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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盗跖 ...

  •   -盗跖-
      闲来无事,盗跖嘴里叼了根草,躺那树杈上,望落日红照,长云密林,顺道,再看看有无人来犯。
      景致正佳,且说那血阳之下,剑圣与巨子持剑而舞,一招一式,一斩一横,皆如飞云逝水,游鱼天鸟,惟看得光影绰绰,独不见剑径刀踪。盗跖见了,只觉赏心悦目,独恨不能拍手叫好,惟恐扰了二人。
      只心道:剑圣自不必言,他墨家巨子,竟也毫不承让。单说他是剑圣之徒,未免也太过埋没了他,须得说,这是墨家掌门之风,方才不负此意。如此想,盗跖摇头晃脑,倒颇有几分引以为傲。
      他瞅着那盖聂,心念,向来,自己是最不喜他的。只是越到近年,越看了开,倒也渐次明白,为何他剑圣受尽世人称赞,而他盗王虽偷尽千家百户,却终偷不到一颗人心。
      想通了,终于藏起了深情,敞开了心胸,乐得逍遥自在。
      底下,天明和盖聂停了下来,一交头接耳,下一刻,便长虹相接,剑声鸣脆,两道白光映日,如鸿影交织,乱花飞溅。
      盗跖见天明舞剑,不由想起那荆轲。思他还在世时,和高渐离出生入死,情深义重,却终是个不正经的,那高渐离耳濡目染,不免沾了几分其人的习气。
      且说有回,盗跖同他对饮,那高渐离吃醉了酒,道:“你虽不屑用兵,却不想,一到跑不了的时候,不只有死路一条?练个一招两式,才是正经。”
      “我若跑不了,便是还不够快,”盗跖打着酒嗝儿,笑道,“既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何需留在世上,污了‘盗王’的英名。”
      “跑得快,又有何益,”高渐离冷笑,“心爱之人跟了你,遇险时,你只背着她跑不成?倒不如会使剑,与奸人分个死活,便是死,也死得壮烈。”
      盗跖听闻,心道他明知自己、端木蓉与盖聂的纠葛,却说这道那,只当他奚落自己,不由怒火中生,登时一个拍桌,要与他理论,哪知,那高渐离淡淡道:“若终究不肯使剑,倒也无妨。然而,你背着一人,也要跑得过那奸人,方是真本事。只如今,你既无人可背,也不必操那闲心,且顾跑好你自己的便是。”
      盗跖听闻,气得红了耳背,举了酒,一脖子饮尽,上去揪了高渐离衣襟,却一张口,将那荆轲乱骂了一通。高渐离听他骂,只是痴笑。
      时隔经年,荆轲已湮灭于天地,他那小儿,却是一日胜过一日的肖似他爹。盗跖见他吊儿郎当,只当他来日也是个没正经的,却不想,他一去三年,回来后,竟变得不知是谁了。
      三年了。自那蜃楼被他三个小鬼捣毁了中枢,引火自焚,已过了三年。彼时,三人虽携了高月,侥幸脱逃,却一上岸,早已被秦兵团团围截。
      墨家得了消息,忙搬师救人,正与秦军杀得不分光日夜月,不想,阴阳家不知从哪收了风,一鼓作气,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一时,鬼影幢幢,天昏地暗,再回神,哪里还见天明和高月。
      三年来,墨家群龙无首。
      自彼时,蒙恬合阴阳家之力,围剿墨家,墨家元气未复,今又失众首,人心涣涣。然,几个头领咬了牙,合力支撑,听张子房建言,终究合儒、道而并。三家本是旧交,今墨家落难,那二家也颇讲人情道义,却明里暗里,总不免令墨家受些委曲。
      且说三家共处,儒家见墨家的住处静僻,思借来讲学,道家找墨家借钱借力,兴土台祭祀,墨家一概应允。后那道家见自己人多势众,凡事总要压两家一二,但凡敌人来了,他墨两家多出几个人,也是常理。
      墨家但求存,不求荣,做尽一切退让,只一条:当时机成熟,儒道二家必得倾尽全力,与墨家合力救出巨子。
      墨家守着这个念头,一晃三年。却当等待成了习惯,那天明消隐人间,一晚,竟凭空生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众人以为是梦,将他围了一圈,戳掇拉扯,待确认了是真人,方将他抱入怀,泪早已淌了他一身。
      却说那天明虽好手好脚,只是落了一身毛病。待他养好,众人便思打听打听他三年的状况,一进屋,却还未问什么,天明便笑着,谈天说地,唯独不谈那阴阳家。他们见此,便默默缄了口,不发多问。
      天明还家,跟重投了个胎一般,往日他最不喜看的书,最不好论的道,最不愿碰的礼乐骑射,如今统统揽着学。他逢人便笑,事儿做得挑不出错儿,众人见了,一面称,一面叹,一面不自在,心里对他存着敬畏,私下里道:天明如何成了这样!
      盗跖听他们议论,叼着草,坐树杈上,不闻不问。
      却说人奇怪不奇怪?那天明屁都不懂时,他们净嫌他给自己添乱,如今他什么都懂了,他们又念起他当年之真。
      世事戚戚。
      天边,残阳已收尽余晖,橙红、靛青,相交相融。盖聂遂招手,叫天明停下,二人对立,盖聂手放在少年肩上,交代了几句,天明点点头,盖聂转身离开,方要往自己房去,脚跟一转,又进了端木蓉的药房。
      如今,单剩了天明一人,独立于四方的院子,斜阳残照,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拄剑而立,仰望那残阳,仿佛就要随之飞去,尽消光晖。
      盗跖一个翻身下树,悄无声息地飘到他身后,天明正出神,听得人来,一个旋身,却见是他,笑道:“原是跖大哥,唬了我一跳。”
      “巨子好剑法,”盗跖笑道,“方才在那树上,我已领教过了。”
      “你不去用膳,当心误了时辰。”天明道。
      “我下午去儒家偷了两个点心,现下不饿,”盗跖道,忽地,扇了自己一嘴巴,佯装懊恼笑道,“瞧我这嘴,是漏的不是。”
      “方才那雀儿叫得好大声,我竟未听清,”天明笑道,“我现要拿饭去,你也随我一同。现在垫着肚,晚上饿了,少不得又要翻门入户,何不趁赶巧,光明磊落地吃去。”
      “巨子便拐着弯儿埋汰我,属下又岂敢不从。”盗跖笑道。
      二人一同去了膳房,见几个子弟正坐地上吃着,相互寒暄一番,拿了馒头、腌菜,正要回房,只听,隔院忽传来骚动,正疑心,但看一个子弟慌慌张张跑了来,见了他两个,忙迎上来,道:“巨子,盗跖头领,不好了!”
      “怎么了?”二人忙问。
      “听人传话儿,我们的人在小圣贤庄那同阴阳家干上了!”那子弟道。
      二人一听,对视一眼,将手头东西往边上一丢,一前一后,两道黑影,“嗖”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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