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记》图业

15、木鱼已被天雷吞

　　二人待那群人奔过，金妙灵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我看还是继续赶路吧。”
　　金妙灵背着步辞远继续赶路，走了一段，步辞远见金妙灵已经满头是汗，便让她放下自己，二人靠在一处岩壁边休息，金妙灵晃眼一看，见岩壁上刻着几行字，却又被人划花，模糊中辨认出那行字写着：

　　千颗明珠一瓮收，君王到此也低头。

　　五岳抱住擎天柱，喝尽黄河水倒流。

　　金妙灵抹了一把汗水，道：“喝尽黄河水倒流。这人好大的气势！”

　　步辞远道：“看来写这诗的人，可不简单，这几行字苍劲有力，飘若浮云，虽被划花，也难掩这人的英雄气盖。”

　　金妙灵心想：“也不知是何人所写。”

　　二人歇了一阵，继续赶路，一路上歇了好多回，天色变黑时，二人进到一个镇上，去寻客栈时，那掌柜却道：“哎呦，不巧啊，没有客房了，也不知怎地，今天木鱼镇上来了好多人，我们这些小客栈哪里住得下。”接连寻了几家，也是如此说。金妙灵扶着步辞远又寻到街角一家客栈，那掌柜的道：“哎呦，巧了，小店只剩最后一间客房。”

　　金妙灵道：“掌柜你说什么，只有一间客房？”

　　那掌柜的道：“平日里客房倒多得是，只是不知怎地，今日镇上各家客栈爆满，真是财神爷保佑木鱼镇啊。你们小两口凑活着住吧。”

　　步辞远看着金妙灵笑了笑，道：“谢过掌柜的，我们就要这间。”

　　金妙灵道：“你笑什么！谁要和你这厮住一间屋！”

　　那掌柜的唤过店小二来招呼，见他二人如此说，又道：“呦，吵架了。使不得使不得，小两口过日子讲究个心平气和，老是吵来吵去的可不好。”

　　步辞远凑过去低声道：“掌柜的莫怪，她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金妙灵红着一张脸，瞪了步辞远一眼，又见店小二过来招呼，便放开步辞远，走上楼去，道：“步大公子，你自己走上来吧。”

　　步辞远只好叫店小二扶着自己上楼，又拿出些碎银子赏给他，叫他备些饭菜拿到房中。二人走了半天早就饿了，吃了一阵，金妙灵道：“步大公子受伤了，床留给你，我一会儿在桌边休息便是。”

　　步辞远道：“这怎么行！妙灵姑娘千金之躯，怎么能趴着桌子睡？不成，你睡床，桌子留给我。”

　　金妙灵道：“哼，假惺惺的。我又哪里是千金之躯？你才是千金之躯，我看呐，你们一家都是千金之躯。”

　　步辞远道：“呦，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像是骂人一般。”

　　二人吃罢，金妙灵叫那店小二收拾了桌子，她背着步辞远走了一路，此时累得慌，便坐着趴在桌边休息，步辞远身上有伤，见金妙灵趴着桌子睡着了，只好在床上和衣而睡。

　　睡到半夜时，忽听到客栈中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人声嘈杂，金妙灵被惊醒，趁起身来，只觉得肩头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低头看时，却是一张被单。金妙灵见步辞远也被惊醒，当即走到窗户边，透过缝隙往下一看，只见好几十人出了客栈。

　　金妙灵道：“这些人却像是白天赶路那些天雷堂的人。”

　　步辞远道：“天雷堂的人可是心狠手辣，极其危险。妙灵姑娘，我们不要理会他们便是。”

　　金妙灵道：“难道还有你危险？你让我不理会，我却偏要理会。”说罢翻出窗户，跳到街上，见那行人远远地往镇东头去了，便跟在后面。

　　跟了一段，金妙灵伏在一间屋后，只见那行人走到镇边一块空地上，打起火把，又陆续来了好几拨人，过不多时，空地上已有一两百人。远远地听见一浑厚的声音道：“木鱼帮的来了吗？”

　　有人道：“他们正从镇南边过来，就要到了。”

　　那浑厚的声音道：“好！你带一半人埋伏在旁边草丛中，待会儿见势冲出来。”

