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纸堆里的爱情 ...

  •   “对了,姬容呢?”我很合时宜地转移话题。
      “面对我这样的极品大帅哥,你竟还一心念着阿容?长亭,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懂风情的人。真真亏了我一碗上好的醒酒茶。”
      “对啊,我就是榆木脑袋铁打的心,不懂你风骚的深情。”
      阿寂也不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中夹杂着几许认真,“你这话倒不假。”
      我一口喝了剩下的醒酒茶,随口搭了句“怎么说?”
      他敛起笑容,故作深沉道:“我会看面相,你信不信?”
      “不好说,这东西玄乎的很。”以前女夫子就给我讲过很多玄乎的传说,说是茫茫大荒世界,万相叠生,九州之内虽主肉体凡胎,却也有天生异象的神仙术士,天然通晓妖祥卜梦的。女夫子还尤其感叹过,其中要数九州之内,六界之外的司玄上士为尖端人才。
      “那便试试。”阿寂一句话将我从回忆里扯了出来,眯着眼就倾身往我这边压过来。
      一缕危险的意味在我胸腔里蔓延,那双半眯的桃眼真是要命的很,我双手撑着床稍稍后仰些许以便拉开距离,结巴道:“你……你要怎么试?”
      他认真看了我一会儿,忽而嘴角莫测一勾,又将身子坐直,“即邪是正,即药是病。你这命格倒很奇妙。”
      我咋舌,果然玄乎的很。女夫子说得没错,九州之上最多的,到底还是神棍。我虚心请教神棍阿寂,“小女子愚昧,还望寂公子指点一二。”
      阿寂摸了一下鼻子,“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两眼放光,自小就爱听君流苏和女夫子讲故事的,近几个月没听了,实在很想念那些个嬉笑怒骂的市井典故。阿寂要讲故事,我自然心情大好,于是搬来案几,捧上一把瓜子,两盏热茶,这便准备听故事,阿寂又很贤惠地捡了两个软枕垫在床头,让我背靠着,这才有模有样地说起一段压在泛黄纸堆里的秘闻来。
      300多年前的东周之国,也就是现在积贫积弱的大周国,那时候正值休明盛世,大可谓上安下顺,弊绝风清。显然,年轻的怀王将这片锦绣的江山治理的很好,在他的荫庇下,东周是唯一一处免于狼烟屠戮的国度,冀州百姓无不感恩拥戴。可是这些,却并不能令他真正快乐,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他作为君王理应承担的责任。他的不快乐,或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或是因为肩负东周的使命沉重,或是因为无穷无尽却又不得不为的杀戮,又或者,是因为一个寻而不得的人。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却又薄幸寡淡,一心想着问鼎中原,好似一匹寂寞的孤狼。只有在登临拔地百尺的邀月楼上,凭栏眺望着遥不可及的东方时,才偶尔可在飞檐翘角间寻得他眸光中一缕缥缈的柔情。寻常人见了,只当他是感念动荡的九州天下,以及那些无家可归的游客孤魂。
      只有他知道,他感念了整整八年的,不过一只宫铃,还有远在东方沧州的那个人……
      若不是青蔷的出现,他想,他的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遇见她,是在一个冬日里。那时候的都城,建业,已经七年没有下过雪了。当时的百姓都道是天降祥瑞,是上天给东周的恩赐。紧接着,便收到边关军事告捷,怀王聂亦君心大悦,决定在未央宫宴邀群臣。
      是夜,绚丽灯火将聂王宫照得通透辉煌,文武百官在九层高阶之下三跪九叩后入了席。丝竹声起,藕色舞衣中央,他看到一袭红衣三千墨发的她,在厚重宫殿外,纷飞雪海间翩然起舞。她的舞技不算惊艳,长相也并非绝美。只是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那双蒙着冰霜的褐瞳,还有唇畔隐隐的不相宜的苦笑,莫名的,竟刺痛了他的眼。
      他笑,嘲笑自己原来也不过一介凡夫,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刻,他只希望她是他的。
      于是他豁然起身,走下层层云石台阶,走向未央宫尽头的她。
      她跪在地上迎接着他的到来,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他施然站在她的身前,垂着眼,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着头,静静道“青蔷。”两个字,简单,落寞,如她。
      雪还在下,殿里殿外皆悄无声息,百官宫人都在腹诽这个女人的无礼。
      他却面无表情向她伸出手,“今后,你便是孤的人。”
      她小心翼翼将手交给他,不卑不亢道“好。”
      此后,她是他的懿美人,他是她的夫君。
      宴罢,他携她回了无极殿。君王的寝殿象征着无上的荣宠,她的心却徒然一凉。
      无极殿内,她听着狂躁的风夹着雪敲打着朱门雕窗,心里一紧,连着给他解衣袍的手也颤了一颤。他看在眼里,淡淡开口“这种事,还要孤教你吗?”
