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鱼目

39、38

　　将家里全部收拾停当，早就过了晌午时间。姚俊威翻了翻橱柜，把最后一包方便面当成早饭加午饭填饱了肚子，然后穿上外套去几站地外的大型超市采购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春节的关系，超市里各个角落都上演着人头篡动的热闹景象，结帐区每个柜台前也排起了长龙。所以当姚俊威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登上地铁时，不觉已经花费了近3个小时。

　　走出地铁站，望着天边即将堕入地平线的夕阳，姚俊威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购物袋过重的缘故，姚俊威觉得左臂又开始隐隐作痛。不得已之下，他将两个袋子都交到了右手里。

　　眼看着光线一点点变暗，姚俊威感到疼痛越来越剧烈。虽然以前痛意也会毫无预兆地袭来，却从没增加得如此迅速过。等到姚俊威踏入电梯的时候，已经变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只能靠着大口喘息，来舒缓一下全身的肌肉紧张和不适。

　　用颤抖的手指将钥匙插入锁孔，姚俊威觉得直接连开门的力气都将消失殆尽。好容易打开了自己的家门，却不料入眼的情景将姚俊威惊得当场目瞪口呆。

　　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原本摆放在厨房橱柜内的雪白瓷杯出现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姚俊威早上放回书架上的《山海经》。

　　男人阖上书，站起身来转向姚俊威。他的眼角眉宇间含着雀跃和欢意，但这样的表情却在见到唇色苍白失血，额头冷汗密布的姚俊威之后，立刻变成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焦急。

　　他疾步走到姚俊威的面前，一把扶住了姚俊威看着马上就要滑落的身体，蹙眉问道：“俊威，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你……”询问的话语尚未完全出口，一股急烈的痛楚猛然间从左肩处扩散开来。姚俊威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钢针残暴地刺了一下，令他瞬时失去了意识，倒在了那个男人的双臂中……

　　暖暖的气流在身体各处流淌，每个毛孔都舒服得扩张开来，先前一直侵蚀着自己四肢百骸的痛意不知何时消退得一干二净——这便是姚俊威恢复知觉后第一个感受。

　　睁开眼睛，姚俊威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内，而床边坐着的正是方才那个陌生人。那人的手里有团橙黄色的光团。见到姚俊威苏醒，他不由长长出了口气，与此同时，手里的光团也逐渐熄灭了。抬手擦了擦姚俊威鬓角的汗珠，那人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倒？”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姚俊威屈肘支着床面，半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手臂果然没了任何的不适，感到既高兴又迷惑。

　　那人听到姚俊威这么问，眼中闪过了一丝的落寞。但他很快微笑着回答说：“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在根本不会记得我。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所有的事，把应该属于你的记忆还给你。”

　　说着，男人伸出手，靠近了姚俊威的额头，而后轻声说道：“把眼睛闭上。”

　　温情软语的声音令姚俊威的理智在那一瞬间深度沦陷，他依言闭上了双眼，却发现原本应是黑暗的眼前连续闪过清晰的画面，有很多和他以前见过的非常相似，熟悉的一切逐步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从馐望着姚俊威慢慢开始颤抖的睫毛，知道他已经想起了所有的往事，于是便将手掌收了回来。再度睁开眼睛，姚俊威的眼中激荡着腾沸的火焰。不置一词间，他突然挥出一拳，将毫无防备的从馐打倒于地，而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从床上跌落下来。

　　从馐望着一脸愤懑，胸膛急速起伏的姚俊威，诧异得连开始变得红肿的脸孔都忘记去抚摸。姚俊威似乎还没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他索性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瞠目结舌的从馐再度扬起了拳头。

　　这一回从馐及时握住了飞快打到门面的拳头，翻身将姚俊威压倒了自己的身下，旋即问道：“俊威，你干什么？难道你还没记起我是谁吗？”

　　姚俊威狠狠瞪着从馐，咬牙切齿地回答说：“哼，记得，我当然记得你，就算我化成灰，也不会忘记你这么个霸道的饕餮王。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霸道得占据了我的床，霸道得逼着我下厨，霸道得让我给你买这买那……可是，我从没料到，料到你竟然会霸道得连一点回忆都不愿留给我。

　　“你难道没想过，那些记忆是属于我的，是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完全私人的东西。为什么你要夺走它？你凭什么让人消除它？那些记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死也不能忘记的一部分！你明不明白？”

　　姚俊威越说越激动，最后他忍不住单手抓住了从馐的衣领，撕声力竭地控诉着。颤抖的指尖缠绕着布衣，泄漏了他此刻难以平复的激动。

　　从馐怜惜地看着姚俊威眼中不断喷出的怒火，安静地等着他说完所有的心里话。两人无言对视了许久，姚俊威觉得心里的怒意逐步被馐温柔的眼神抚平，方才的冲动全都化成了辛酸的委屈，渐渐萦绕上了心头。

　　从馐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伸手将姚俊威搀扶了起来，然后把他紧紧搂到了胸前，微不可闻地说了三个字。

　　听到从馐的话，姚俊威下意识反手抱住了从馐的背部，将自己的脸用力压到了他的肩膀上，希望能抵御住双眼内不断涌上的热意。从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的，将双臂越收越紧，并在姚俊威的耳畔不断低声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俊威好容易把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这才抬起脸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你是怎么渡过三年前的那个难关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刚进门的时候你怎么会晕倒？我粗略查了查你的身体，没发现什么异状。难道是寐慧当年没履行承诺，又留了什么后遗症下来？”

　　闻言，姚俊威把左臂的怪异现象告诉了从馐。从馐边听边皱眉，最后忍不住说道：“这真是奇怪了。因为对于当年的事一直不能释怀，我检查得最细心的就是你的左臂。虽然我的能力比不上雍言的那么出色，但也能断定你的左臂上的肌肉，骨骼，关节，神经完全没有问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姚俊威见从馐担忧之色愈来愈重，忍不住出声安慰说：“没关系，既然你认为手臂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其实现在想来，那样的疼痛可能是在提醒我，我将一个很重要的人忘记了。”

　　从馐听见姚俊威的话，自责地闭了闭双眼，将姚俊威再度抱紧。感受着对方的情深意切，姚俊威心满意足地问道：“是不是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从馐笑了笑，拉着他坐到了床沿上，顺手理了理姚俊威睡乱的头发，说道：“还记得我挂在你脖子上的那块‘惑石’吗？其实那石头与我的精气相连，原本就是我精气的一部分。寐慧之所以能完全封印‘墨焱’靠的就是她的灵力，而这样的灵力来来自于她强大的意念。当我选择放弃自己，求她救你的时候，她的心里便对我有了些许的好感。

　　“正是这丁点的好感令那个封印出现了极小的破绽，泄漏出来的一丝魔性呼唤回了原本打算离开的那蛮和雍言。在我即将完全魂飞魄散之前，他们将‘惑石’从你脖子上取了下来。按照他们的计划，打算将整块‘惑石’熔到‘墨焱’上，那样我就能重新获得力量。可惜仅凭他们两人的能力，只熔入了半块‘惑石’，不能让我完全恢复原本的状态。

　　“所以在过去的三年里，我难以保持人类的样子，仅能以肉眼观测不到的虚无形态活在了‘墨焱’的刀身里。这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努力，努力收回千年前注入‘墨焱’内的精气和魂离，并设法将‘墨焱’的魔性化为己用。终于，在一个月前，我成功从‘墨焱’的刀身里脱离了出来，成为了你现在见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