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公子记》阿削同志

2、第一章 萝卜很久远 一颗永流传

　　剑客姓庄，单名一个远字。天齐国史上是有过那么一位武功超然，人品绝佳，一切都那么神乎其神的大侠，也姓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庄远敢指天发誓，自己和那位大侠绝对没有半根鸡毛的关系，可说出去也要有人信那。

　　这世上人们总喜欢把美好的事务联系起来以让它变得更美，可他庄远真不想无缘无故的占古人便宜，因为这辈子他已经占了太多的便宜了。这占的多了他也内疚也心慌。有时候火起来，他真想一拍桌子，对那些来恭维他的人吼：“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一帮瞎了狗眼的！我家祖坟就在那，你们都拿好锄头给我刨去，祖宗十七八代任你们刨，刨到哪怕是一根属于那人的骨头，我就把它吃下去！”

　　可他终归不敢这样做。

　　夜深了，自己高贵大气上档次的妻子就躺在自己身边，隔壁院子里睡着自己乖巧漂亮的女儿，这一辈子，庄远觉得自己真的无所求了。所以，那个秘密，他一辈子都不会说，打死打残了他都不会说。

　　可不说不代表他不会想啊，抵不住内心火烧一般的煎熬啊，唉……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那一场美丽的误会，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传说。

　　庄远家世简单，世代务农，靠着几亩地养活一大家子，日子凑合凑合还能过。庄远生在秋天，他娘怀着他的那年夏天，天气出奇的热，可巧又赶上那一年西瓜大丰收，庄远的爹便收了一大筐子，捧给孩子他娘敞开了肚皮吃。这一吃，可就吃坏了，用庄远他爹的话说，吃了一肚子的寒气啊。所以庄远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就要发个烧什么的。

　　他爹恨自己当年莽撞不懂事，又听人说孩子学武能强身健体，便琢磨着送庄远出去练练。少林寺是不能去的，这孩子以后还要娶媳妇的，思来想去，便想到自己有一个远房的不能再远房的亲戚，建了个什么门派，做的还挺成功的那种，二话不说，拉着只有七岁，泪眼婆娑的庄远就奔上了青山山头，拜了青山派掌门张青山为师。

　　庄远在青山上的青山派里跟着青山师父一跟就是十年整。头五年，张青山这个崩溃啊，你说这孩子咋就被生成这样了呢，百教不会不说，还永远一副死了找不着地儿躺的衰样，让你打不得骂不得。

　　悲催，太悲催了！

　　后五年，张青山又惊喜了，怪不得有人说老天爷给你关了个窗子，总得给你留个烟囱什么的。这娃练武不行，可掌勺行啊，得，厨房重地就交给你了。所以庄远在一方见地的小厨房里挥刀舞铲的一干就是五年。不仅手艺练得好，身体也跟着见好，总之什么都好。

　　回忆起改变他一生的那一天，庄远不得不感叹，这人品好起来啊，真是挡也挡不住。

　　（前方注意，以下全是脑洞，各位看官请谨慎移目）

　　——为了表明事件的真实性，增强感染力与说服力，阿削同志有必要亲自跑一趟青山，采访一下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事件的目击者。

　　首先是庄远的大师兄东方莫言：大师兄面容冷俊，目光凛冽，足足盯了阿削同志半柱香时间，就在阿削同志意志力土崩瓦解，即将失去生存斗志时，他嘴角微提，吐出两字：“呵呵”

　　阿削同志白眼一翻，差点滚下山去。

　　接着是庄远的二师兄，胖胖的二师兄坐在椅子上，笑的和善：“我就说嘛，打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块练武的料。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怎么说呢，作为他的二师兄，我还是挺为他高兴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去吃饭了，晚了就没了，不送。”

　　阿削同志打了个饱嗝，刚我在门外等你吃完饭等了一个时辰，敢情你穿越了？

　　再然后是庄远的三师兄与四师兄，两人排排坐，三师兄笑的很纯良：“庄远那，庄远做的菜可好吃了。”

　　阿削惊道：“做菜？！”

　　四师兄一脚将三师兄踹飞，嘿嘿笑：“你别听他瞎说，庄远不会做菜，他只会练武，不过他有一门绝学，那就是边练武边切菜，那剑法，是这样的……”四师兄起立，随手拿起身边的剑，开始挥舞。

　　哗哗哗哗哗哗……只见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就在阿削同志觉得自己快要被晃瞎的时候，四师兄停下了，擦擦汗：“就是这样的，庄远这么一挥啊，那一大捆白萝卜就成了丁了，一个个平四方，侧八角，都不带差的。”

　　被踹飞的三师兄醒过神来，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就是这么练的，他还切土豆，这样…”

　　哗哗哗哗哗哗……

　　四师兄重新抡起剑：“他还切黄瓜”

　　哗哗哗哗哗哗…………

　　三师兄不甘示弱：“切洋葱”

