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85、赠荷包柳园探病

　　六点的钟声才敲过，伊秋便来到伊凡的门前，问：“三弟，你醒了吗？”
　　伊凡睁开眼，并不理他，等他在门外叫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伊秋进屋看他一身的狼狈，笑问：“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昨晚又没有脱衣服？你现在的坏习惯是越来越多了，春节时倒在床上便睡了，连门也没锁，我还可以进来给你盖被子，这次呢？”
　　伊凡正搔着头无从回答，黄妈脸上带笑的走了进来，边替他收拾屋子边说：“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回来以后连衣服也没有脱就睡了，这样冷的天是很容易着凉的。”黄妈脸上带着微笑说。伊凡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尔后吃惊的问：“黄妈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黄妈一愣，随后又笑着解释，“你看我，竟顾着干活都忘记告诉三少爷了，丽水病了，要我过来帮她。”
　　“你？”伊凡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黄妈明白他的意思，尴尬的一笑，说：“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哪有老妈子跑到这里来的？可是丽水哭哭啼啼的非要我帮她，那样子谁看了都不忍心，她说她初次来这里没有多久，谁也不熟，不好意思拜托别人，害怕她们不愿意自己多没面子？只好央我来了……”
　　伊凡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的内心被深深的震动了，他觉得平日里太忽视她了，现在连她病了自己竟然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十分的内疚……
　　伊秋见伊凡像是有心事儿的样子，看看黄妈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赶紧打破这僵局，于是笑着对黄妈说：“黄妈管的真宽，元宵佳节大家都挺高兴的，多喝些酒算什么？你比太太还厉害，她都不这样管我们！”
　　“就是因为太太不管你们所以我才来管的，”黄妈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说，“我今年也有五十六了，在梧楸里作了也有四十几年的活了，我从落地看着你们长这么大，你们也看得起我，从来没有骂过我，我本来老早就像回家养老去了，可是我又放心不下，又舍不得你们，我若是走了，也对不起过世的老爷太太，若是他们还在，见到几位少爷都这样有出息，也该是很高兴的了，虽然现在的太太对你们也不错，可是我……”黄妈说着说着竟摸起了眼泪。伊秋难过的低下了头，伊凡换好了衣服，不以为然地说：“这样高兴的日子何必讲这些呢？”
　　“对……都是我不好，不该讲这些的，两位少爷收拾好了就去吃饭吧，别让太太等久了。”黄妈这样说着走出了屋。
　　伊秋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像黄妈这样的人在仆人里还真是不多见呢！”
　　伊凡讥讽道：“这可是你的大发现了，原来仆人和主子一样，也是有感情的！”
　　伊秋知道他在讥讽自己，便不再作声了。
　　“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儿？”伊凡忽然问。
　　“今日芹表妹和玫表妹就要回家了，我们去送送他们吧！”
　　伊凡点点头，两个人出去了。
　　今日芹和玫都在周氏这边吃的饭，吃过饭以后，伊凡和伊秋去送她们回家，一路上四个人说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话，在回家的路上伊秋正好碰到他的同学，就和他走了。剩下伊凡一个人回到家，看看走的走，工作的工作，偌大的一个家里又剩自己一个人了，顿感孤独，一个人默默的走着，在瑞祥院里正好又碰到黄妈，他一阵惊喜，说了些寒暄的话，忽然问：“对了黄妈，你说丽水病了，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应该是在柳园吧。”
　　三少爷不等她把话说完转身就走，黄妈妈在身后问：“少爷去哪里？”
　　“柳园。”伊凡头也不回地说。
　　黄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您、您要去看她？”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伊凡停住脚步，回身问。
　　“不……当然没有，我只是高兴，能遇上这么好的个主子，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认识的。”伊凡说着就走了。
　　来到柳园，看到的依旧是一群小丫头们或玩或忙碌的情形，她抓住一个小丫头问，“丽水呢？”
　　小丫头回身一笑，“三少爷又来看你的病人了？”
　　伊凡傻傻的一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三少爷么？好久不来了。”
　　伊凡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寒蝉，微笑的走过去说：“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过来的少了。”
　　“来看丽水么？”她微笑的问。
　　伊凡看着她的微笑，忘记了回答。那么灿烂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随我来吧，她就在里面。”寒蝉说着就走在前面。伊凡回身看看那个小丫头，见她已经去忙自己的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跟着寒蝉进了屋。眼前的情景让他呆住了，这比他上来来看琳儿时干净了许多，也温馨了许多。桌上点了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床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丽水正一个人静静的趴在桌子前作女工，借着微弱的光，伊凡可以看到她的头上点点汗珠，当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丽水立刻就转过头来看，一见是他，愣住了。伊凡也呆呆得看着她，寒蝉知趣的退下了，伊凡含笑的走到她面前，拿过她手中的活计，细细的看着，丽水望着他，泪眼汪汪的，“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就过来了。”伊凡说着把活计放回她手中，又坐到她身边说，“哪里不舒服？”
　　丽水把脸扭过去，不敢看他。
　　“告诉我。”伊凡又说，声音是极其温柔的。
　　丽水依旧是一言不发。
　　伊凡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来，轻声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沉默？你简直比情儿还难对付！”
　　丽水听他这样说，吃惊的看着他。
　　“你到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要以为我是不在乎你的，这些日子以来，你只说过一次话，还不是对我说的，好像……”伊凡这样说着，站起身来努力回忆道，“好像是在大哥结婚的日子里，你对湿雨说：‘这样的活计如此麻烦，他们自然是不愿做的了，都说拿多少钱做多少事儿，我拿的钱是比她们多的，却还要在这里歇着，她们没有拿多少钱却还要做这样重的活计，自然是不愿意的了。’”他说罢微笑的看着她。
　　丽水惊讶的看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这样的心细，自己所过的话过了这么些日子他竟然还能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伊凡看到她吃惊的样子，笑道：“你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一直说说话最少、做活最多的那个，这些我都知道。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关心你……”伊凡说着坐在她身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有什么伤心的往事，你只管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呢。”
　　丽水听着，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伊凡掏出手帕，替她擦干眼泪，微笑着鼓励她，“你们女生的眼泪还真是多，动不动就流出这许多。我也许对你是不大了解的，但是你一定听说过我的故事，一定听他们讲过我对不对？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整个梧楸都是知道的。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罢他真诚的看着她，期望可以听到她的真心。伊凡眼里盛满了真诚，丽水眼中洋溢的感激，她把手抬起来，伊凡看她的手中拎着一个很精致的香包，上面满满的绣着各样的花色，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废了不少的心血……
　　丽水抓起伊凡的手，轻轻的把它放在他手中，哽咽的说，“我知道，你是好心的……”
　　伊凡看到她的唇动了动，以为她还要说什么，这个时候香艿过来说，“好主子，让我找了这半天，若不是碰到黄妈怎会想到你在这里！快点吧，金少爷都来了好大一会儿了。”
　　“金雨？”伊凡一下子愣住了，“他来做什么？”
　　“金少爷没说，主子快些走吧。”香艿说着上前就来拉他，伊凡身不由己的向外走，可还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丽水，只见她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子鉴提着一个大礼包来到金府，进门先是道歉：“本该昨日月圆之时就来府上看望的，无奈昨日府上客人多，一时脱不开身，故今日才来拜访，亚轩兄不会怪我了吧？”
　　“昨日我连拨了四个电话，仆人们都说找不到你的影子，无奈只好我们三个人聊了会儿便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