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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暗】垃圾×躲藏×防毒面具 ...

  •   墨瞳中流淌着些许的肆意。

      尽管她不清楚这胸臆里霍然而生的昂然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墨紫发少女还是轻轻地微笑,仿若是颠沛流离的旅徒终于寻觅到了熟悉的故土。

      “呺——”

      连绵的鸟鸣,随风而至。铺扬的鸿羽,散落成不祥的碎雨降临到垃圾堆上。她回首,众多的一线黑影布满了苍空,带起了无数夹杂着炎流热浪的劲风。

      庞长的双翼扇动之际,远比矫健的鹰隼还要气势凌厉。

      领头的鸟禽平展羽翼,滑翔俯冲而下,瞄准了垃圾山顶端的渺小人影。见状,墨紫发少女不慌不忙的凝神静心。

      锋锐的利爪,转瞬及至。

      她从垃圾山上一跃而下,神情瞬间迷离。扑了空的鸟禽昂首发出阵阵啼吟,尖刻的高音划破了长空,于广袤无际的蔚蓝中悠扬回旋。

      迎面的烈风,卷起沙砾,吹打着每寸的皮肤。她眯敛下眸子,张开双臂,在高度偏直的垃圾山脉间翻跃跳挪,指掌击触的每项物体皆成为了她的助力。

      左,左,右,左,左,左,下……

      四足的落点倏然变得极富韵律。

      墨紫发少女的意识清醒地游离于外,可是她的肢体却如是被冥冥中的神祗掌控着一般,灵敏地躲避着鸟禽的每次飞扑。

      熟悉感霍然滋生,伴随其而起的,还有在她心底始终盘桓着的疑问。

      ——为什么她的心态会越来越趋于平稳?

      按照她穿越前的人格构成,即使她素来皆是淡漠于生死,但也绝不曾具备着在初次面对旁人旁物攻击后还隐隐生出伺时反击的心性与胆识……

      或许,她确实是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归咎根底,这奇怪的违和感,还是出在了空白的记忆问题上吧?

      尖锐的鸟鸣紧随而至,拖出了沉浸在疑惑中的思绪。墨紫发少女的肢体微微一僵,涣散的杏眸有片刻的清晰,躲避鸟群扑啄的举动变得艰涩起来。

      嗟。

      这种时候,本能竟然渐渐失效?

      看来,以她的个性,还是不习惯任凭本能掌控身体。

      心底泛起讥诮的涟漪,墨紫发少女掀了掀了嘴皮,注意鸟群动向的目光也由此更为沉寂。

      食腐与群居的习性如是寒荒的乌鸦,身体的素质却更像是草原的鹰隼。这种贫瘠荒凉的地方竟然也养得出如此的庞然大物吗?

      ……为了报复?还是,血腥味?

      墨紫发少女睐了息左掌中的肉块,当真是体会到何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接二连三的扑空使鸟群愤怒起来,它们或是高飞,或是继续俯冲,使族群的攻击趋势变得更有组织性。而这,恰恰也使她越发狼狈。

      怎么办?

      肉块,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虽然经过一夜的休整,她现在尚未觉察到躯壳上的虚弱,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即使不因人有失足而被鸟群逮到再遭分尸,也会因为精疲力竭而被它们给分食掉,更何况……

      墨紫发少女微簇眉宇,在迅速逃命的同时,仅是零点微秒的迟疑,就将自己手中犹带着血水的肉块塞入了口中加以咀嚼,然后咽下,生肉划入喉管的知感混合着令人作呕的冲动麻痹了味蕾,她露齿冷笑,再次吞咽生肉时已濒近于麻木。

      更何况,她还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壁虎。

      墨紫发少女深吸一口气,在跃上某座高耸巨大的垃圾山后,立即就注意到了仅位于她前方不远处相较其他垃圾山而言更显宽敞平坦的空地,以及,此时尚分散于空地上的众多细小人影,还有,数辆正维持在运作状态的垃圾车。

      “救命啊——”

      一声犹含着延长音的句子从墨紫发少女的喉咙中冒出。

      缀着身后的鸟群,她左闪右避的朝着他们跑去。从数辆推土机处响起嘈杂的引擎声,使前仆后继的鸟禽迟疑了顷刻。离墨紫发少女最近的一辆垃圾车倏然熄火,尚还分散于附近捡拾垃圾的闲懒人群听闻到人声以及鸟吟声后,瞬间就以某种极不可思议的速度将自己埋入脚下的垃圾堆中隐藏起来。

      靠!

