小心的缠绕起来。顾葛比宋辽高了将近一个头，此时低头看着宋辽绯红着耳垂却又及其认真的为自己整理衣领，心里十分充实。
　　——你，喜不喜欢辽辽？
　　脑中突然浮现立慎问道的这句话。再垂眸看看面前这个温顺羞涩，几乎一起长大的女生。愈发肯定。顾葛便扬了扬唇角，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这个傻丫头啊！顾葛又再次揉了揉宋辽的长发，散发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
　　森妍直觉看了看，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反倒是宋辽没有什么意识挥手拍开顾葛捣乱的手，嗔怪的眼神盯了盯顾葛，顾葛无所谓的耸耸肩，但是没有再捣乱下去。
　　几乎没有再去选择，顾葛很是迅速的买好。
　　付钱出门的时候竟碰到意想不到的一个人。虽然见面次数很少，但是宋辽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叫出了他的名字。
　　“立瑾哥哥。”身旁的人顿了顿步子，没有回头，几不可察的轻一点头错身走开。
　　“辽辽，你刚刚说什么。”顾葛回头时只看到一个渐渐走远的身影，虽然觉得有点眼熟，但却没有太大的印象。
　　“没什么。”宋辽摇摇头。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森妍回头看见那两个人还在原地磨叽。十分中气十足的大喊让他们赶快跟上。
　　宋辽只得歉意的笑笑，快步跟了上去。
　　不由得还是回了头，她只是觉得每次看到这个人，总是会不自觉的的想要安慰。因为，这个人，总是感觉太寂寞啊！
　　“辽辽，你在发什么呆？”坐在咖啡店里，森妍几乎受不了的敲了敲宋辽的额头。“才刚刚分开就觉得想念了吗？”
　　刚刚不久，顾葛就因为准备设计比赛的事情先回了学校。临走之前，竟然十分亲昵点点宋辽的鼻尖。弄的宋辽十分羞窘。
　　“说什么呢，快点喝完，我们还要去书店呢。”
　　“那，辽辽你能跟我说说，在想什么呢。”
　　“没有什么，就是刚刚碰到一个人，就想了想事情。”
　　“碰到什么人能让我家辽辽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辽辽你变心了吗？”
　　实在受不了森妍的这种的无赖行径，宋辽只好把刚刚碰到立慎哥哥的事情告诉给森妍。
　　“啊，原来立慎还有个哥哥呢。可是那个人看着和立慎一点都不像啊。”森妍仔细回想了下似乎的确在刚才那家店外看见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十分冷淡，自己还在那里腹诽过这个人是个冰山呢。
　　“是啊，立瑾哥哥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模样，但是，我总觉得立瑾哥哥总是让人觉得很寂寞啊。”
　　“寂寞？”森妍摇摇头。她只觉得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会把人冻死的。
　　宋辽习惯性咬了咬吸管，思绪渐渐飘远，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
　　“砰！”
　　啊，好漂亮的烟花。小小的宋辽坐在立慎家院子里的秋千上，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夜空中一朵一朵炸开的彩色。
　　十分灵动的小脑袋四处转动着，二楼阳台处静静倚着一个人。年纪很轻的一个少年。那个人眼神看的很远。
　　宋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偷偷摸摸的跳下秋千，又轻手轻脚的靠近阳台。感觉好像是自己脚步重了的话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她站在门口观望了很久，然后慢悠悠的晃到那个人身旁，伸出白嫩的小手扯了扯那个人的白衬衫一角。
　　“哥哥，你在看什么啊？”
　　那人低垂下头，看着小小软软的一个小身影。这才想起家里似乎邀请了什么人来做客，这位怕就是那个让自家弟弟一直念叨在嘴上的小姑娘吧。
　　其实很不想对个孩子表现什么不悦，于是就耐下性子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听到清冷的声音传来——在看烟花！
　　“骗人！宋辽撇撇嘴。哥哥你骗人。”嘟囔着说。宋辽那时竟然能够直觉他在撒谎。
　　像是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洞察力。那人突然笑了。
　　“那你说，我在看什么啊？”那人竟起了逗逗这孩子的心思。
　　“哥哥，你是不是很想哭啊？”
　　那人笑着的脸瞬间一怔，微微颔首。真是没有想到啊！这样的心情都能被个孩子发觉。
　　“哥哥，你不想笑的话可以不要笑的。”小小的宋辽伸手盖上那双似乎闪着碎钻的眼睛，“我不会笑话哥哥，哥哥，你可以偷偷的哭一下的。”说完还很是体贴的扭过了头。
　　想到这一层，宋辽看了看掌心，那时候自己的确是感受到了灼烫的湿度，是吧？她都不能确定。现在立瑾哥哥真的变了好多的，有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就因为自己小时候做的这些事情而让他觉得羞窘从而对她这样冷淡。
　　“辽辽，回神了。”
　　真是受不了，这么会会的功夫又走神了。森妍不悦的看着她。
　　宋辽讨好的笑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从位子上拉起，森妍一边走一边说——还在发呆，再晚下去书店可得关门了。
　　宋辽乖乖任由她拉着，摇摇头，将这些事情从脑海中撤出，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这样想着于是心情便轻松了很多。
　　身后卷起一片清冷。
　　于是有人捡起那片自她头上飘落的那片落叶，虔诚的贴近心房。
　　黄昏的街道，这座城市似乎都被阳光洒满了温柔，来来往往的路人面上只有淡漠，生活轨迹还是在按照之前预订的路程行进，冥冥之中，或者生活需要一些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