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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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一月下旬，永安城已下了两场大雪，皇宫过道路上被清理的干净，琉璃瓦上却覆盖了不薄的一层白色，颇有些银装素裹的唯美意境。
韩贤妃天刚亮就从被窝里起了来，在宫人的服侍下披上又软又暖的狐皮斗篷，叫醒三皇子起身晨读后又去睡了回笼觉，待三皇子洗漱完吃过早点领着人去了上书房念书，她才真正慢慢起了床，先泡了热水澡，穿上人滚毛边精绣纹图的绿底充棉襦裙，用过早饭后，到了小厨房亲手做了两小碟子精致的点心让人拎着，接着坐上把风霜挡得严严实实的宽敞车轿去了长信宫。
路上跟从在轿旁的心腹嬷嬷道：“娘娘，前面有位婕妤正过来。”
“不用管她，继续走。”韩贤妃想也没想道，大夏宫妃的阶层十分简明，从高到低分别是超品皇后、一品四妃、从一品六庶妃、二品九嫔、三品婕妤、四品美人、五品才人、六品宝林、七品御女、八品采女，九嫔以上包括九嫔上的每个分位只能一人当，九嫔以下的每个分位的人数数量则没有限制，恒衍帝继位十几年来举办过四次选秀，每次至少有近百位宫妃进宫，天源城里如今少说也有四五百位有分位的宫妃，妃位以上的女子进宫会举行封妃大典通报全宫，妃位以下的女子入宫则悄无声息。
宫里的规矩，宫妃无诏不得出宫，不得随意去皇上的宣明宫，三品以上的宫妃每个月初一辰时到长信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其余时间没特别规定做什么，除了皇上皇后太子生辰典礼以及封妃大典等重大事件，宫妃们聚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势力大或者活泼喜欢到处串门的宫妃消息比较灵通，大约能认识较多的宫妃，寻常没什么势力和性子一般的宫妃则消息比较闭塞，最多也就是知道几个比较得宠的宫妃。
她投诚田修仪后，为了表忠心，除却身边宫仆，并不敢怎么收买宫人或者结交宫妃发展势力，对宫里的大小事她能知道的，不涉及自身的都当做乐子听听，几乎不管闲事，涉及到自己的她多半都是先请教田修仪，田修仪愿意管，她就任由田修仪插手，田修仪不愿意管，她才会亲自处理，因此认识的宫妃并不多。
再者恒衍帝以前好歹好顾忌些许宫廷规矩，封赏宫妃多按照旧例，近两三年来在宫嫔晋位方面却是越发的随意，不少宫妃只侍奉一夜就能连跳几级，直接从八品采女赐为婕妤的也有好几个，她一开始还关注了几次，后来见那些一飞冲天的宫妃基本上都没有真正留住皇上的，不少人都成为了田贵妃和皇后斗争的牺牲品，她的目光自然移了开，再没把心思放到这上面多少。
林林总总各种原因，所以她知道的婕妤并不多，而桂嬷嬷既然没有说明这位是哪位婕妤，自然是她不认识的，没必要理会的。
恒衍帝登位至今，宫妃中妃位以上的女子一共四位，王皇后、之前的田贵妃，因家世太好但却早在七|八年就前因病去世的谢淑妃，以及因生了三皇子而一步登天的韩贤妃，韩贤妃有资格不搭理妃位以下的宫嫔，周婕妤遇到贤妃规格的仪仗，却不敢直接与韩贤妃擦肩而过，听到宫女的提醒，老远就下了轿子，规规矩矩领着太监宫女站在路边，待韩贤妃路过时屈膝行礼道：“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嗯了声，韩贤妃连让自己的宫仆给周婕妤行礼都没有，直接令人离开，长长地仆队一顿未顿地到了长信宫，与王皇寒暄后聊道：“娘娘，妾身刚才来的路上碰到个婕妤，听声音彷佛受了大委屈，不过天寒地冻的，妾身也没有出轿看，不知道娘娘可清楚这位是怎么回事呀？”
“一些闲事，你别多管了。”王皇后听到周婕妤，心里冷笑，不过她对韩贤妃识时务地欺辱田贵妃非常满意，因此有些不愉却也没有给韩贤妃摆脸色，柔声道：“快过年了，你着手准备下，今年帮帮我。”
