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5、第 5 章

　　“你梦游了？”赵仁把林姜一把推回床上，“我看你大半个身体都耸出来了，差点就掉地上。”

　　“没事，就是做噩梦了。”林姜抹了把额头，手心里全是汗，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发梢都带着点水渍。

　　“感冒了？”赵仁看他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关心地问，“怎么出这么多汗，还把被子踢下床了。”

　　林姜这才发现，原本盖着的被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难道那一切都不是梦境？而是真的发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寝室么？为什么刚才连背后这面墙都摸不到了？

　　难道是被外星人带到了一个未知的环境进行实验了？还是哪个女鬼看上自己把自己抓去她的洞府打算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无数的疑惑在林姜脑海里盘旋着，纠缠着，如同一根根丝线，相互摩擦、拉扯，缠绕在林姜的身体上。很快，这些无法解答的问题团成了一个撕扯不开的茧，将满脑子问号的林姜包裹在里面，逐渐收紧，让林姜呼吸加快，心跳加速。

　　在这由层层问题组成的茧中，一道亮光出现在四处碰壁找不到出口的林姜面前。

　　林姜欣喜若狂，发足奔至那个口子，突然，一个人闪到他面前。

　　一个长得和林姜一模一样的人！

　　林姜如遭电击，浑身一震。

　　他想起来就在赵仁抓住自己之前，自己看见的那个怪物，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那个缩在自己床底下不停敲打床板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和自己这么像？

　　赵仁收拾了东西，转身就看见林姜呆坐在床上，双眼无神，满头大汗，一看就有问题。他放下包，走到林姜窗前，一手抓住床边的栏杆，晃了晃，喊道：“林姜？林姜！”

　　一连喊了十几声，林姜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脸色发白地看着赵仁，说：“赵仁，你帮我看看我床板底下有什么东西。”

　　赵仁狐疑地看了眼林姜，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们学校的寝室向来都是上面是床铺，下面是自修的桌子，床板和书桌上方木头书架之间会有一小段空间，一般都是放几张报纸来防灰，林姜的床板下面也只有几张不知道几年前的报纸，上面布满了灰尘，加上经年累月地放在那，早就脆弱不堪，一捏就碎。

　　“没东西啊。”赵仁仔细地扫视了一圈，又问，“难道我们寝室有老鼠？”

　　“大概吧。”才从老家挤车回来，本来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偏偏又在梦中经历了一场惊吓，林姜实在是没力气多说什么了。

　　更何况，如此荒诞怪异的噩梦，说出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结果赵仁还真以为寝室有老鼠了，他安慰了林姜几句，又说自己去买点老鼠药，被林姜阻止了：“你去自习吧，这幢寝室楼那么多寝室，谁知道老鼠会跑到哪里去，我下楼和楼管说一声，让他们统一安排吧。”

　　一说到自习，赵仁就皱了皱眉，说：“暂时只能在寝室自习了。”

　　“怎么了？”林姜知道赵仁每个学期都会提前来学校，早早等在专门开辟用来自习的六号教学楼门口，等着教学楼一开门，就进去占座，除非特殊情况，赵仁基本不在寝室学习。

　　“来了对情侣，大概是和别人换了位置，刚好就坐在我前面。”说到这里，赵仁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自习教室本来就是用来自习的地方，他们不在自习教室自习就算了，还在自习教室谈恋爱。我提醒了他们好几次，根本就不听。”

　　林姜立刻就理解了，要说他大一的时候，也是众多占着自习教室位置结果不去自习的一员，只不过后来某一天他良心发现，不愿意再浪费公共资源，把占座的书全都搬回来了。

　　其实这也是绝大部分大学生的常态，尤其是刚开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满腔热血，胸有沟壑，势要头悬梁、锥刺股，不考到年级第一不罢休。不过随着开学后的吃喝玩乐，这些远大的志向就成了一团毒素，全都排出到体外。

　　“那就换一个地方吧。”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情侣，林姜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建议赵仁换个自习教室。

　　“恩，这两天我先去图书馆看书，顺便找找哪里有安静的自习地方。”赵仁把钥匙塞进包里，说，“那我先走了。”

　　林姜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寝室门关上的那一秒。

　　赵仁一走，林姜就一溜烟地下了床，先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暂时扔在椅子上，然后又不放心地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再仔细地扫视了一圈自己床板下面那一块空间，确定除了报纸和灰尘再也没有其他“住户”，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睡觉出了一身汗，衣服黏糊糊地贴着皮肤，林姜随便收拾了下，决定先去洗个澡，再出去吃饭。