      她低眉不语,依然环过他的腰身去解玉带上的扣子,因着离他的距离有些远,竟碰不到他的后身。他抬起的双手一收,一手扣住她的肩,一收托住她的腰,将她揽过贴在自己怀里,声音依旧平静威严,“孤是你的丈夫,何必这么拘谨?”
      她没有血色的脸上微微泛红,“是。”接着顺势解下了他的腰带。
      看着她略显生涩的动作,他心情很好,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玉带跌落在地上。没有过多的反抗,她就任他抱着,一步一步走向那张紫檀木床。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倾身望着她,“怕吗?”
      她的眸光有些闪烁,却笑着,戏谑般回他,“自然是怕的。”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又捋了捋她的鬓发,“你若真怕,就不该进宫来。”
      “我没有选择。”她说,笑容依旧挂在嘴角,语气却很清冷。
      他将身子压进,“从此以后,你有。”
      空旷的无极殿内殿里,烛火摇曳着,将暧昧的微光洒在鎏金雕花的紫檀木床上,一红一黑两个身影慢慢交迭在一起。
      聂亦细细浅浅地吻着身下未经人事的青蔷,她脸上一片潮红,承受着这个男人越来越深的肆掠,她的手指渐渐收紧,似极力强忍着。
      在他褪去她那件大红的舞衣时,她终于如愿将银簪抵在了他的后背。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冷峻的脸,深邃的眸,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专注地望着她,似要将她看穿。半晌,紧抿的唇绽出笑意来,“懿儿,你这样,是要谋杀亲夫么?”
      她眼一眯,手一用力就将簪子刺进他的后背,只一点,他便轻而易举阻止了她。在东荒国做质子的时候,他就练就了一身铁骨,那时候的他,几乎没有一天身上是不带着伤的,这样的伤痛对他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此时,他俯身捏着她紧握簪子的手,笑意更甚,“看来果然是怕的,倒怪为夫鲁莽了。”
      她的心蓦然一沉,松开银簪,望着他漆黑的眸柔声道“臣妾知错。”
      他深深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错哪儿了?”
      “弑君之嫌,乃杀身知错。”
      “不。”他坐起身来,将玄色外袍披上,“方才,你若将簪子抵在自己胸口,我便输了。”
      她愕然坐在床上,竟有些不知所措。
      “孤今夜去前殿看折子,你好好休息。”
      目送着他离开,她的心却忽然空了一块。空荡荡的宫殿,空荡荡的人,这一夜,出奇的漫长。
      后来,他将她安置在离他最近的琼华殿,她爱白梅,便命人在琼华殿前种满了白梅,她夜里睡得浅,便寻来西奈国独有的九凝香让她睡得安稳,她善弹琵琶,便邀名师专门做了一把紫檀象贝的琵琶。她喜欢的,她需要的,他总是希望给她最好的。如果她说喜欢他,他其实不介意与她共享东周的天下。
      可她从未说过。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却不愿意看进心里。甚至当他将御史大夫陈迁,那个以舞乐坊所有人性命相挟逼她进宫邀宠的人杀掉时,她对他,亦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或者对她来说,那个困住她的罪魁祸首是他。可他并不打算放她自由,若能把她留在身边,以什么样的借口,补偿还是什么?这些,都无所谓。
      三个月后,她对他的拒意似乎并没有半点消褪。他毕竟是个男人,而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他深感疲惫。终于,在初春的一个夜里,他苦笑着在琼华殿撂下一句“你的心,莫不当真石头做的”便去了琉璃殿,念云夫人的寝宫。
      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只一瞬,便压了下去。有的人,是注定了不能有太多情绪的。
      初春的时节,夜里还很寒凉,尤其恰逢绵绵的夜雨,晚风携着丝丝凉意吹来,更是冷到骨子里。青蔷一袭单薄素净的白衣,外边批了件大红色斗篷,撑着把楠竹描梅的纸伞就这样亭亭地立在雨里。与此同时,聂亦坐在一张白玉棋盘前举棋不定,听着耳边宦官再一次回报,说是琉璃殿外的青蔷仍倔强地不肯走。气定神闲一落子,他面无表情道:“让她回去。”
      宦官面有难色,“懿美人她……”
      “没听到吗?”语气里有隐隐怒意。“若有闪失,你们都活不了。”
      “是。”宦官退下。
      棋盘对面的念云夫人落子,犹疑着开口,“大王心里有懿美人,却为何不见她?”
      聂亦捻棋,不语。
      宫外的青蔷听着宦官苦苦的哀求,表情依旧冷淡疏离,只是一张脸愈加苍白了几分,衬得额头绛色花钿红得触目惊心。她右手撑着伞,左手伸向无边的夜,留住几许微凉的雨。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堵得她心慌。她索性将伞放下,又将红色织锦斗篷解开,放在宦官手里。“无妨,我再等等。”
      一旁的宦官捧着斗篷心惊肉跳,脸色煞白,两只手直哆嗦,她却浅浅笑着。
      宫楼上的聂亦看着这番情形,隐在广袖中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的懿美人,似乎深谙他的痛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