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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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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冥强迫自己不去看莫离,强迫自己忘记他的一切。
身体是可以束缚的,可心,不能。
在莫离昏迷的几天里,每个夜晚他都会做同样的梦。
梦里,有他。
火光,幽艳如地狱红莲般的炽烈。一袭白衣,似红莲中的精灵。是谢玄茗妖娆倾城的冷笑,一边是血泪中母亲不甘怨毒的眼神。
无法原谅,不能。因为复仇一直是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可是,莫离却是玄茗的孩子,他,恨不得。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毫无意义地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多想回到从前,那片他们初识的‘未了湖’畔。
湖风,碧水,艳阳天。
他一袭绯衣如火,他一身素衣似雪。
他轻灵如蝶地掠过玉似的湖面,回眸一瞥,清冷,幽远,湮没繁华红尘。
然后,轻盈地落下,纯净空灵如御风的花瓣,他说:
“我……在等你”
然后,是一场真正的较量,他狂傲的剑法,他盈捷的步法,交织,缠绕,夺去万物光华,而后,是相识,相知,许诺红尘纠缠一世牵绊……最后,却落得如此结局。日日相见,却只能形同陌路。
如果一切只有开头多好,如果他不是谢玄茗的儿子,如果他没见到那支血箫,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独孤冥的眉心微蹙,因为他听到风中传来的一阵箫声。
很幽远,很寂寥的箫声
独孤冥心上悄悄泛过阵阵酸楚:他的箫清雅依旧,却带了曾经没有的忧伤。那时,他是一个多么古灵精怪的人,笑得那么明媚,仿若阳春。是他父亲所没有的干净和澄澈。
焦躁从心底涌起,钝钝的,疼得很沉重。
“来人!”独孤冥喊。
几个侍者慌忙从屋外跑近来,恭敬地跪下候命:
“谁准许人半夜吹箫的!你们把那个吹箫的人赶走!”
侍者惊慌地对视了几眼,一个人才抖抖索索地说
“……尊主……并没有人在吹箫啊……”
“没有?”独孤冥疑惑地问“你们难道没有听到吗?”
侍者们惊恐而茫然的面孔似乎说明了一切,是的,只有自己听到了,只有自己。
是他将箫吹进自己的心底,还是……那声音从不曾离去过?细缕如丝的箫音长久以来就纠缠萦绕于自己心上。
终于,他还是循声而去,真的,莫离支着虚弱的身子坐在山崖的岩石上孤独地吹奏着。
月光下,他的侧影,没有他父亲的惊艳,淡淡地,是洗尽铅华的清,神圣得让人不敢正视。
独孤冥静静地望着他,原本心中翻滚的怒火与焦躁莫名地消失了,原先准备好的刻薄的话也不知为何都说不出口了。
这奇异的静谧很快就被莫离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他捂着嘴,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月光下,独孤冥看到有殷红的血丝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那鲜红的颜色让独孤冥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在他的理智做出决定之前,他已来到莫离身后,温柔地将他揽在怀中,轻拍他已显单薄的肩背,直到他从喘息间平静下来
“你的内力呢?”独孤冥皱着眉头问,怀中的人气息散乱而急促,根本不似一个习武的人。
“……”莫离没有回答
“看着我!”独孤冥抓着莫离的双肩急切地说“你的武功呢?”
莫离闪着澄澈却空洞的双眸,嘴角扯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早就没了呀”
“为什么不告诉我”独孤冥的双眼充满血丝,俊逸的脸因心痛而微微扭曲
莫离忽然绽出一个灿烂又枯涩的笑容,伸手从怀中取出另一支箫。
绯红如血
独孤冥这才注意到莫离刚才一直吹奏的箫,只是一支很普通的竹箫,一抬手,殷红的血箫像一道由莫离手中迸出的彩虹,忧伤地落下悬崖
“……我想,以后我再也不用不到它了吧……”
“你!”
莫离望着玉箫落下,才回过头,很认真地望着独孤冥
“冥,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接受我,但我的爱并不下贱,我不会去乞求你的,在灵魂上,你我是平等的,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说的很平静,一种心死之后绝望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