　　只见人群分开，一半人走到旁边草丛中伏下。过了一会儿，只见南边打着火把走过百来人，两群人一南一北对着。

　　那浑厚的声音道：“乌老大，等了你们好久，怎么样，东西带来了吗？”

　　那乌老大道：“带来了，这就请白大师过目。”他把一卷东西交给身旁一人，那人奔过去给那白大师，又跑回南边那群人中。

　　那白大师打开那卷东西看了片刻，道：“很好，算你们识相，知道我们天雷堂的厉害。”

　　乌老大道：“我木鱼帮已将东西交付，自然不再理会这事，还望天雷堂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我们。”

　　那白大师说了一声：“那是自然，只是这东西看过之后，就会存在人的脑子中，怎么抹也抹不掉。”突然大喊道：“动手！”只见他身旁那群人都从衣服下掏出一把斧头，往南边冲杀过去，当时就冲翻了站在前排的几人，木鱼帮的百来人见状，急忙从衣服下拿出一把短刀，两群人混到一起厮杀，又听到旁边草丛中杀喊声起，冲出百来人绕到木鱼帮身后，加入混战。那群人厮杀了一阵，传来各种惨叫声，木鱼帮被天雷堂两面夹击，已倒下一大片人，突然听到那白大师的声音大喊道：“东西被抢走了！快给我追回来！”

　　混乱中只见几人冲出人群，身后一群人拿着斧子追来，又听见那白大师的声音喊道：“给我杀了他们！”

　　金妙灵见一人手中拿着那卷东西，向自己这边飞奔过来，便几步跳到那房屋上，伏在屋顶。那人奔到屋下时，被身后几人追上，一声惨叫，被砍倒在地。

　　一人喊道：“东西呢！东西怎么不见了！不在他手里啊！”又有人喊道：“被他抛到屋顶上去了，快去找！快爬上屋顶！”

　　那群人奔过来围在屋下，又有几人爬上屋顶，寻了半天，喊道：“没有啊！奇怪！明明看到他抛上来的！”

　　又有人道：“刚才我似乎看见这屋顶上有人影！难道被抢走了！”

　　那白大师这才赶过来，喊道：“一群饭桶！去镇上搜！搜不出来拿你们是问！”

　　原来金妙灵在房顶上时，见有东西被抛上来，伸手捡过，翻身下屋去，往客栈奔去，又想那群人肯定要来镇上搜，我且躲一躲，便从镇西头出来，躲在一棵树上，拿出那卷东西来，只觉得是一卷羊皮纸，黑暗中也看不清楚，就放回腰间。见镇中那群人打着火把东奔西奔，挨家挨户地搜了一遍。到得天明时，已不见他们身影，这才跳下树来，寻到那客栈，从窗户翻进来，却不见步辞远人影。

　　金妙灵心想：“怪了，人呢？难不成自己走了？”

　　突然听到床底传来一声咳嗽，随即传来步辞远的声音：“妙灵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只见床地上挣扎着爬出一个人来，正是步辞远，金妙灵把他扶起来坐下，道：“步大公子好雅兴，有床不睡偏要睡床底，床底的风景肯定格外好了。”

　　步辞远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还说呢，你半夜走了之后，也不见你回来，过了一阵，我听见客栈下人声嘈杂，有好多人冲上客栈来，便挣扎着躲到床下，只听见房门猛地被推开，像是有好些人站在门口，又听见那掌柜在门口道：‘几位大爷，这屋里本来住了一对小夫妇，却不知去哪里了。’有人道：‘不好，想必就是他们，快给我追。’我也不知道这些天雷堂的人为何要来寻我，想必是小姑奶奶你做的好事，才连累我睡床底。”

　　金妙灵道：“也是，他们见这屋里没人，便起了疑心。”

　　步辞远看看金妙灵的手，道：“妙灵姑娘，怎地你手上有血？你受伤了吗？”

　　金妙灵这才想起定是那羊皮纸上的血迹，道：“不是我的血。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便走。”

　　她扶着步辞远下楼来，结了房钱，那掌柜道：“奇怪了，你们屋里昨天夜里也不见人啊？为何今天又好端端地走出来了？”

　　金妙灵嘻嘻一笑，道：“我们这位公子爷啊，就喜欢睡床底，掌柜的不要见怪。”

