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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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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从梦里惊醒的,还有施菀。
自习课上,原本好梦正酣。可是……可是她梦到她了!
——苏隐眉。
她梦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不停地说着一些什么,脸因为无助而扭曲成萧瑟的模样,眼神焦急。
可是为什么,听不到,她说的那些话,自己一个字也听不到!
汗是冷的。
施菀死死地盯着黑板中挂着的钟表,放学,马上给我放学!
她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得是快是慢,只晓得放学的铃声是那样清脆那样响亮,让她,如逢大赦。
施菀奔进了医院。
“老乡!我们去找,去找她……”施菀不由分说地拽过玉壶,拉着玉壶疾行。
玉壶很快地适应了施菀的速度,同她,疾走。发丝不断地在风里扬起,交缠。
回眸的时候,看见他轮椅微动,浅笑在颊。
心中安定,继续前行。
施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拉走了玉壶,骆敛簪不会不满吧?
“他不会。”玉壶淡淡地瞥了施菀一眼,道。
她耐力似乎极好,这样子疾行,气息仍然平稳,面色苍白如昔。
骆敛簪不会不满。
调转了轮椅的方向,却见得墙角处,红衣飘动。
饶是他素来冷静,也不由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翎陌掩嘴而笑,无限娇媚。
可是为什么,笑的时候总是想哭呢?
他止住了笑,只留七分媚态在眉梢,“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找到这里来了。”
骆敛簪还是讶异,“我们……认识?”
“哦不不不,我们怎么会认识呢?”翎陌横了骆敛簪一眼,眼波欲流而未流,半嗔道。
骆敛簪稍一迟疑,终于问道:“那……你是男是……嗯……我可以问一下你的性别吗?”
翎陌的笑意一滞,眼神微微一寒,“我叫翎陌。我喜欢玉壶。”
他间接地回答了骆敛簪的问题。
又直接地挑明了他的来意。
“我也是。”骆敛簪的回答出乎翎陌的意料。
“不可以!”
忽然之间,怒气上冲。
翎陌逼近骆敛簪,面色因为血气上涌而娇若桃花。
“为什么不可以……”骆敛簪睁大了眼睛,问。
“不可以!”翎陌急急地重复了一遍。
骆敛簪强忍住笑意,“你说起话来真像一个小孩子。”
仿佛怕自己用词不当伤到翎陌,骆敛簪又补充道:“嗯……我没有骂你幼稚的意思,只是突然间这样子觉得……你别介意。”
越描越黑。
他张口还欲再作解释,却听得翎陌的声音冷然地掷了下来,“我不管!我、我……我不想再这样子下去了……”
翎陌伸手,掐住了骆敛簪的脖子。
“她分明喜欢你!我不管,你不能,你……”
语无伦次。
手上加力。
骆敛簪只觉呼吸颇为困难,欲开口呼喊,却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呀……”
声音喑哑、短促,而灵魂正被挤压。
翎陌将脸凑到骆敛簪眼前,露齿一笑,灿似锦霞。
然后,手又松开。
“咳、咳……”骆敛簪深深地吸足了气,望向翎陌,“你说你喜欢玉壶?可我觉得,你不配!”
“你瞎说!”翎陌跺脚,斥道。
“有那么多男人为我神魂颠倒过……我这一张好皮囊还不配?你瞎说你瞎说!你不知道,有好多男人说过爱我……”
眼圈红了的时候,气似乎也消了,“可他们都不要我了……”
骆敛簪默然以对。
“只有玉壶,只有她……”
“她是我剩下的、唯一的、仅有的……希望。”
骆敛簪正色道:“如果你把玉壶当作你的救命草,那你还是离她远点。”
“你!”
“我没有开玩笑。”
“我不要听!”
“如果你真的希望你有资格说你喜欢她,你就应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有所担当!她需要别人给她慰藉,而不是再充当保护别人的角色!”
当这些话一口气说出的时候,骆敛簪眼前又浮起那一道淡淡的影子。
清冷如霜。
翎陌不怒反笑,“像一个男人?你让我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好,我让你看一下什么是男人!”
“嘶——”
他一手扯下自己身上的红衣。
另一只手,抬起了骆敛簪的下巴。
“砰——”
这是轮椅倒地的声音。
“唰——”
这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骆敛簪用力捶打着翎陌的后背,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他想大声喊救命,喉中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玉壶,玉壶!他在心底,喊她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喊到声嘶力竭。
他想起了玉壶,想起了他精神失常的母亲,还有许伯……
人到绝望的时候会忆及生命中所有的痕迹。
而他,正已绝望。
如果,如果这双腿还能动的话,他肯定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子任人摆布,至少还可以挣扎,至少还可以反抗……
这是第二次,他这样恨他这双废了的腿。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忽然听见一个清泠的声响——
“叮。”
病房的某一处,一枝碧绿的簪子笔直地坠下,碎成一地绿色的寒光。
破碎,如此简单。
玉壶……你永远不会知道,我这一刻的无望。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永远不会。
翎陌的声音不断响起——
“你还真是清秀呢,倒是当小受的料……”
“美人胚子啊……”
小受!
被这样一个字眼深深一刺,他差一点要流出泪来。
不是,不是。他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他要给她最宽阔的肩膀……
玉壶,对不起。
他想哭,却硬生生地忍住,他不能在这个禽兽面前流半滴眼泪!
可是玉壶,我还想给你剪纸,剪菊花,剪你的身影你的面容……
但是现在,这双手,好脏。
玉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翎陌,你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