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炮灰雪后》元羽

14、第 14 章

　　就在莫云穆和李清颜言语交探之际，竹园外的竹园路上，田修仪穿着嫩青色的绣绸套装棉衣襦裙，扮装清雅，梨花带雨，毫不讳忌地认下了恒衍帝所有的指责，用柔弱中透着倔强的声音微颤着讲述着她对恒衍帝不顾一切的惨烈爱情，并在最后做了总结。“……皇上，臣妾想能稳稳地站在您身边一生一世……”

　　恒衍帝让随侍站远，单独听完田修仪的话，常年略显阴白的俊脸上多了涩然、少了戾气。“朕记得你刚进位婕妤那会……”语气里的惆怅也不知是为谁而叹。

　　“……您那时两个月没见嫔妾了，一有空就去荣美人那里……臣妾想您想得几乎要发疯，给您送了荷包送衣裳送鞋子，却从不见您赞赏嫔妾一声的，臣妾不想红颜未老，就让新人抢了恩情……”

　　“……荣美人七个月的身子见红，大人小孩一下子都没了，那时起，你就不是朕倾慕的模样了吧。”恒衍帝清亮眸子里的苦涩更甚。

　　“……臣妾不后悔。”

　　毒杀宫妃、谋害皇子、朋党结派、欺压皇后……一桩桩一件件，恒衍帝默默地想着田修仪陈述的事情，滋味难辨，仰头望着天，神情逐渐恍惚，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了血色，他其实并不介意宫里女子们的明争暗斗，可那些不介意是放在他不在意的女子身上的，他在意的女子若也勾心斗角，他会觉得自己的一腔情意给错了人，廉价，不值得。

　　许久说不出来话，他压了压心底弥漫出的酸涩疲惫，不想再继续翻旧账下去，半响放缓了语气道：“朕听说汀儿这几天一直在发热，你先回去照顾他吧。”

　　田修仪泪眼朦胧，委屈又深情地凝视了会恒衍帝，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滑落，片刻她扭过脸用袖子直接在脸上抹了下，咬了咬未施胭脂的红唇，抖着嘴唇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早派来了御医给诊治，汀儿昨天晚间就退热了，今天早上已能照常念书。”言下之意，坚决地表明二皇子并不需要她如何看护，她更不会拿自己的儿子康健争宠。

　　恒衍帝点了下头，不置可否，若没有那封她亲笔写的令二皇子诱太子骑马坠地的信，他又该相信她了吧，抬脚迈步，胸腔里忍不住的抽疼，张口叫来侍从，他带着近三四十个宫人与田修仪擦肩而过，少顷刻听到田修仪满是绝望地喊了句。“皇上……”他没有停下，直接去了长信宫。

　　田修仪傻傻地望着恒衍帝一行人的背影，直到恒衍帝等转了弯，又过了许久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跌跌撞撞神色恍惚地独自一个人走回了颐华宫偏殿，泪珠子一直没断过，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却是谁也没敢随便触她的霉头，她只当没关注自己被人看了笑话。

　　进了殿内，关上房门，田修仪哀婉凄迷的表情忽然消失，整个人瞬间风轻云淡出尘若仙起来，哭了半响，嗓子有些冒火，哑着声音叫来心腹嬷嬷准备了热水，洗了澡敷了眼，泡着热水桶里，一边思虑今日的表现，一边总结今日的成果，许久跟伺候她沐浴的心腹嬷嬷道：“陛下向来由着性子对待宫妃，爱是爱，怒是怒，恨是恨，不涉及到朝政，鲜少掩饰自己的喜好，今日他前面直接把那些阴|私之事掀开了说，毫不给本宫脸面，后面又轻了声音，显然发|泄完了，心软了，接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继续查我的事情，待我缓口气可继续部署，艾充媛那边如何了？”

　　嬷嬷提着花篮洒着花瓣，闻言恭谨道：“艾充媛在掖庭院那边失利，气得不行，可肖院正已是皇后的人，非艾充媛能动的，奴婢以为艾充媛多少会找下掖庭院的麻烦，谁知道她竟然直接偃旗息鼓了，奴婢觉得不妥，派人仔细查了查，才知道艾充媛竟然是有了身孕，这就不怪她能安静下来了。”

　　“孕信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

　　“唔。”田修仪闭了闭眼，少顷从容道：“悄悄地把消息捅给皇后，艾家势强，她的孩子若是皇子，争那个位置优势太大，留不得，本宫现在不方便出手，给皇后娘娘一个机会，你说皇后娘娘会怎么对付艾充媛？”

　　“奴婢着人盯紧。”

　　莫云穆出了竹园，一路抿着嘴走到长信宫，路上思量着李清颜的言行举止，和李清颜对他的妖精级超高评价相反，他对年仅8岁的牧珂分析过后，却是认为李清颜刚刚达到聪明人的及格线，远不如其前世时城府深沉圆滑狡诈，能够敛尽心思在宫中周旋近十几年来的伶俐。