      玛、玛丽隔壁的。

      速度真快!

      墨紫发少女一边暗自低咒了声,一边继续往前奔跑,即使拉一两个垫背的家伙这个打算已然没有了着落,但是能够躲到垃圾车下也好,毕竟鸟群再凶悍也无法伤害到位于狭窄缝隙中的生物。

      嗖。

      一支纤长的细状黑影从她的脸颊旁擦过。

      从耳畔响起的嗡然声使少女的小腿一抽,颠簸着往垃圾山上顺势滚下,卷带起零星的垃圾,而在她身后的鸟禽顿时鸣起了声激昂地哀吟。

      “呸呸呸。”

      磕到了垃圾与沙砾的墨紫发少女不敢往后望,准确的说,她没有时间去张望,呼啸而至的烈风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连滚带爬的往前挪,却忽然地听到了一声更加尖锐、也更加近的鸟类哀音。其位置,就在她刚刚跑过的后方——

      垃圾堆中,倏地朝上刺出了一根尖端略钝的金属废品。

      金属物体刺入了鸟禽的羽翼。

      它忍着疼痛,胡乱地扑哧着双翅。而,贴拂过墨紫发少女皮肤的热浪俨然就是它造成的。

      先前还躲藏在垃圾堆中的人,快速地拨开了埋藏着他自己的物品,并没有顾及受伤的鸟禽,而是朝着盘旋于天空的鸟群发出一声近乎于野兽般的嘶吼声以示威吓。鸟群扇动双翼,因为同伴的受伤而飞翔至更高的地方。

      那人见威吓起到了作用,便低下了头,向着跌坐在地的墨紫发少女挥了挥手。

      ……她该说,实在是煞风景吗?

      如果那人是个年越不惑的中年叔叔,她倒是也能够面露出于礼貌上的感激情绪,可是请原谅,她想她还不至于朝着一张防毒面具做出任何奇怪的表情。况且——

      墨紫发少女回首,强烈的光线使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那辆离她最近的垃圾车,车窗已然被摇了下来,司机亦是带着一张防毒面具。只是,他的双手持有一张造型简易,看起来就像是由数种垃圾拼装、焊接,锻造而成的弩,而刚刚划破她脸颊的短箭似乎就是从那张弩中射出的。

      这是帮助呢?还是谋杀?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无意的。

      墨紫发少女思忖。

      或许是等待的不耐烦,也或许是厌恶她紧要关头的呆滞,向她招手的那人迅速的跑过了她身畔,于此同时,墨紫发少女的双臂倏然一紧,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被那人拖曳了一段既不算很长亦不能被称为很短的距离。

      他们……

      无论是从掩藏、攻击,还是配合,感觉都相当的熟练……有效,同时迅速。

      莫非她是穿越到了一个原始部落吗?

      也不对,从他们厚重的防护服与防毒面具设备来看,这个世界上的科技即使没有发展到能够研究太阳帆或者是反物质推进器的程度,应该也不会太逊于她原本的世界,可是……那代表着冷兵器时代的弩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墨紫发少女抬起眸,在注意到天空上一、两只飞行渐低,似是犹豫着想要攻击他们的鸟禽后,反是立即站起了身,从被动化为主动,改而拖着跑步速度相较她而言更为缓慢的防毒面具先生,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垃圾车处逃跑。

      “呺,呺——”

      在鸟群再次发起攻击前。

      他们顺利的,钻进了垃圾车的底部。

      墨紫发少女轻轻的舒出了口气,她趴伏于粗糙的地面,面颊贴着松散的沙,使自己看起来尽量真挚的启口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救助,防毒面具先生。”

      “……”

