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记忆的证明》同人小说）》宇文觉

5、回忆·闵

　　闵字同悯，有对人表示怜悯的意思在内，也有命遭不幸而令人怜悯的意味在内。
　　不过路秀看到上司突然写出这个字来的时候，指的却不是这两个意思中的任何一个。
　　那日坐在训练场上休息的时候，路秀百无聊赖地对团长说：“给你猜几个谜语吧。”
　　团长和和气气地：“说吧。”
　　“Good morning.”路秀讲了一句英文，然后说：“打一——汉字。”
　　团长面无表情，不假思索的用手中的树枝在沙地上慢慢划出一个字——谭。路秀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化作悻悻（团座，这也太没悬念了吧，至少作出一个思考的姿态捧捧场啊……），嘿嘿笑着自我解嘲道：“您以前就知道这个吧，这是个俗套的字迷啦……”其实这个字迷并不常见，Good morning是“西言早”也就是“谭”字。但这个字迷的谜面颇为怪异，并不容易猜，路秀曾用它难倒好多人。
　　“何以见得？”团长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射覆之事，看似毫无章法可循，其实有其固定的模式，称为‘格’，比如说‘虎毒食子’打一中药是食母生，就是卷帘格；‘贵妃醉酒’打一食物是……”
　　“——是玉环酥。我我我甘拜下风……”路秀双掌合十作告饶状，心中暗想遇到这样的上司，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落入班门弄斧的境地……
　　“那也给你出个简单的吧。”团长说：“一夫当关。”
　　路秀愣住了。这个字谜可当真是个耳熟能详的俗套，按字形毫无疑问现成的答案是“闪”。但是当真如此简单么？路秀眼珠一转突然发现这是个圈套——高明的谜语的答案并不是只有一个，如果自己不能推陈出新的话，那就不识文趣了，必须另想一个。那是什么呢？
　　“大”字么？不是，是……
　　一个戏谑的念头突然浮出水面。
　　路秀在地上划了一个“闵”字。然后满面笑意的看着团长。如果说“闪”是站在关卡上的一个人的话，那么“闵”又是站在关卡上的何人呢？
　　团长起身，对三三两两正在休息的下级军官们说：“大伙儿归队吧，继续训练！”然后与路秀略一对视，突然，两人都笑了。
　　“尽动歪脑筋……照你这么说，那还可以是‘闲’字啦？”团长悄声说。
　　“……”
　　他们是在1942年的雨季前后撤往印度的。漫长的行军途中，官兵们在泥泞中沉默地跋涉着。雨季的丛林行军，对刚从国内开赴滇缅，未经野外生存作战训练的人们来说，体力和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
　　路秀低头看看泥泞不堪的靴子，又扭头看看他一直不说话的上司，突然感慨地说：“这几天的行军不能不使我想到一句唐诗啊……您肯定猜得出来。”
　　团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要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吧”。
　　路秀自嘲地笑了一笑。
　　“缅道难，难于下地狱啊！！！”
　　依然是玩世不恭的口吻。
　　外人看来，路秀喜怒哀乐，七情上面，他似乎并不是善于掩饰自己的人。
　　事实上，他却是极爱面子的人，即使忍不住要抱怨，又总是用笑容和玩笑话掩盖过去，甚至故意说反话。其实他倒未必有什么高尚或卑贱的动机，只是习惯而已，在别人眼里，他就成了没心没肺。
　　在野人山开路的时候，他阻止士兵们掩埋遇到的第五军旧部兵败野人山时留下的尸骨，即使那景象看起来已是惨绝人寰。
　　在战斗中冲锋不利的时候，他甚至会冷笑着对士兵说：“看来还真应该像在国内的时候，让督战队架起机枪在你们后面堵住啊……”
　　有战士说，如果团长的话，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路秀对他们说：“我与团长共事，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我是不会微笑着对你们说‘我会保护你们的’这样的话的。你们是拿着枪上战场的人，是国家和民族赋予重任的人，因此，慈悲与你们无缘。”
　　而听懂了这话的士兵，竟是有些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