韩贤妃见王皇后的脸上有笑，眼里却在听到婕妤二字时划过沉光，于是留了心眼，离开后派了嬷嬷去打听下，得知具体情况后计上心头，几日后去‘欺负’田修仪时，与田修仪说起此事，道：“娘娘，您看臣妾散布皇后娘娘教唆陈美人暗害周婕妤，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在田修仪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流言能杀人，但这么多年来她不知道往王皇后身上泼了多少墨水，也没见恒衍帝对王皇后动真格的，用这个最多也就转移下宫妃们的注意力，并不能有效杀伤王皇后，便可有可无地点了头。“我这里的人被皇上监视得严密，也不能对外传递消息，你知道田家最近怎么样了吗？”
“不太好。”韩贤妃犹豫了下，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说了遍道：“我派人从宫外买回来的消息说是田家几个子弟因霸占平民田业被查实后全部按律处置了，俱进了大牢，您……您父亲因教导不善，也被撤了礼部尚书的职位，田家现在就您大哥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坐的不稳。”
“弹劾田家的人很多？”
韩贤妃摇头。“没听说多少人弹劾田家。”
田修仪皱了皱眉头，依照她对恒衍帝的了解，皇上每次要对付一个家族时，都会先密查清楚控制住相关人，找齐证据后再透出信让御史台的人去严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堂而皇之地把这个家族给打压下去，次次都会闹得满皇城皆知，这次既无风雨前的平静，也没轰轰烈烈地闹起来，不像是皇上的手笔。“……看来皇上还没有想把我田家怎么样，有些个人却忍不住了。”
韩贤妃眼见田修仪沉思，没打扰，也没多问，过了会见田修仪没了吩咐，就起身告了退，出了殿门，神情瞬间由恭敬温良变得嚣张得意。
李清颜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天，她有武功内力，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能穿多厚重就穿多厚重，一整套简单的秋衣就足够保暖了，看着皑皑白雪，心情抑制不住地好起来，在屋里关了一阵，待雪彻底停了路被清扫干净，她与肖慎打了声招呼，带着贝嬷嬷背着竹篓去了现阶段人迹罕至十分僻静的竹园，从侧墙翻进了园子里，一路朝西挑挑拣拣着她觉得不错的冬笋砍拔，慢慢地走到了园边缘地带，忽然听到婉转动人轻软飘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禁愣了下，那声音真好听，比她前世在大邶宫里听到的被誉为仙子之声的德妃娘娘的声音还要挠人心，莫名地，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那人。
这是谁？李清颜抬头起身，把砍刀丢进竹篓里，正要顺着声源找过去，不远处一小一大两个人踏着雪快速朝她走了过来。
莫云穆来竹园缅怀下自己那再也找不回来且不准备再找回来的情|爱，没想到会碰到李清颜，此时他凝神间也听到了田修仪熟悉的哭泣声，挑了下眉毛，转念间便明白田修仪大约是准备在半里外竹园路旁用某些筹码打动他父皇吧，否则以田修仪的脾性怎么也不会浪费眼泪和力气，只是田修仪怎么能确定他父皇今日必定经过竹园路呢？
看来他砍杀田修仪爪牙的力度还是不够强呐。
想着他带着伊衍走近李清颜，细致地打量了下尚不到九岁的李清颜，还没长开的清秀面容，身量很低，穿的太单薄了，气质透着些他从不曾见过的沉静，倒是蛮顺他眼的，身上隐隐透着武者才有的锋锐气息。
眯了下眼，莫云穆想到他前些日子派遣暗卫去掖庭院查到的关于李清颜的消息，注视着李清颜的目光不由自主住地复杂起来。
入目的男孩的小脸略有些熟悉，李清颜皱着眉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距她越来越近的男孩，但看对方身穿的标志性蓝底绣蛟金边滚白毛棉袄以及身旁少年套着的一等太监服，心里不免郁闷，定了定神，双手放在腹部屈膝行礼脆声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贝嬷嬷背着李清颜在一旁蹲着收拾竹笋，没注意到李清颜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听到李清颜的话，心里咯噔了下，连忙起身转身瞧了眼莫云穆，随后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
