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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

  •   【仙舞剑宗】
      玉千城抱着月,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他在儿子的耳边轻轻的呼唤着,诉说着,安慰着。他走得很慢,没人注意到,他的腿其实有些软,他的肩膀其实有些抖。

      月在父亲的怀里,默默的泪流,不知是因为这久违的温暖怀抱,还是因那一夜的惊恐。他的手紧紧抓住玉千城的衣襟,他贪恋的从父亲身上汲取着点点温暖,这一刻,月什么都不愿想,他的泪水浸湿了玉千城胸前的衣衫,夜风轻抚下,很凉,很冰……

      再长的路终有尽头,再多的温言安慰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抚平心中的伤痛。到了禁林,玉千城放下月,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向执剑师的居所。月红着眼,小声的啜泣着,跟着父亲,一步步往前走,模糊的视线让他分不清前路,但那温暖的大手,牵引着他的方向。

      这一刻,月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任由他引领前路,他贪恋着此刻的温暖,他安心的将一切交托给父亲,这样的父亲,月有些陌生,但这样的父亲,月做梦都希望拥有。

      同窗的鲜血还沾染在月的身上,可这一刻,源自父亲的关爱,让月觉得这一夜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煎熬,恐怖……

      岳万丘站在门前许久,望着缓步而来的二人,他不忍打扰。

      屋里有温热的饭菜,和放好的洗漱的热水。

      在两个父亲的安抚下,月吃了点东西,洗去了一身血腥,在抽泣中入了睡。

      玉千城,站在月的床前,看了良久。轻轻一声叹息后,他走到前院。看着月色下,望着修真院方向出神的岳万丘。

      他走上前,看了看岳万丘曾受伤的肩膀和手臂。看着他伤势渐愈玉千城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终是挥手取出了血不染。猩红的剑,铃声轻响,如泣如诉。

      玉千城抚摸着血不染的剑身,有如抚摸情人的手。他眷恋的看了一眼血不染,将之交还给了岳万丘。

      岳万丘接过剑的瞬间,突然感到了源自玉千城的杀意,浓重的让他惊恐,让他不敢动作。杀意转瞬即逝,玉千城没有其他的动作,血不染已然稳稳的放在了岳万丘手中。

      神君的脚步未停,只在经过岳万丘时在他耳畔轻轻的说了一句:“莫忘了,执剑师的职责。”说罢,神君玉千城,再无留恋径直的快步离去。

      岳万丘,双手托着血不染,心中莫名的恐慌。冷汗侵湿了背上的衣衫。半饷,他才恢复过来。他诧异的望向神君离去的方向,空荡荡的小路,在夜色里亦发的凄凉……

      【仙舞剑宗,墓地】
      离开的玉千城,带着一身的疲惫,彷徨,来到了梨咏的坟前。他轻轻擦拭着墓碑,明明这只是一座空坟,明明知道那个为了剑宗愿意付出一切的女子,现在应该在他界,活的恣意潇洒。

      玉千城还来到这里,找寻一点点安慰。那个在困苦时坚定站在他背后,一直相信他,让他一身疲惫后能汲取一丝温暖的女子,那个可以放心交托背后一切的战友。如果她还在身边,他是不是能稍稍轻松一点。

      可惜没有如果。玉千城不后悔放她离开,那是他欠她的。只是偶尔,会想起在一起的点滴时光,心中也许会泛起那么一点点遗憾。

      这些时日,玉千城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疯了。两个不同的声音一直在他心底不断想起。保管血不染的日子里,他知道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翩翩的死因,在血不染的邪力里一遍遍闪现。这些年的努力,剑宗的团结,简直就像一个虚幻的肥皂泡,光彩夺目,却脆弱的一戳就破。

      恨意,和源自心底的无力,在血不染的催化下,将玉千城一点点逼上了极端。而封魔阵连连出现的问题,让玉千城疲于奔命同时,也加速了他的崩溃。那隐隐察觉,不愿正视的隐秘阴谋,更让他不断质疑自我。

      封魔阵对于道域,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一代代牺牲,一代代血祭,那些死去的孩童,玉千城忘不了,不能忘。他们心中最深刻的画面,随着血祭闪现在玉千城的脑海,这些日子里,血不染的邪气中,压抑在心底的画面时常随着翩翩的死一次次在眼前闪过。

