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秋月夜（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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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白倾妤夜间赏月时浅饮了几口菊花酒，又和四个丫头说笑了一晚，久未这般欢颜，竟兴奋得毫无困意，便让几个丫头先回房歇息，自己仍坐在凉亭下饮茶赏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门外有隅隅语声，转瞬又没了。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稍留意了些。在这样一个静谧如斯的夜晚，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何况墨熠宸那一声沉沉的叹息。她笃定门外有人，便起身前去开门，原以为是夜巡的侍卫没料到竟是墨熠宸和唐溯。
她心下惊愕，只是看到墨熠宸的时候便想起那张请帖。自上次卫嫔和蒋良媛来之后墨熠宸便不常再来宇灏堂。白倾妤想着既然见到了他，不如借此好好向他道谢，便出言挽留。
墨熠宸微微一怔，回头看她，但见白倾妤侧身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道：“若王爷不嫌弃，还请进来喝杯清茶。”
她如此说，一来有唐溯在侧，且在庭院之中，不会招人话柄；二来既是道谢，总没有让人在门外站着的理，便大大方方邀了墨熠宸和唐溯进来。
墨熠宸听见白倾妤这么说，心头猛地一跳，原本焦躁的情绪竟如干涸之野遇到了清泉一般清润平静下来，甚至带了一丝喜悦。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白倾妤，往门里走去。二人在石凳上坐下，白倾妤让墨熠宸先坐着，自己进屋取茶盏。一进房，却看见睡在外间的香浮懵懵懂懂的坐起来，揉着惺忪睡眼道：“小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是要作什么呢？”
白倾妤道：“王爷和唐统领在外面，我同他们说会话。”
“什么！”香浮惊诧的差点叫出来。
白倾妤嘘声道：“你小声些，她们都睡了，想把人全吵醒么？”
香浮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嗓子道：“真的是王爷？”
“我骗你作什么？”白倾妤白她一眼，“要么你就继续睡，要么起来帮我把茶盏端出去。把人这样晾在外面可不好。”
香浮立即起身穿好裙衫笑着道：“小姐尽管去吧，奴婢随后就来。”
白倾妤便先出去了，香浮也跟着将茶盏端出来，又添了些茶水糕点，总算有了待客的样子。
墨熠宸抿一口茶问：“这是什么茶？香味很是特别。”
白倾妤闻一闻手中茶盏道：“这是晴蓉自己制的茶，名唤凝露浣香。具体怎么作的民女不知，只知道这里面加了她每日清晨采集的各花晨露，喝着清香中带了些甜味，却不腻俗，很是别致。”
墨熠宸点点头，又抿了一口。白倾妤接着道：“只是时辰太晚，否则定让王爷试试民女酿的菊花酒，这可是第一株菊开的时候就埋下了的，就等着中秋品尝。”说完浅浅一笑。
墨熠宸眸光深沉的看着她的笑颜，缓缓道：“今夜白姑娘有些特别。”
他这么一说，白倾妤立刻抬眸看他一眼，问道：“有何特别？”
墨熠宸唇角微勾，“白姑娘往日可不曾这般和颜悦色。”
“那是因为王爷平日也极少如今夜这般客气。”白倾妤不甘示弱。
说完两人目光相接，相视一笑。
白倾妤亲自往墨熠宸杯里沏了茶，福礼道：“其实今夜民女斗胆相邀是为向王爷谢恩。”
墨熠宸握盏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品茶。白倾妤接着道：“自民女遇见王爷那一天至今，受过恩惠无数，就连性命，也是两次被王爷所救。民女并非心无感激之人，只是有时性子执拗，倔劲一来反惹恼王爷。”
“民女今夜既是谢恩亦是谢罪，还望王爷海涵，杯释前嫌。”
继而又沏了一杯茶走到唐溯面前递于他：“唐统领屡次救民女于刀下，若非唐统领，民女早已埋尸荒野，救命之恩，民女铭记于心。”
说着又将自己的茶盏沏满，“民女今日略以茶代酒，多谢二位相救之恩，以及王爷连日来的照拂，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墨熠宸率先饮了茶，唐溯也将茶水一饮而尽。
“白姑娘言重了，相识既是有缘，又何须多礼。”墨熠宸放下茶盏道。
白倾妤嫣然一笑，抬头望着那一轮明亮如镜盘的圆月，喃喃道：“若今后的每个夜晚都如今夜这般祥和宁静该有多好。”
墨熠宸眉心一跳，“你后悔了？”
“什么？”白倾妤转头看他。
“进宫。”
白倾妤摇摇头，“即已决定，就不言后悔。”
墨熠宸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道：“果然是白豪宴的女儿，这性子如出一辙。”
