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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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轻柔，如云如雾，冰凉而淡漠，片片融在面上，留下轻轻浅浅的水痕。
雪本如此。
而这一刻的雪却凶残暴虐有如九天神罚，将人世掩埋。
“岱哥！”寒歌大喊，此刻雪已在他身后不远，气浪冲击已至，狠狠拍在他背上，如同高手全力一掌，他仍咬牙承住，将寒瑰护在身前，却是忍不住一口热血吐出，洒遍寒瑰半身。所幸方萧岱之前所输内力虽在消散，仍留有小半在体内，教他不至于内伤过重，亦如寒瑰一般无力行动昏迷不醒。
方萧岱勉强应了一声，他也是有伤在身，失血过多，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却仍撑着道，“带着你小师叔，我们快走！”
寒歌再是呆愣，生死关头也爆发出些毅力坚忍来，他将寒瑰负在背上，用腰带牢牢系住，一边跟在方萧岱身后，两人俱是全力向前，便连回头之时都欠，一意奔向生天。
他们所向，却是两人攀登而来之小路。
方萧岱心思百转，早在雪崩征兆乍现，便定下了路线。那条小路正巧在雪崩势头旁侧，不直撄其锋芒，路上又是地形崎岖，多有山石——也正因此才攀得上来。
然而任他再是机变，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毕竟少年欠缺经验，对于雪山了解竟是不及于上生活多年的寒歌，那条小路虽然利于逃生，毕竟离开了些距离，如此又一耽搁，他们竟是被流雪追上，狂猛气流击在背后，便要将人生生拍倒在地！
方萧岱只觉心头剧震，几乎晕厥无力，他心知只要倒在地上，多半便会死在此处，脚下却忍不住无力踉跄，整个人都向下倒去，奔涌白雪便要将他覆盖掩埋……忽有一只手伸来抓住了他，用力一提！
方萧岱猛地回复了些精神，瞧见那人不由喝道，“果然是你！”
救了他那人却无暇旁顾，只大声道，“一心跑，莫要回头！万万不要被埋死雪下！”
他虽然全力大喊，在这狂作的暴风滚雪之中却模模糊糊，令人只听得个大概。
方萧岱却也无心再问，他几乎又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更是不想受那雪埋窒息之苦，经此一变，又是勉强向前逃过一段，而正是这一段距离，救了他一条性命，此为后话不提。
如今漫天风雪，寒歌负着寒瑰，并方萧岱与那人，四个人一路狂奔，只求多一分时间，多一分生机。苦苦挣扎，前路未卜。
人事已尽，便听天命。
方萧岱脚下不停，不知奔过了多久……几乎用尽了所有气力，终究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为奔雪追上。
他心中悚然一惊，却又觉无非如此，或早或晚罢了。人生诸般苦楚，他已一一尝过，只叹不能再见大师兄一面……一面即可。这么想着，他又觉得便是见到了。
大师兄的面容透过一片洁白飞散雪片，对他微微而笑。
方萧岱看着那虚幻飘渺的笑容，也不由一笑……用力伸出手去，想要摸上一摸。
大师兄……他这般喃喃自语。
而后为雪而埋。
方萧岱做了一个梦。
梦里尚是幼时，每日无忧无虑，欢乐安然。各位师兄，爹娘……还有大师兄。日日平淡重复，却是幸福平静。禅剑门后山有汪湖泊，水面清澄，无风无浪，一整面光滑如玉，悠悠荡荡。
一日上他由着些孩子脾性，置了气，自个一人跑到湖边坐着瞧水中倒影。水面平整，水质清透，一眼便望进颇深，几尾淡色小鱼彼此追逐嬉闹，时时浮至水面，轻啄一口，吐出细小气泡。
方小呆踢掉鞋子，丢在草地上，一双雪白小脚踩进水中，洁白水花四溅，惊走了小鱼。抬头仰望，正是无边晴空，白云悠然不动，阳光烂漫。
静无风起，环顾无人，如此静谧午后，方小呆瞧着瞧着，虽然孤身一人，却只觉安全舒适，渐渐……便连那点小孩意气都丢到脑后，昏昏欲睡。
一朵白云飘啊飘，飘啊飘……有点像大师兄板着脸的样子。大师兄，你怎么还不来寻我？才这一会儿，我竟然已经开始想你了……方小呆默默想着，静悄悄俯在白云青草碧水之间，慢慢睡去。
小身子压在草地之上，双脚仍自浸透水中，草地湿腻，不知不觉间……竟然滑入了水中。
方小呆睡梦之中渐觉冰冷，呼吸困难，只觉身体卷在一团柔软冰凉之中，慢慢下滑……他勉强睁开眼睛，迷糊之中却是瞧不清楚，只有上方璀璨日光，悠然不动的白云，蓝天这般蓝，这般美，他却沉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大师兄……
于所有欢喜痛苦时刻都会呼唤的名字，唯一不变的一个人，一生一世绝不分离的那个人。
大师兄……
一双手抓住了他，将他拉出水面，太阳温暖如触，轻柔微风忽起，翠绿小草缓缓摇摆，然而在方小呆匍才睁开的眸子中，所有一切都渐渐淡去，只剩那一张面容，水珠从洁白面颊滑落，担心而焦虑地望着他……亦只望着他一人。
大师兄。
当方小呆睁开双眼，他便成了方萧岱。
而面前的那张面目，虽然憔悴苍白，却仍是一如既然，永远不变的担心焦虑……还有爱。只望着他一个，只望着方萧岱一人。
他的大师兄。
“大师兄。”方萧岱轻唤出口，“每次在我最是痛楚无助之时，都是你。”
“是我。”方剑吟柔声道，将他冰冷的身子抱进怀中，如同拥住了全世界最美，最珍贵的宝物，“只要你唤，我便来。”
方萧岱微微一笑，终于安心坠入了睡梦之中，他已经不再觉得冷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