“贝嬷嬷是吗？你先退远点。”莫云穆对贝嬷嬷说道，转而让伊衍也跟着退下，待两人走远，只剩下他和李清颜时，他看了会平静地低着头的李清颜，试探道：“你可有打算？”
李清颜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满心疑惑，不明白小太子说的什么意思，也不看莫云穆只顺着莫云穆的话脆生问道：“您指的是？”
“七月，冷宫，水仙池，你救了孤的命。”莫云穆笑道：“这件事只有孤知道，孤想先了解下你的想法，你只管说，孤能还你的恩情必不会推辞，若孤做不到你的要求，以后会再补偿你。”
抬眼怔怔地看着莫云穆，李清颜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彷佛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个年仅七岁的稚龄孩童，而是个心思明澈的成年人，不过经对方提醒，她也想起来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在冷宫救了一个身着太监服的男孩，当时便知道对方不是真的太监，却没想到竟会是太子殿下。
怎么回答？她现在的日子过的清净自在，正合心意，目前为止唯一想办的事情是让虞家倒台，或者让虞家彻底放弃追杀她，没了虞家支持，巫月国的杀手要不了她的命，甚至她有的是办法让巫月国连南诏遗臣都动不了，护全南诏遗臣们，但是眼前的小太子有能力做到她想要的结果吗？
答案是否定的，虞后传里，即便十几年后将皇权集中到一定程度大权在握的麒祥帝费尽心思都没能让虞家伤筋动骨，现在还不是皇帝的莫云穆如何能令虞家退让或者打击虞家？虽然那本书里，虞家最后能完好无损的屹立于世有部分功劳要归于虞皇后，但任谁也否认不了虞家本身的强大。
不提要求似乎也不行，对方小小年纪思虑便如此缜密，私下里找上她，清楚地说明前后因果，话里话外似乎都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
李清颜并不知道今日是一场意外，便以为一切都面前看似幼小的男孩一手安排的，从前她握权借势逍遥自在，如今处于卑位面临高位者不容推脱的‘好意’，既心惊于麒祥帝聪慧早熟得近乎妖孽，又隐隐地很不舒服，眉头一皱，脑子里闪过一丝光芒，计上心来，掩饰下心中的惊涛，面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些许不善，语气略微地敷衍道：“奴婢现在过的很不错，只想等年龄到了就出宫谋生，殿下若愿提点奴婢，有了机会不妨提前放奴婢出宫，奴婢先谢谢殿下。”
八岁的牧珂就是这个样子吗？喜怒形于色，老实不客气，城府浅至无，莫云穆在心里给李清颜做着评价，对李清颜的小脾气有些意外，听到李清颜的话，差点笑出来，他倒是有无数办法放李清颜出宫，但是李清颜敢出宫吗？真当他是七岁的孩童啊。“好，过两日孤便求母后放一批宫女出宫，到时候孤会把你的名字写到出宫名册上去。”顿了下继续道：“念在你救了孤的份上，孤在你出宫后会派人送你一批银钱，保你一世无忧。”
李清颜想到前世在大邶朝皇宫里接触过的几个皇子，再对比此时看似纯真可亲实则狡猾慎密的莫云穆，觉得莫云穆简直聪明得不像话，又从莫云穆的态度里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当即收敛了故意外放的情绪和心思，神色平静目露恭敬，待莫云穆话音落下，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道：“奴婢谢殿下抬举。”
“呵！”莫云穆见李清颜应了下来，没有反驳出宫之事，凝噎了下，难道李清颜真的想出宫？她在宫外亦有足够自保的势力吗？若是有，她上辈子何至于惨死在毒酒之下？想着此时不是暴露他知晓李清颜为南诏遗公主的事的时候，他当初又把保护救命恩人当做了此生的宏愿之一，这会便不能随便处置李清颜，忽然有种对着李清颜无从下手的无奈感，心中不快，深深地看了眼李清颜，甩袖转身，边走边道：“等着吧。”
两个多疑的人就这样互相把对方当小孩子、又拿成人的心机猜测对方，同时纠结之余也均给对方留下了不算浅的印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