　　二人到镇上租了马车，步辞远叫那马夫往保宁府方向走。

　　二人坐在马车中，金妙灵道：“步大公子，怎么往保宁府走啊？”

　　步辞远道：“我在保宁府有熟人，我要去投他。”

　　金妙灵道：“那便好，到时我便可以回江离了。”

　　步辞远看了她一眼，又自己回过头，看着马车外发神。

　　金妙灵拿出那张羊皮纸，只见那纸上画着一条大河，一座大山，旁边八个字：“面水靠山，宝藏其间。”心里猛地一惊，从怀里拿出那两块白玉来，拼在一起，果然那些新出现的痕迹竟拼出了一条河，她将白玉放回怀里，又看着那羊皮纸，心想这卷纸有那么重要吗？弄得两帮人争来争去，又死了好多人。

　　步辞远见她看着那羊皮纸，道：“妙灵姑娘，想必就是因为这卷东西，那些天雷堂的才来搜客栈吧？”

　　金妙灵道：“步大公子果然聪明。”

　　步辞远道：“那天雷堂的人可不好惹，看来以后麻烦多了。”

　　金妙灵道：“他们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我拿走的？”

　　步辞远道：“刚才那掌柜的看见我们出去，他道他们都是草包，难道问不出来吗？”

　　金妙灵心想：“不错。我倒忽略了这点。”

　　步辞远道：“妙灵姑娘，那卷羊皮纸想来特别珍贵，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金妙灵道：“步大公子想知道吗？”

　　步辞远道：“我才不稀罕呢，不过妙灵姑娘要说于我听，我只好洗耳恭听。”

　　金妙灵道：“你这样一说，我还真就不告诉你了。”

　　步辞远道：“妙灵姑娘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羊皮卷上有什么东西。”

　　金妙灵道：“你就骗人吧，你要是知道，便说来我听听。”

　　步辞远道：“骗你作甚，我问你，上面是不是有八个字？”

　　金妙灵心中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步辞远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那天雷堂的人，把这羊皮纸看得忒重要了些。”

　　金妙灵道：“什么秘密？”

　　步辞远道：“我都说了不是什么秘密，你还来问是什么秘密。”

　　金妙灵道：“步大公子不说也罢，我也不稀罕。”

　　步辞远见她侧过头去，这才道：“面水靠山，宝藏其间。”金妙灵转过头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这是石达开死时留下的八字隐语，传说石达开率部队被围困大渡河时，埋下了一批宝藏，以图东山再起，兵败后，他身死成都，世上变流传开这八字隐语。”

　　金妙灵两眼一睁，道：“这么说还真有宝藏。”

　　步辞远道：“那也不一定，这一两年来，有好些人去大渡河寻那宝藏，哪里又有踪影？结果还不都是空手而归。”

　　金妙灵心道：“原来那条河便是大渡河。”

　　步辞远继续道：“他们没找到宝藏，却拼得你死我活，倒是折了不少人。依我看，那宝藏也不一定有，说不定是编出来的，引得世人你争我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我们还是少去掺和。”

　　金妙灵心想：“我还以为这卷纸多么神奇呢，这才捡回来，想不到竟是如此结果。”过了片刻，又道：“说不定岩壁上那首诗便是石达开所写。”

　　步辞远道：“这倒是有可能，他当年率军入川时，一路上也留下不少诗。”

　　金妙灵道：“这石达开果然是真英雄，我要是认识他就好了。”

　　步辞远道：“石达开固然英雄，可他是太平军将领，你不讨厌他吗？”

　　金妙灵道：“要你管！我就喜欢他，怎么啦。”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二人突然听到车后马蹄杂沓，金妙灵将帘子掀开一角，见远处一二十匹马正追过来，道：“不好！天雷堂的人追来了。”

　　步辞远道：“我所说不错吧，定是从那掌柜那儿问来的。”

　　金妙灵催促马夫加速疾行，又见那群人越追越近。

　　步辞远道：“前面便是保宁，到了保宁，我们就安全了。”

　　金妙灵道：“只怕到不了保宁，我们就被擒住。”忽然听到马夫一声大喝，马车猛地停下了。那马夫大喊道：“前面有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