      责任二字,让玉千城越来越不堪重负。偶尔他甚至会觉得,没有封魔阵,道域会更好。

      多年的神君之职,让他对整个道域的掌控远远超出了媛绮他们的想象。这些年星宗的动作,执掌天师云杖三十余年,连任三届神君的他,怎会一无所知。只是琅函天的私下的行动,让他有着少许的伤心。这么多年的辅佐,这么多年的相交,为何还是不能做到坦诚。

      靠在梨咏的墓碑上,玉千城轻笑着低声说:“梨咏,好久不见,我给你说件好笑的事,可好?这些年,我们不是一直再猜媛绮到底是爱上谁了吗?这么多年了,盈曦都长大了,终于让我给找着了。你猜,是谁?”

      自嘲的轻笑中有着多少无奈,回应他的唯有墓碑贴近肌肤时透出的点点冰冷无声。

      “就知道你猜不到,告诉你啦,”玉千城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带着点愤怒,带着丝苦楚:“是琅函天那个混蛋,那个假正经。

      公审之时我明明留有余地。他要承认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可他就不承认,还在那一本正经的公诉。当日那家伙可是下定了决心要置媛绮于死地啊,裂魂都是他下的手,一点都没留手。

      可瞧瞧现在,这些年为了他女儿,他给了星宗多少的方便,修真院里的学童都能退学了。这一招让星宗少死了多少人。岱飚可乐坏了。前些年我还没想到,这几年我算瞧明白了,他们俩准是又联系上了,你看看琅函天找个由头就三天两头的往星宗跑。

      你说当年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哎,别说当年,就是现在,我也没想清楚,你说他们女儿都这么大了,俩个人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光明正大的求娶,岂不是更为欢喜,何苦如此秘密交往,弄得好像我有多不讲理,不让人成家似的。

      这爱情啊,真是不讲道理,为了媛绮,傅楚做了多少,那丫头视而不见。琅函天呢,把媛绮害惨了,媛绮也没怨他。俩人这些年,有来有往。而且我看这些年琅函天比着傅楚也差不多了,虽没出卖剑宗利益,可是也给了不少方便,现在那新政,我都不用操心,他俩就办的妥妥的。

      说道新政,现在的道域生活条件比起我们小时候可是好了很多,不过条件好了,人心却不足了,各个小门小派,野心也大起来了。但道域大治,民有所依,太平盛世,民心所向,四宗的地位更稳固了,这新政功不可没,媛绮,琅函天,功不可没……

      但琅函天竟然瞒着我,和星宗往封魔阵上打主意,这胡闹的有些大了。我知道,这些年星宗不容易,每年为了封魔阵牺牲的不少,可四宗哪个不是如此。太平盛世,首要的条件便是太平啊!封魔阵的血祭,那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我们变不得,师父那时候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梨咏,你说是他们错了,还是我错了。”

      玉千城靠着梨咏的墓碑,看着漫天星辰。泪水在心里打了个转。终究没有落下,只是他的眼干涩涩的痛。

      两个月前,封魔阵又一次出了问题。那天玉千城抱着血不染,在桃园仙境附近,血不染突然邪光迸射,一股强烈的意念冲击了玉千城的神志。让他完整的看的了翩翩和血不染缔结契约的过程。

      原来翩翩成了血不染的一部分。原来翩翩已经魂飞魄散,轮回路断,只有残魂寄居于剑,可玉千城却分不出这剑中有多少执念源自于翩翩。不知道能不能将这柄剑,看做/爱人的化身。

      而这一次的冲击也让他知道了这柄剑最深的执念,千年了,她依旧渴望回家,渴望着回归暗世。这么多年血不染没有放下,没有忘记……

      这些时日,玉千城知道血不染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重,有时抚摸着血不染,他就好像,又和翩翩在一起了,明明知道那是邪气的侵蚀,明明知道那是虚妄的幻想,却还是暗自欢喜,却还是不断沉沦。

      几次商讨,封魔阵的问题四宗一直没有达成共识,几次的拖延,让封魔阵摇摇欲坠。血不染用翩翩的模样一次次劝诱着他,直接开启暗世吧,一劳永逸。似乎这才是玉千城心中最深的渴望。似乎这才是道域永续太平的正途。