“王爷见过家父？”
“一面之缘。”
“噢？”白倾妤好奇的盯着他，“什么时候？”
“两年前，本王曾到过麓源州——”他突然斜勾唇角，戏谑道：“与你的夫君相见时见过。”
白倾妤闻言脸色微变，“王爷，民女说过，他与民女毫无瓜葛，幽王妃是白瑾晗。”
墨熠宸轻笑两声，瞥眼看见白倾妤有些恼了，又道：“幸好，你未真正嫁入幽王府。”
“何处此言？”
墨熠宸双眸微眯，一丝利光划过：“你父亲手上握有麓源州五万兵马。若你进了府，以为日子就会安稳了？”
白倾妤当即心领神会，嗤道：“白瑾晗绞尽脑汁取代了民女，不见得是件可喜之事。不过也不尽然，依她现在的心计，自有法子应对。”
墨熠宸富有深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道：“罢了，不谈这些。上次你指点萧绍走出困局可见棋艺不错，对弈一局如何？”
白倾妤想起那日情形暗自窃笑，点头道：“王爷有此雅兴，民女定当作陪。香浮，掌灯。”
香浮赶紧去寻来棋盘棋子，又多燃了一支灯烛，墨熠宸与白倾妤二人便就着月光对弈起来。
墨熠宸执黑子先落，忽地神思一动，念道：“【1】朝霞迎白日，丹气临汤谷。繄繄结繁云，森森散雨足。”
说罢嘴角噙着笑意看向白倾妤。白倾妤放下一颗白子道：“轻风摧劲草，凝霜竦高木。密叶日夜疏，丛林森如束。”
墨熠宸点点头，又落一子念道：“【2】仙界一日内，人间万载穷。”
“双棋未遍局，万物皆为空。”白倾妤很快对道。
墨熠宸有些赞赏的看向她，“看来你平日里看过不少书。”
白倾妤道：“略知一二，只是娘亲生前教诲民女切莫做个目不识丁的女子，因此得空便念念。”
墨熠宸点点头。
二人前嫌尽释，说话竟十分投机，如此一边下棋一边对诗，倒也其乐融融。香浮换了三壶茶，两碟糕点，才发现已是三更。
墨熠宸当即起身道：“时辰太晚，本王就此告辞，白姑娘赶紧歇息去吧。”
白倾妤和香浮福礼道：“恭送王爷。”
墨熠宸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侧首道：“上次的金丝莲子糕不错。”说完不等白倾妤答话，与唐溯大步离开。
白倾妤和香浮目送二人背影消失，转头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洗漱完毕，白倾妤宽衣上床，刚阖眼却听见香浮在外隔着碧纱帷幔小声道：“小姐，可否让香浮作陪？”
香浮五岁进府，一直是白倾妤的贴身丫鬟，两人也时常同榻而眠，相处下来姐妹之情多过主仆之仪。
白倾妤见她这么说，嘴里嗔怪道：“你不去外面睡，偏来挤我作什么？”身子却往里面挪了挪，右手掀起头侧的一面帷幔。香浮呵呵一笑，迅速钻了进来，抱着被子道：“小姐，不是香浮想挤你，实在有些话想问，这样方便些。”
白倾妤单手支头道：“什么话快说，别耽误我睡觉。”
香浮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小姐，王爷怎会这么晚了还来紫澜苑？”
“王爷只是闲游，碰巧路过。”
“碰巧？这大半夜的，王爷不睡觉，碰巧路过这里，碰巧小姐就开了门？”香浮挤挤眉眼，“说出去谁信呢！”
白倾妤瞪她，“那你以为怎样？王爷故意来的？我故意开门？”
“可是今天中秋团圆，王爷不应该留在王府么？他从轩王府闲游到宇灏堂，未免太远了些！”
白倾妤轻拧她的鼻子，“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可是坦坦荡荡的，你要再胡说，就到外间睡去。”
香浮撅嘴道：“香浮只是想不明白，小姐何必恼呢，不说就是了。”
白倾妤轻哼一声，翻过身去，“睡觉，再耽搁天就亮了。”
香浮抛了心思三两下便睡着了，可白倾妤原本困了，却因她的话弄的睡意顿减大半，她当然知道香浮所指何意，只是她眼下宁可当作这一切真的仅仅是碰巧。
这一夜没睡好的除了白倾妤还有姚玉菡。墨熠宸走后，她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历来中秋，墨熠宸都是在翠烟阁留宿并一同用早膳，从未这般半道离开过。她一阖上眼，就陷入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实在忍无可忍索性起身挑灯夜读。直到晨曦初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才合书小憩了一会儿，人虽精神了些，只是眼底的乌青，抹了多少脂粉也盖不住。
懒懒的用过早膳，就见内侍吴全走进来，她正了身子问道：“王爷昨夜去了哪个嫔妾处？”
吴全躬身道：“回侧妃，王爷昨夜哪个嫔妾苑内都没去，去了宇灏堂。”
宇灏堂？
姚玉菡颇为意外，“他去宇灏堂作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中秋月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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