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先天命盘与后天修道对食物偏好形成的影响》优抚医院2号床

6、禽言兽语（下）

　　跳出高墙一路向北，地势渐高，草木土石的生势也渐渐密集，隐约有了地下丛林的模样。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只有草叶擦身而过的丝丝凉意。硕大的月隔着顶头相错的横枝，洒落的无边清冷，其实与人间也没什么不同。

　　墨汁定了定神，矮身钻入一丛叶底，低下头颅将鼻尖贴紧土壤，仔细搜寻起来。其实它哪里会辨什么草木香气，更何况是在诸多瑶花琪草之间寻找人参，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但月色再明，也照不清每一寸地面，墨汁头低垂地久了，只觉脖颈难受得紧，待舒展片刻回头一看，仿佛离初发地还没行出一丈，再想仔细辨别，连哪片地是找过了，哪片地还没找过都认不出了。它一时心浮气躁，引得腹中也咕咕作响，嗷嗷叫了两声，满心只想张出爪子扑点什么东西来撕咬吞咽才好，而这时竟然真有什么就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窸窣响动。

　　墨汁陡然屏住呼吸，已然想不了太多，后足一蹬便扑了上去，前爪方搭上那物双肩，尖牙便跟着咬上了后颈位置。

　　但触爪的冰凉光滑还是让它愣了片刻，紧接嘴上的触觉着也传至大脑——

　　鳞片？鱼？

　　这里的鱼居然还有脖子和肩膀？！

　　它一分神，便忘了控制平衡，竟搂着那物滚下了山坡，好在林木拦道，没滚出多远，他们便撞上一处树干，在树叶投下的暗影中摔作了一团。

　　倒是那物先爬起来，盯着墨汁也不离去，观察了一会儿，才举肢去碰墨汁。

　　墨汁瘫在地上不想起来。因为是它搂在那物背后，翻滚起来的时候，倒像是它在保护对方一般，结果在地上碰擦的是它的背脊，撞上树干的也是它的脑袋，墨汁半耷拉着眼，看着那物逆着月光的剪影，晕乎乎地想，啊，这只鱼头上还有角呢，刺一定好多的。鱼那么腥，刺还那么多，吃果子也不要吃鱼，而且它才不是猫呢。

　　倒是那物开了口，怯生生，清脆脆，却竟是墨汁分外亲切的虎语。它轻轻推着墨汁，小声道：

　　“墨、墨汁师弟……你没事吧？”

　　墨汁一下子醒了，它不顾伤痛跳起来，绕着麒麟汤包转了两圈，借着月光，并不友善的眼神也上上下下将汤包扫了几个来回。

　　墨汁怒道：“你是个什么精怪，竟然会说虎语？！”

　　汤包倒有些腼腆：“我是麒麟呀，你没听过么，凤为禽首，麒麟便是兽王，自然要会各种兽语啦。”

　　墨汁反驳道：“你胡说，老虎才是百兽之王！”但可惜偏偏它的额头上并没有能够证明的纹印。

　　汤包歪头想了想，弯眉轻轻笑道：“反正我就是会说。对啦，”它忽变了口气，睁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生哀求墨汁道：“你千万不要告诉师父看见我在这里呀。”说着两个前蹄都往胸前缩了缩，这般蹲成一团，显出几分乖巧可怜。

　　墨汁一双黑眼珠转了又转，朝汤包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汤包撒蹄子小步跑开几尺，又扭过头对墨汁笑道：“爬山，锻炼身体。”它向着明月而奔，扭过头来时便背了光，墨汁其实只能大概看清它面部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这看不甚明了的一笑却让墨汁丢开了许多小心思，惊奇道：“半夜？锻炼？”

　　蹄声在寂静中哒哒作响，仿佛有一种魔力，令墨汁继续跟上去。原来这茂林中还有一道半人宽石径，时不时被横生的矮树枝或斜倒的草茎拦路，却又断断续续地指向深处，这必然是供二位仙人师父行走的，只是夜色下看不清终点会有什么。

　　“对呀。”汤包一边说一边又往上蹦了几级石阶：“师父总是觉得我身体还没好，还要静养，不让我出门。我多锻炼锻炼，变得强壮了，才能不让师父再担心呀。”它回答得十分认真，每次起跳动作也十分小心，比起那几只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鸽子当真孝顺多了。

　　但它显然也是师父们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