      防毒面具先生起先没有回答,直到少女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因而再次重复时,他才正视了她一息,尤为冷漠……不,与其说是冷漠,还不如说是漠然到了不兴波澜的地步。

      隔着一张防毒面具,令她意外的年轻嗓音,低沉的诉说着全然平直的句子。

      “我并没有想要救你,只是我穿着防护服。”

      墨紫发少女闻言不禁一顿,思绪如电,辗转铺展。他的言下之意,是指他其实正在利用她来救自己的命吗?也是,身着厚重的防护服,确实不可能跑得很快……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她也是正巧滚落到了防毒面具先生的躲藏地附近,所以他才不得不因此跳出来重创她背后的鸟禽吧?

      “还有,你妨碍了我们的工作。”

      “……呃?”

      她发出了个意喻着惊讶的象声词,在联想起自己曾意图拉一两个家伙垫背时,下意识地对此保持了适当的缄默。

      沉默蔓延的同时,气氛陡然僵持了下来。

      墨紫发少女簇紧了眉宇,有些烦恼于那人不善却也不坏的态度。在她而言,这种态度远比气急败坏或是热情客套都要更加麻烦,因为这通常也意味着油盐不进……等一下,这里有个问题,她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他,刚刚说得是什么语言?而她又说了什么语言?

      ——那辗转千回,忽高忽低的音阶到底是……日语?

      墨紫发少女略是惊愕的瞠大双眸。

      日语?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日语的?

      退一步说,即使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就算是她确实懂得日语好了……无论是那声“救命”,还是与那人的交谈方式,为什么她要选择以日语来与他们交流?就好像她内心深处其实清楚他们应该都听得懂日语似的。

      再者,她前生虽然不曾抵达过日本,但是相关的纪实片与旅游节目她也着实看了不少。这种满是沙砾与垃圾、以及奇怪鸟禽的生态环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日本境内。更何况,还有他们身上厚重的防护服和与之相应的防毒面具设备,让人在一觎下便发自肺腑的认为,这块饱受磨难的土地正承受着各种污染的侵害。而且,可能其中不乏辐射类的污染。

      ……但是,既然他们都必须佩带防毒面具,身穿防护服,为什么她没有这些设备却依旧感受不到痛苦?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或者她该说,这里究竟是她原本世界衍生出的一段未来,还是,这里压根就是出自于某种虚拟作品中的产物?

      “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涩然的启口,问道,语态中增添了她并未注意到的苍茫感。

      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世界?

      与少女一起躲避在垃圾车下的防护面具先生艰难的转过了头,透过茶色的玻璃材质,她发现他盯着她的面部看了很久,久到她不由自主的微微起了弓起了背脊,顿生出某种极为不适的感觉后,他才发出了冰凉缓寂的声音。

      “流星街。”

      随着翩转低回的音阶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足以令人肌肤生寒的战栗感。

      ……即使她不清楚这方感觉因何而起。

      但是,她忽然,就仿佛是看到了在那张防毒面具背后呈现的神情,未知的五官上嵌满了审视与怀疑,远离了尘嚣,超脱于寻常的恶意或善意,只剩下生命临近寂灭时的平静。

      ★.★.☆

      等你注意到的时候。

      你已经拽紧了手心中的沙砾。

      冷汗自手掌的皮肤汗腺下分泌出来,将松散却坚硬的沙子粘合成了块状。

      ★.★.☆

      那个人无法让她的本能预感到危险,因为他的资质或实力都并不强悍,而且他还需要她的帮助才能保下自身的性命。可是他的视线所带来的感觉,却让她倍感威胁,就像是茹毛饮血的食肉类动物,有某种单纯而残酷的特质从字里行间与防毒面具后穿透而来,平静中尚还夹杂着她自始至终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法以视死如归论述,无法以淡漠生死来表达,甚至不能被称为犀利锋锐,更不是杀人如麻者会具备的态度。她没有办法用任何词语与短句来描述,只知道在遭受那种视线凝视的时候,她会无法自抑的悚然起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待清晨的曙光转落向西方时,不甘的鸟群终于渐渐散去。