　　哗哗哗哗哗哗……

　　“南瓜”

　　哗哗哗哗哗哗哗……

　　“大白菜”

　　…………

　　阿削同志在被戳中之前赶紧掩面奔走。

　　最后，阿削同志来到了整个青山派最有威信的青山师父门前，只见青山师父跪坐在众多牌位前，背脊直挺，长剑高举，眼中了无生意，口中念念有词……

　　阿削侧耳倾听：“……我青山派能有此徒儿，是几世修来的福啊，我张青山总算是对得起青山派的各位列祖列宗了，我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出人命啦！”阿削同志扯着嗓子嘶吼。

　　不肖一会，众弟子蜂拥而至，将小小的祠堂围了个水泄不通，阿削同志费劲千辛万苦总算从众人腿肚子里爬了出来，连夜狂奔出三十里玉米地，直到再也看不到青山的山尖为止。

　　阿削同志狂奔到落脚的客栈，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一头栽进房里，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嘴对嘴猛灌三大口……呼！总算活过来了。

　　阿削同志是敬业的，她不顾因强光而模糊的眼，因惊吓而崩溃的心，拖着病残的躯体，前往天齐国最大的藏书阁，预备彻查当年有关庄远大侠的一切资料。

　　和庄远大侠有关的资料列表如下：

　　一、《青山传》，此书记载：“庄远，字容林，庄长天第十二世孙，自幼师从本派第七代掌门张青山，众弟子中排行第九，人称张九侠。其人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在青山派习武的十年里，一朝顿悟，练就武林绝学《天暮诀》，仅凭一招“天暮神功”便荣登天下第一高手之宝座，蝉联至今，实乃青山百年难出一奇人也。”

　　二、《天齐志异》，此书记载：“本朝庄氏一门，能人倍出，古有庄长天庄大侠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今有庄容林练就盖世神功，威震武林。然庄容林生就淡泊名利，志不在此，于庆晖元年娶本朝安平公主，不久便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呜呼哀哉，实乃我天齐朝野一大不可估量之损失也。”

　　三、……

　　街角茶馆里，阿削同志要了一碗乌龙茶水，一碟薄皮花生，双目炯炯的望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只见其醒木一拍，白牙一亮，道：“要说这十年前，青山山顶上曾发生过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什么事相信在座众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可要说这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它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的惊心动魄，还得听我给大家一一道来。”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继续道：“这青山派能成为我天齐数一数二的门派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于它有一件镇派之宝《天暮诀》，此书可真是绝无仅有，绝伦超奇啊。自青山派先人著成此书到现在，这世上便从未有人练成过。青山派历代掌门皆未能参透此书，可顶不住有人天赋异禀。庄容林庄大侠在青山派做入室弟子的那十年，青山师父对他一直青眼有加，暗中传道授业，再加上庄容林高人一等的聪颖机敏，一旦这水到渠成，盖世神功便练成了。”

　　“神功练成的那天，庄容林只觉浑身上下真气乱窜，内里竟仿佛有排山倒海之力，一时难以排遣，就在这时，庄大侠仰天一声长啸，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顷刻之间竟一片飞沙走石，黄烟漫漫，可谓是风云为之落泪，天地为之变色……待到烟尘散尽后，众弟子竟都伤势惨重，无一幸免，其中包括了早年在武林上颇有名气，江湖高手榜排名第二的青山派大弟子东方莫言。”

　　“至于庄容林和原来的安平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大长公主的姻缘据说也成在那一天，叫人不得不叹，是冥冥之中注定要成此佳缘那。”

　　众人一片唏嘘。

　　就在说书先生惊堂木恰恰要拍下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店小二冲了进来，在人群中好生一阵搜索，突然双目圆瞪，指着听众中一女扮男装的人喝到：“嘿，你丫的居然住客栈不给钱就想跑！”

　　阿削同志反应奇快，端起桌上装着薄皮花生的盘，往自己撩起的衣摆上一倒，两腿转成风火轮状，开始夺命狂奔。

　　茶馆小二惊醒，“你丫的不给钱就算了，你还吃不了兜着走！”

　　阿削同志边跑边喊：“各位好汉，各位英雄，我是来查史料的，我是穿越来的，我没有铜板啊，你们收人民币不！收不！”

　　客栈小二边跑边撸袖子：“还屎料？看爷爷我今儿就把你打成搅屎棍！！…”

　　阿削同志为了小命，奔的爹妈不识，留下身后一地滚滚烟尘……很多年后，当阿削同志完成穿越使命，和一二三好友月下胡侃时，总有种抑制不住的，想把下酒花生倒自己裙子上，撒丫子跑的冲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夜深人静，回忆总是马不停蹄的滚滚而来。

