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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燕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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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誉见他笑意便觉舒心,一时又忘了其他,不假思索又凑了上去,凑在他的颈间蹭来蹭去,嘟囔道,“知道了。”
这习惯也是来自幼时,他向来贪吃,邹静竹身上自有一丝糕点的香甜之气,他便总爱凑上去粘着他。无奈邹静竹性喜洁净,他又不爱注意这些,往往凑上去换来总是恶狠狠的巴掌,他还是乐此不疲,打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他改了。都成了习惯。
倒是这次,邹静竹只是将手扬到了一半轻轻落下了,抚着他的额头,“怎么还是改不了这毛病。”
“不改了。”颜誉只觉没挨上那巴掌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又挨着他用力蹭了几下,“这辈子都不改。”
邹静竹不觉叹了口气,放下手支着往后挪了半步,靠坐在榻上道,“打了那么多下都不记得。”
“嗯。”颜誉见他退开没有再粘上去,而是屈膝蹲下来笑道,“不就是记吃不记打。”说着从一旁的矮柜里找出金疮药掂了掂,“上药。”
邹静竹见状,“你能不能告诉我哪间屋子里你没放这些东西?”
“没有。”颜誉正色笑道,“只要是人住的屋子里都有。有备无患。”
邹静竹想想他的性子也知道这话八成是真的,低声笑道,“你倒知道自己动不动会把房子拆了。”
颜誉但凡见他笑了就不会再逆着让他不快,抬头见他正往下褪着衣裤,不知是乏力还是吃了痛,指尖微微有些颤着。他屏住气息匀出了些许药汁,托在掌中熨热了才小心翼翼道,“静竹。大夫说这药会有些刺痛。你忍一忍。”他只说得这些,就不知怎么再继续,药汁在手中滑了滑,见面前这人微微侧了身子,腿内残端斑驳的瘢痕上仍在微微渗出血渍,一手支在榻上,小心翼翼敷了上去,“他说这方子好,日后不易留疤。我让他一次做了好多,每间屋子里都放了。以后不管是你用还是我用都好找。”
邹静竹低头看着他,“你倒是能费心。”
颜誉轻轻匀着药,偏头瞄着邹静竹,见他指尖不由自主蜷了起来立刻住了口,“我轻些。你再忍忍。”
“燕乐。”邹静竹笑了,“我没事。”
颜誉低头仍是小心匀着药,“静竹。你之前不理我,打我,骂我,赶我走。但没真的怨我对不对?”
邹静竹静静地看着他,“喜欢被打?”
“只要你高兴都行。”颜誉头昂了起来,眼眶有些红,目光微微闪烁,“静竹。为什么人不能够就只开开心心?不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能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之前说长大就会明白。我现在还是不明白。”
“你已经明白了。”邹静竹等他起了身才道,“但你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接受。对么?”
“静竹。”颜誉爬到榻上又凑近了些,“我什么都不想做。不想打仗,不想做将军,不想做官。”
“燕乐,你再等等。”邹静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应当会有那么一天。”他说到这时,目光含笑,像极了昔日的神色,颜誉一下就看呆了。
颜誉心中狐疑,“静竹你在想些什么?”他话刚出口,又不觉露出欣喜之色,“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高兴就行。做不了的我可以替你做。”
邹静竹闻言笑着抚着他的脑袋,“不用你做什么。”他目光抬了起来,“燕乐。如果是错事你不担心受到牵连?”
颜誉想也不想就摇了头,“静竹不会有错。就算是错也是对的。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是对的。”
“还是喜欢胡说。错的就是错的,哪会就对了。”邹静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燕乐。再等些日子,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好不好?”
“好啊。”明明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承诺,颜誉却不知为何红了眼眶,“到那时你想去哪儿?我不喜欢在京城。”
“边关。”邹静竹缓缓道,“我生于斯长于斯,也不想死于斯。”他目光柔了下来,“燕乐。我替你选这表字,取自《诗经》里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我诗书读得不多,没找到其他好听的,本意是希望你一生安乐。不料还是可能让你无法安乐。”
“这个最好听。”颜誉想也不想,“你叫的时候最好听。我也喜欢去边关。到时候我们在那里租个院子,住在那里。你要是实在无聊我们可以再盘个食肆,我当小二。”
“想得倒挺多。”邹静竹看着他,“燕乐。如果没有我,你最想做什么?”
“没想过。”颜誉规规矩矩在他身旁坐着,没做过这样的假设。
“那你现在想想。”
颜誉愣了一下很快又笑道,“根本用不着想。或许,当时就已经饿死了。”他这笑意不知为何又多了丝惶恐,“静竹。你当时为什么带我回来?”
“我住处很空。”邹静竹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笑道,“而且做出来的糕点时常会浪费,你又那么好吃。所以就把你留下来了。”
颜誉知道这话里可信度并不多,只是见他开怀便如同幼时一样钻在他的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轻声道,“静竹。你以后都会好好的。对吧?”
“嗯。”邹静竹似有似无笑了起来。
颜誉身形高大,这般行动实在怪异,却不知为何每每总爱如同幼时一般来亲近自己,他也难舍去拒绝,即便觉得可笑也还是如同多年里所习惯的那样拍着他哄着他,断也难断了。
邹静竹腰微微向前倾着,一上一下拍着他的脑袋,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将颜誉推正了,额角几缕黑白相间的发丝落在襟前,他低头看了看,“燕乐。如果顺利的话,至多不过三五个月。”
“如何?”
“先静观其变。”邹静竹想了下又道,“燕乐。你去替我找个太医。年资轻些的。”
“静竹你是不是哪里不自在了?”颜誉先是一慌,很快又自己镇定下来,“没事没事。不用太医。府上不是住着好些名医么?不比那些小太医差到哪里去。我这就去叫。”
“不是。”邹静竹沉声道,“你找不找?”
“找!这就去。”颜誉听他语音不快,也不问缘由了,当下就答应了。
邹静竹这才凝神道,“算了。太医院的院首还是徐太医么?”
“似乎是。”
“他有个徒弟。皮肤黑黑的,额头上有块胎记那个。就请他。”
“那是个傻的,说句话都能气死人。请他做什么!”颜誉见他目光又扫了过来,当即又改口道,“算了。你喜欢请哪个就哪个。”
“我要打听些消息。他说话口无遮拦,师傅又是院首。”邹静竹解释道,“日后再告诉你。”
“好。”颜誉想了想,眉间略有些愁意,终究是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