      在垃圾车的底部,少女敏锐地感受到车辆机身的一阵震动。车门被打开,身着防护服的司机跳下了垃圾车,然后踢了踢轮胎。收到明示,与少女一起躲藏在车身底部的防毒面具先生开始往外挪动。在他挪出了一半的躯体后,墨紫发少女也伸展开四肢往外爬。

      套着厚重手套的宽长手指递至她的面前。

      她略是迟疑了一会,没有深思,立即握住了对方,“那个,谢……”

      话未完,手掌上加重的力气令她吃痛的皱起了眉头。也正是这怔愣的一会功夫,墨紫发少女已经被人从车底拖了出去。

      先前还有礼相待的司机先生,毫无预警的捏紧了她的手腕,在顷刻间卸下了她右手的肩胛骨。错愕之余,少女连忙准备反抗。可惜,倏然变得恍惚地目光,却在肩膀微抖企图挣开束缚时,随着从太阳穴处传来的刺痛感,注意到了一根顶端被削尖的金属废品。

      “为……”

      墨紫发少女疑惑地启口,话语刚起了个头,咽喉就被猛然掐住。紧接着,中腹处顿时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痛楚。她闷哼,呼吸急促了起来。胃部因遭袭而滋生的抽搐感传入肺腑,继续翻绞着本就存氧量不多的肺叶。

      “别让她死了。”

      已然从垃圾车底部完全爬出来的防毒面具先生,在朝着少女的腹部揍了几拳后,转而对掐住她气管的司机先生说道,“好歹她还救了我一命。”

      “我知道,没有直接杀掉她就是因为她记得拖着你往前跑。”司机不耐的回答,在注意到少女尚有余力的时刻,更加捏紧了她纤细的颈脖,“但是,你也别忘记,就是她差点害死了你。我先前已经射了箭警告她别往这里跑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

      “所以,我只是想给她长点记性。”

      司机冷声回应,于此同时放松了针对少女颈脖的桎梏。就在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的时刻,握在司机手中的金属废品被他翻转了个身,以坚硬的钝部朝她右手的肩胛骨落下……

      啪嗒一声。

      骨头因此发出了沉闷的痛呼。

      墨紫发少女蹙眉苦笑,这下子,她的一双手可算是暂时报废了啊。

      ——好狠辣的作风。

      如果他们知道她是故意往这里跑的话……

      绝对,会被杀掉的。

      垂下两条无力的手臂,她因疼痛而咬牙,却闭紧了自己的嘴巴。见状,司机踹了她的小腿一下,她因此往前踉跄了两步,由于失去了平衡而磕跪在地。

      “她的命我留着,今天被耽误的工作进度还需要她一个人来完成。”

      防毒面具先生看了看聚拢在自己身边的其他人,在发现无人有异议后,抓起她的墨紫色丝发,将她拖到了垃圾车的车门旁,自顾自地将事情交代完毕,“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再挨一顿打,然后我们与你两不相欠。”

      “……”

      “这次有死掉的吗?”司机冷眼睨了息默不作声的墨紫发少女,不待他们回应,便朝着其他人大声宣布,“死掉的都搬上车,懒得搬的就把他们的器材回收了,尸体就地扔掉也可以。当然,你们的食水份例也会因此减少。”

      留意到司机的提醒。

      防毒面具先生漠然地回望了他一息,尔后再次朝着少女说道:“如果有人因此死掉了或者受伤了而不能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么他们的那份食物和淡水可以暂时归你。但是你必须留下,代替他们完成他们的工作,直到他们伤好了或者有新人被派遣到这里为止。”

      闻言,她蹙起眉宇。

      虽然是不合时宜的好奇。但是,如果有死掉的人还好说,若是她食用了受伤者的食物与淡水,那么受伤的人该怎么办?尽管,如若受伤的人很多,她不可能吃掉所有受伤者的食物或淡水。

      “他们分你剩下的,或者,他们会自己去寻找食物与淡水。”

      就像是看清了她心底的困惑,防毒面具先生一边如此说,一边推搡着墨紫发少女。

      “现在,上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暗】垃圾×躲藏×防毒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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