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54、第 54 章

　　南方的冬季，一有了降水立刻就冷到骨子里。镇里并不像山区那样过了一夜还能藏住积雪，早上放晴之后，就只见道路上湿漉漉的一片一片，还有些未化的薄冰。
　　奚炎轻手轻脚地抱着在车上就睡着了的叶昭阳开门进屋，纠纠跟在后面，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在他的记忆里家的概念早就已经消失了，走进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对他来说是非常新鲜的体验，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楚这新奇世界里的每一个细节。
　　只是他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偷溜进人家里的小偷罢了。
　　真大，真干净，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好漂亮！
　　纠纠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觉得怎么摆放手脚都不对，平时习惯了撒丫子就跑，现在反而站都不会好好站了。

　　开门以后阿飞嗖的一下就蹿了进来，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自己的食盆前眼巴巴地看着奚炎。
　　奚炎用眼神安抚了这只饿狗一下，然后小声对身后畏手畏脚的纠纠吩咐道：“把门关上，衣服脱了，一会我给你洗澡。”
　　纠纠一脸惊恐地捂胸口。
　　奚炎白了他一眼：好像谁会对你做什么似的！
　　他自顾自上楼把叶昭阳在卧室里安顿好，又下了楼来，看见纠纠还是别扭地站在原地，道：“你赶紧啊，要是脏兮兮的把地板踩脏了，等着昭阳骂你。”
　　纠纠一脸苦大仇深地思考了三秒钟，慢吞吞地开始扯衣服。他这身衣服大概算是最好脱的冬装了，卷心菜一样剥开，不一会地上就摞起一堆破破烂烂的布头。
　　屋里暖气很足，脱光了也不至于冷，纠纠暗暗对这室内的温度感到惊奇。
　　普通人住的地方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他一面想一面踩掉自己的裤子。
　　奚炎发现拿叶昭阳来压他效果简直立竿见影，拍拍手转身去给阿飞热罐头。

　　奚炎把罐头热好了出来丢给阿飞，看见纠纠蹲在那堆布头里面翻找，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只小酒坛，视若珍宝地抱进怀里。
　　奚炎带着□□的纠纠进了浴室，塞好排水口开了花洒，试了试水温后便让他站进浴缸里，道：“你先自己洗洗，我下去一趟。”
　　纠纠用酒坛挡着自己的重要部位，用一脸你快走吧的表情看着他。
　　这熊孩子！奚炎一面无奈，一面又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掩上浴室的门便下楼去开火，把牛奶瓶隔水加热，吐司放进烤箱。再回来时浴缸里已经放了大半的水。
　　奚炎看着那缸黑漆漆的水，还有依然黑乎乎的纠纠，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一晚上没睡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之前帮唐青流那家伙干了那么多体力活，还在短短几小时内被幽喃那一死一复生强烈刺激了神经，他现在还真有点累了。
　　而给这孩子洗干净……恐怕得……
　　奚炎真是欲哭无泪。

　　纠纠一见他进来就立刻停止了搓洗的动作，缩进水里警惕地看着他。
　　“看我干嘛，我又没打算揍你。”奚炎瞥他一眼，站在浴缸前想了想，又把排水口打开了，调了调花洒的角度，问，“你多久没洗过澡了？”
　　纠纠一副很不配合的模样背过身。
　　叶昭阳不在我还治不了你了！奚炎在心里把这小孩扔出了三条马路之外，冷静了一下，又道：“你不回答我去跟昭阳告状，你看他会揍你还是揍我？”
　　做梦他也没想到自己成年以后还会用这么幼稚的语气跟一个小屁孩说话。
　　但是管他呢，执行任务嘛，手段高低，有用就成。
　　纠纠特别不情愿地回答：“好久了，不，不记得。”
　　“那你还记得怎么洗澡吗？”奚炎耐着性子问。
　　“我，我会。”
　　事实上奚炎怀疑他没说实话，但还是接受了这个回答，道：“你好好洗，我一会再来看你。”
　　说罢，他就在纠纠十分不友善的目光里掩上门出去了，到卧室里去叫叶昭阳起床吃饭。

　　叶昭阳喝完一瓶牛奶以后气色好了很多，趴在餐桌上看奚炎收拾厨房。
　　阿飞吃饱喝足，正在一旁懒洋洋地补觉，窗外的天气愈加晴朗了，金灿灿的阳光照进餐厅，照得阿飞本来土黄色的毛皮也变得金灿灿起来。
　　叶昭阳下巴搁在手背上，打了个哈欠，奚炎过来擦桌子，推了推他搁在桌面上的手臂：“去睡吧。”
　　叶昭阳说：“你也来，你忙了一晚上了。”
　　奚炎笑了笑，道：“我还有事，一会就去。”
　　叶昭阳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什么事？你要去哪？”
　　奚炎擦桌子的动作一顿，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不去哪，那熊孩子在浴室呢，我得给他洗干净。”
　　“噢……”叶昭阳犹豫了一阵，道，“我帮你。”
　　奚炎忍笑道：“恐怕你帮不来。”
　　五分钟后，叶昭阳踏进浴室门，扫了一眼浴缸里那滩浑浊不堪的水，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奚炎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了看，表扬道：“哎呀，这水的颜色已经浅多了，看来你洗得很认真，不错。”
　　叶昭阳额角抽了抽，忍无可忍道：“干嘛让他进来，扔出去吧。”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浴室，蹲在浴缸里的纠纠一脸郁闷地画圈圈。

　　唐青流又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精神好了不少，摆手对过来照看的安德烈示意没事，拿起床头的眼镜戴上，又披了外衣便出门去。
　　他在隔壁病房的门外看了一阵，推门而入。
　　幽喃还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床边围着的一圈机器间或发出轻微的滴滴声。站在一边的小护士见有人进来，正要出言阻止，一看来人是唐青流，便又不做声了。
　　唐青流自顾自地在病床对面的沙发座上坐下，掏出手机来先给处里回讯息。
　　幽喃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
　　小护士见这两人沉默不语了半晌，疑惑非常，却又不敢开口问，于是又例行公事地探头去看了一遍各个仪器上的数据。
　　唐青流处理完了信息，把手机一收，翘起二郎腿，手臂舒展搁在了沙发靠背上，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幽喃。
　　他看起来很虚弱，像是大病了一场。
　　唐青流这么想着，开口唤道：“……幽喃。”
　　“对不起。”幽喃突然说。
　　“嗯？”唐青流挑眉。
　　小护士被忽然出声了的幽喃吓了一跳，从机器后面探头去看他。
　　幽喃缓缓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唐青流，重复了一遍：“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