　　不过这倒是也可以理解，前世的牧珂没有和南诏遗臣相认，无人庇护，独自苦苦挣扎，从罪奴到四品皇妃，这中间吃的苦头不可能不大，什么样的阴|私道理不懂？今世牧珂刚进宫尚未受什么委屈就搭上了肖慎这条线，又与段家有了联络，被双方严密保护，能学得会敬畏上位者、畏惧权势才不正常。

　　只是这样的傲气尚存的牧珂，却是不好利用、也不好合作，目前暂时唯一能做的也仅有护着。

　　眼睛眯了下，莫云穆念头转来转去，少顷对身旁的伊衍道：“等会你让连燕给裴家主传信，谢泓在可萧山庄。”

　　虞、苏、谢、江是大夏开国至今公认的四大世家，传世千年，族史悠久，谢家连续两朝五代手掌兵权，谢泓是谢家此代的嫡五子，从小擅书擅武，14岁时离家出走以布衣庶民身份加入边关行伍，销声匿迹六年，20岁时，也就是两年前，大夏朝在北漠的战争以拓跋族的求和告一段落时，谢泓跟随大军回京领赏，依军功位列从四品宣威将军，才华武功被肯定，得到不少武馆甚至阁老的看重，去年沉淀过后再次披甲上战场。

　　前世，谢泓在可萧山庄的事没有泄露，此次战役后，梁帅带北漠小国纳河国俘虏，包括两名公主进京，顺手掩护了下谢泓，导致他父皇感念谢泓为国尽忠身受重伤，将一位公主赐婚给谢泓以示恩宠，可惜那位公主福薄，还没成亲就病逝了。

　　次年，也就是来年，谢泓将会以23的年轻岁龄成为副帅，后仅用一年成就大将威名，在军中彻底站稳脚跟。

　　莫云穆不否认谢泓的用兵天赋能力，谢家这个家族也没有和苏家一样想要造反为皇，但谢泓这个人却野心无限，甚至暗中给苏家提供了许多便利。

　　他现在不能明着动苏家，先拉下谢泓的后退总是行的。

　　裴家和蓝家一样，都是二流家族，族史有数百年，底蕴不算浅薄，每代也总会出几个可独当一面之人，裴家家主的嫡亲三弟裴真在用兵方面的天赋比起谢泓不相上下，不过裴家不如谢家势大，裴真能得到的支持度和拥有的资源比不上谢泓那般深厚，裴真也不如谢泓那样有心机、会笼络人心，前世在谢家收敛之前，裴真一直被谢泓压制着。

　　今生，他给裴家一个机会。

　　能传世的世家，没有一个可容小觑，二流家族不可能跟一流家族交恶到硬碰硬叫板，但不代表二流家族面对一流家族里的人时就没了一往直前的勇气、不再敢拼敢斗。

　　“是。”伊衍沙哑着声音毕恭毕敬地应下。

　　莫云穆考虑完一桩事，继续问另一桩事。“连州刺史和青州都督的纠纷传来消息没？”

　　“回太子，无消息。”伊衍的头更低了些。

　　莫云穆抿了抿唇，片刻吐了口气，望着天，小脸上笑得释然，苏家的秘密军队之一放在青州，打掩护以及后来叛变朝廷的便是现在深受他父皇看重的掌兵都督，连州与青州相邻，连州刺史却是对朝廷忠耿得很，其子更是在后来拼了命守住了青州对连州的进攻，等到了朝廷的救援，是个胸有丘壑的人才，他挑起两方的争火，刺史之子若能凭借才能先把青州都督拉下马最好，做不到也无所谓，他这次会提前想办法救下那父子俩。“这些你仔细注意着，另外虞家、艾家、董家送进宫的人你也看住点，他们传递的消息，能截下的都截下，事关李清颜，细查，无关的，暂不用理会。”

　　无关牧珂的那些，他多半都猜得到，前世艾充媛生下他父皇的四皇子，他的四弟，算算日子，其怀孕应已有两个月了，不过他四弟却是个痴儿，天生愚傻，到了十岁还不会开口说话，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几乎没给他带来什么困扰，不用动手。

　　艾家半依附虞家，和董家交好，此时不出意外，艾充媛该是与虞家、艾家、董家都频繁联系了起来，他倒不怕艾充媛那些保胎的手段，就怕虞家递过来消息让艾充媛暗中查牧珂的事，一个不慎让命运轨迹改变的李清颜暴露在艾充媛面前，他现在真的很难公开保下她，若与虞家过早生了间隙，就太得不偿失了。“找个机会，把简睿玲送到母后名下的山庄里做主管，谁愿意跟她一起去，一律放行。”

　　南诏领头的棋子，杨倪安、段纪、肖慎、简睿玲，现在都在明面上了，而暗地里的，他前世只知道有这么个为杨倪安等人出谋划策的人，也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掖庭院那边也紧人瞧着，给林容两千两银票，让她想办法今早靠近掖庭中院，接近李清颜。”肖慎细查警告过林容，没要林容的小命，放到平时，自然也足够保证不出纰漏，可他是重生之人，地位尊贵，肖慎对林容的寻常处置就成他能钻的空子。