　　温度适宜的水从淋浴头里喷出来，，洒在林姜身上，顺着林姜的身体曲线滑至脚跟，慢慢流向小小的水管入口，在入口处打了个转，流进了下水道。

　　有洗发水打成的泡沫和水一起从头顶流到了林姜脸上，林姜闭着眼抹了把脸，其中一些不小心吃进嘴里，苦涩地要命。

　　他睁开眼，正打算将水温再调高一点，却发现手臂上缠绕着奇异的红线。

　　浴室里满是水汽，让林姜看不真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缠到的，大概是哪件衣服掉下来的线头吧，林姜并没有多想，伸手去抹，入手处冰凉凉的，和周围的水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不是线，那是水！

　　林姜抬起手臂，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红线！

　　刺鼻的铁锈味粒子争先恐后钻进林姜的鼻子，刺激他的大脑。

　　那是血！是血的味道！

　　林姜掰下淋浴头打算将这血丝冲走，可是这血丝不但没有冲走，反而越来越多。

　　不知道从何时起，淋浴头里喷出来的变成了血水！

　　林姜吓得手一软，淋浴头失去了支撑，掉到了地上，在地板上左摇右摆，那血水也随之变化着喷洒的方向。

　　冰凉的血水肆意地在小小的浴室空间里喷洒着，很快，林姜全身都沾满了血水。

　　但林姜已经来不及在意这个细节了。

　　浴室里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不过片刻之间，浴室就早早进入了三九寒天。

　　那血水一洒到林姜身上，鲜红的颜色就开始变得暗沉，像一层厚厚的暗红色油脂，将林姜全身覆盖住。

　　“呵。”

　　一声冷冷的笑声，和林姜噩梦中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这一次，这笑声近在咫尺，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

　　寒冷的气息喷洒在林姜的左耳上，让林姜整个人和兔子一样蹦了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往左边一看，一面布满水珠的墙壁。

　　“呵。”

　　这次是在右边。

　　林姜飞快地往右边一看，还是没有看见人，或者“人”。

　　“笨蛋，我在这里。”

　　这次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镜子。

　　林姜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拧浴室的门把手。

　　和所有恐怖片里演的一样，门已经打不开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林姜心底深处始终藏着一点希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幻觉，门能够打开，自己能活着离开。

　　这种情况下，林姜已经别无选择。

　　他只能和劣质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挪动他的脖子，视线一寸寸落到镜子上。

　　镜中有惊恐的他，还有一个站在他身后的陌生人。

　　不，这个人并不陌生！

　　林姜很快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在老家被树根绊倒之后，做的那个梦里的年轻人！

　　看见林姜一副见了鬼要死的表情，年轻人勾唇一笑，眼波流转。

　　他俯下身，镜子里的他双手做了一个向外一拨的动作。那镜子就如同一扇门被打开了一样，慢慢的，年轻人自头顶开始一寸寸从镜子里探出来。黑色的长发因为地心引力的原因，在水池上积攒起的浅浅一层水面上拖曳着，勾起连绵不绝的水纹震动。

　　年轻人一手撑着水池，一手向前伸，指尖触到林姜脖子上的皮肤，寒冷刺骨。

　　“你，你到底是谁？”生死关头，林姜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如果这个年轻人迟迟不肯现身，林姜可能会被这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吓破胆。可始作俑者出现之后，他那颗一直提着的心就落地了。

　　不管是鬼是妖，这个年轻人肯定是个高手。自己在老宅里就梦见过他，说明他是从老家开始就跟着自己的了。这几天都是晴天，天上连片云都没有，这家伙能从老家一路跟过来，没有在阳光下被晒地灰飞烟灭，就说明他实力不凡。

　　这么厉害的家伙，如果真看自己不顺眼，想要灭了自己，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两天来的遭遇，虽然当中有惊有险，自己还险些从床上翻下去，但最后除了受到点惊吓，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林姜这边缺心眼地分析着，那边年轻人收回了手，重新回到镜子里。

　　看到林姜一副呆样，年轻人不屑地说：“呵呵，林泽辰若是知道林家的子孙这么没用，恐怕气得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了吧。”

　　“林泽辰？”林姜敏锐地觉察到年轻人话中的那个名字。

　　对方先是一愣，随后勾起一抹嘲讽地笑容，说：“啧啧，连你们林家那么有名的人物都不知道，林家没落得够厉害啊。”

　　“谁说我不知道了！”林姜话说得满满，内心却十分心虚。老家放着的族谱，他可一次都没看过。

　　“哦？”年轻人尾音上扬，问道，“那你说说看啊。”

　　林姜：“……”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低着头说：“原来他什么都没留下么？”

　　镜中迅速结起白雾，浴室温度重新上升。

　　等镜中白雾散去后，林姜在镜中只能看见一个全身被暗红色不明液体覆盖的自己。

　　后知后觉的林姜抬起一只胳膊，凑到耳边闻了闻，随后发出一声震天的惨叫：“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