      紫微星宗多年的筹谋,四宗镇守封魔阵的平衡早就出现了裂痕。阴阳学宗也游移不定。剑宗这些年死在封魔阵上的孩童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一定要镇守,为什么一定要四宗来牺牲?这些怨怼的质疑时不时闪过玉千城的心头。

      小时候,每次翩翩拉着他的手向他请求什么,那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就不由的想尽办法为她达成所愿,这一次血不染红光之中,被翩翩无言的凝视着的玉千城,明白清楚的知道,自己初心不改,依旧愿为她达成任何愿望。

      只是深入骨髓的责任二字,一次次把玉千城从疯狂的边缘拉回,四宗领导道域,占有着道域最好的资源,守护封魔阵,守护道域的平和,就是当仁不让的职责。千年的传统,是血的教训下,最为无奈的延续。

      师父的嘱托,梨咏的决绝,玉千城不敢忘。当年同伴的鲜血,这些年为了封魔阵死去的孩童,玉千城忘不得。

      他想过,放手一搏,赌上一切,求一个可能的未来,但,他不能!他不能……

      因为这关系万民,再悲哀的和平,依旧是和平。因为道域赌不起。

      前几日,封魔阵又一次震荡,媛绮又一次离开星宗。看着琅函天私下的小动作,玉千城无奈的苦笑。他抚摸着血不染,倾听着她的祈求。脸上不断的闪过挣扎。

      那一天,他召集了岱飚,傅楚,步炙悼和琅函天,直接宣布了要进行血祭,没人知道,他背上的血不染,炙热的气息几乎让他的理智整个焚毁。他动用了天师云杖,下了封口令,让步炙悼看紧了岱飚,让傅楚去向墨家拿毒/药,让琅函天亲自动手。

      媛绮,如果你能阻止这次的血祭,如果这样的血祭,还不能阻止封魔阵的崩解,那玉千城就和你们一起,为道域的未来,为翩翩的请求,再疯狂一次又何妨,就像当年,他们六人一起,那理智的疯狂,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当这念头出现时,玉千城心里不断对抗的两个声音,渐渐合二为一了,这决然的命令,是他对传统最后的敬意。也是不断挣扎之后,最后的努力。道域需要改变,哪怕那改变,并不一定正确,也许很早以前他们就认清了这可悲的事实,但那沉重的代价,让他们没有勇气踏出改变的步伐。

      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继续维持现状吧,哪怕代价沉重,至少道域和平依旧,所有的牺牲都值得,这是传统……

      命令出口,悲伤,愤怒,无奈的玉千城隐隐知道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在看到傅楚传讯石上满满的讯息,在看道他利用封口令的漏洞,将一则删的只剩月轮花开的讯息,发给昊辰时,他才想起,他忘记了飞凕。

      他自嘲的想,自己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让琅函天提醒昊辰离去时带走飞凕,他看着听到决定后就不曾说过话的步炙悼,又一次自嘲的想,原来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公正的掌令。

      直到四个孩子结伴离开修真院时,玉千城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但在桃源仙境的阵法里,看着一幕幕孩童快乐的笑脸,玉千城泪流满面。傅楚取来的无梦,让那些孩子死的没有痛苦,第一次在血祭时闪现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如此的温馨,如此的美好,却沉重的更加让人无法承受。

      无力的倒在梨咏墓碑旁的玉千城,看着满天星辰,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错了?明明封魔阵被加固了,道域的和平又能持续多年,这是好事,可为什么,心却这样的痛……

      那一夜,他自修真院带回惊魂未定的飞凕,将他交给岳万丘照顾,离开前,他查看了岳万丘的伤势,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将血不染留在身边。

      用尽最后的理智,玉千城终于将血不染交还给了执剑师。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也许已经疯了。

      玉千城又一次想起了翩翩的婚礼,那一天,他将翩翩交给了岳万丘,也许从那时起所有的悲哀就已经注定。

      再一次将血不染给了执剑师,明明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决定,明明知道自己深陷幻像,明明知道那是血不染而非翩翩,可为什么交还的那一刻,他还是心生怨恨,他不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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