　　“是，太子殿下。”伊衍脸白如雪、嘴唇红润，眉清目秀，前面太子关于朝廷的话他还能听懂，后面关于简奶妈的话，他有些疑惑，不过他不是多舌之人，已认了太子为主，主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太子毫无征兆下放简奶妈，到底是有其他安排，还是简奶妈哪里做的犯了太子忌讳？

　　这之间对待简奶妈的态度分寸，不好把握啊。

　　王皇后在恒衍帝身边也安插的有人，下午就知道了田氏那番作为，明知道恒衍帝的心早不在她这里了，也清楚田氏不可能真的被一次打击到底，一张柔美的小脸依旧被气得扭曲，布满狰狞，连处理宫务的心思亦歇了几分。

　　程芷有了保护李清颜的目标，出手行事日渐稳重果决，越来越受王皇后看重，排挤掉几个王皇后从前宠信的嬷嬷后，俨然在短短几个月里成了王皇后身边的第一大宫女，看到下面人报告完恒衍帝的行踪，王皇后的脸色就有些吓人，略一琢磨明白过来，计上心头，张口轻声道：“娘娘，百合茶煮好了，奴婢去给您端过来吧？”

　　“不用了。”王皇后惊醒，没好气地看了眼旁边跪坐着随时准备服侍她的程芷。“本宫不喝了。”

　　程芷浅笑了下，诚恳道：“娘娘何必管田修仪呢，依奴婢说，韩贤妃娘娘愿意为您分忧尚工局，必也甘愿替您开解田修仪的事。”言下之意，娘娘您已提拔培养了韩贤妃，让韩贤妃去跟田修仪斗就是了，您稳坐高台岂不是快哉。

　　“贤妃……”王皇后迟疑。“太嚣张了。”未必是田氏的对手。

　　“娘娘，您给她那么大的权柄，她可还欠您一份足够的表示呢。”程芷的语气神态更加恭敬诚恳。“何况，您看贤妃娘娘的嚣张哪次不在分寸内。”韩贤妃是个聪明人，不争不夺，只敬皇后，养育的小皇子也对太子万分尊敬，若不是她想加重自己在王皇后心目中的分量，将来好为主上办事，此时并不太愿意招惹韩贤妃，谁知道韩贤妃会不会被田修仪撕破那层伪装的皮，进而暴露不好惹的真面目。

　　不过如今宫里的局势有些混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浑水摸鱼及时稳妥地扩建势力才是重点。

　　王皇后看着桌面上的笔墨纸砚，韩贤妃自从位列为妃后就没有再侍寝，不仅未见其有埋怨仇恨，性子反而愈加开朗起来，很显然，韩贤妃是没将皇上放在心上，也放弃了争宠，几年相处，她对韩贤妃还是有一定信任的，所以每年年节时都会比平时多把自己手中的权利下放些给韩贤妃，以前田氏受宠，她也不得不避让，韩贤妃多受打压，她自然不会再多让韩贤妃冲上去尽取其辱。

　　现在田氏位卑，韩贤妃使出的那些手段的确挺出气的，可实际上定是伤不了田氏的根本。“你说的没错，现在或许是时候让贤妃给本宫一个投名状了。”若是她发话了，韩贤妃依旧因忌惮皇上而不敢向田氏出手，她不仅没必要再继续扶持照顾韩贤妃，也该想办法着手去动贤妃母子了。

　　晚间掖庭院书房里，李清颜坐在主位上，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地抿着，详细地把上午遇见太子的事完整地跟肖慎说了一遍，纳闷道：“我总觉得太子殿下那些话并非童言逗趣，你对太子殿下可有了解？”

　　肖慎缓缓摇头，面色平静恭谨，迅速分析完李清颜的话，道：“属下对太子殿下的没多少了解，主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可能知道了您的身份？”

　　李清颜点头，思虑道：“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不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比较平和，若太子对谁都这样，我无话可说，可若非如此，以太子聪慧近妖的样子，怕是我们的情况不妙。”

　　肖慎不敢说李清颜多想了，因为他也是谨慎至极的人，在他的行事准则里，没有侥幸二字，忽略坏事的苗头等于走向死路。“属下近日会多关注宫中放人的动向，亦会收集太子殿下的具体行事，主上预备怎么办？”

　　放下茶杯，李清颜有些郁闷，虞后传是从虞湘进宫之日起开始写的，在此之前的事情并没交代，她也不知道虞湘年幼期时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事关牧珂的，她只推测出虞家没查过宫里罪奴，让牧珂躲过一劫，一直成长到少女，容颜变了不少，更让仅有牧珂八岁时画像的虞家桩子没认出来，却是不清楚牧珂童时的具体经历哟。“现在我们处于劣势，万事不能掉以轻心，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你令段纪和阿芷分别尽快给我安排宫外的身份，不得已时，我便暂且出宫吧。”

　　“是，待那时，属下也跟随主上出宫。”肖慎淡淡地点头答应。

　　“真希望是我多虑了。”放下茶杯，李清颜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先回去修炼了，你处理完公务，也抓紧修炼吧。”

　　肖慎跟着起身，头微微低下，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感恩。“谢主上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