　　其实庄远从来都没想过要出名，至少没想要出那么大的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字。

　　他很想对别人说，其实那天是这样的…

　　那天和他往常过去的十年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一样，在厨房里煮饭，他剑舞的不好，但刀工还可以。但那个时候，四师兄为了练剑，天天到厨房里来切白萝卜，铺天盖地的萝卜丁堆的像小山一样，为此庄远只能变着花样的煮萝卜，吃了整整一个月，吃的三师兄的脸就整片儿的一白萝卜皮。

　　但那天四师兄没来，庄远正奇怪，却见平时肥的连路都走不动，但最近因吃了一个月萝卜而瘦了一圈的二师兄从厨房门口奔过。要知道，如果不是什么紧重的事，二师兄是绝对不会作“奔”这个动作的。

　　庄远拉住二师兄问发生什么事了

　　二师兄笑的猥琐，一旦山上的师兄们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庄远便知道了，还能是什么，肯定又是什么莺莺燕燕的绝世美女从山下走过了。

　　庄远也喜欢看美女，但在这个连蟑螂都是公的青山派里，美女就跟天边的浮云似的，只能想想罢了。有那么几回，听说有美女打门前过，庄远怀揣着一颗纯的跟官银似的少男心，颠儿颠儿的跑去看，结果他很失望，那哪是什么美女啊，那就是一女的。

　　二师兄奔走了，庄远不想去，他得把整盆白萝卜丁给洗了。师父不让浪费，所以下一个月还得接着吃。师父也不让看美女，他说那有辱门风。

　　庄远端着萝卜盆路过山门前的时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师兄全挤在台阶上，探头探脑的往山下望，庄远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时，改变他命运的那一个萝卜丁，就这么不安分的，从高高耸起的萝卜堆上掉了下来。

　　庄远当然没有注意到，在那一刻，他唯一有的印象，就是脚底一滑，然后失重，接着周围一片惨叫。

　　“谁啊！挤啥挤！”
　　“我的脚！”
　　“别推，要掉下去了！”
　　“丫你摸哪儿呢！”
　　“……”

　　一针鬼哭狼嚎的纷乱过后，庄远发现自己竟奇迹般的摆正了身子，而自己的那些同门师兄们全都鼻青脸肿的滚在台阶下，躺的一地狼藉。平时最好看，最有风度，最玉树临风的大师兄竟弯成龙虾状挂在门前的那颗大枣树上，衣衫褴褛，满面青紫。

　　而当庄远转过头，他发现山下站着两个美的跟仙女儿似的姑娘，让人振奋的是，其中那嫦娥级别的仙女儿姑娘竟在朝他微笑，庄远一下就给笑懵了，完全忘了周围的一切，缓缓的，缓缓的，朝她牵起了嘴角。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安平公主和她的丫鬟，而他的师兄们之所以会如此狼狈完全是拜他那盆湿哒哒的萝卜，以及他那脚踩萝卜丁产生的乘风破浪之势所赐。

　　庄远火了，火烧火燎的红遍了大江南北。他那一场荒唐闹剧的受害者们却一个都不愿意站出来澄清，因为师父说过，谁再站院门前看美女，辱没师门，谁就会被逐出去，而且还会安上一个耍流氓的罪名，所以他们不敢。还有一个让他们更抬不起头来的理由，就像玉树临风的大师兄永远都不会在意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到底是谁打的，因为他知道，在那一片混乱中，别人吃的他的拳头一定不比自己少。

　　在美女面前失态成这样所酿造出来的火是恐怖的，所以他们都选择三缄其口，不说，牙关都给我咬死喽。

　　而最了解庄远有几两肉的青山师父，秉承着百年来难得能有此光耀门楣的机会决不能放过的理念，他当然不会说。甚至，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带出这么几个畜生级的徒弟，这一世英明，啧啧啧，晚节不保啊。

　　安平公主当然更不会说，在她眼里，他心目中的大英雄是那么的潇洒英俊，尽管她知道，因错伤同门师兄，庄远的心里一直都有一道迈不过去的槛，所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过手，婚后不久，他便退出了江湖，可在她心目中，他的丈夫永远都是她的一片天，是她这辈子最仰慕的人。
　　至于庄远，凡是会伤害到他和安平公主之间和睦关系的事，他傻了才会做，所以，这一美丽的误会就一直这么的美丽了下去。

　　后来，青山师父很明智的勒令他的大弟子东方莫言前去助庄远一臂之力，务必保守这个秘密。东方莫言不甘不愿的去了，此后，凡有人不服庄远的威信，作为他跟班兼仆从的东方莫言都会一一收拾干净，庄大侠从此更加声名显赫。

　　莫言师兄是多么的不甘不愿不耐烦啊，可错已著成，木已成舟，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了，这份怨念并没能持续很久，等安平公主把自己身边那个仙女儿似的宫女许配给他的时候，气就已经消了一半。再等到他的爱妻给他生下东方楚戈后，他就什么怨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