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进京》不喜

12、第 12 章

　　威武王这个人呢，云陆百姓是没有人不知道的，哪怕你住在闭塞的戍州或者要穿越了四方海峡才能到达的长风岛。大陆上所有父母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的时候都用这个天煞魔王的名号来吓唬，在那些相传的热烈的流言里，威武王明泽是一个杀人如麻三头六臂的人物。
　　“云陆十二州，并泉燕戍德浣宣宜泉钧青义，连绵百万里，我大靖已经御治这片土地四百多年了。四百多年里，只在太祖初期，有‘斩绪伦’‘平诸王之乱’的杀伐时期。后世三百多年，将军虽有战功，却无战死。那些名将后代，也已经失去了祖宗们英勇的血。康德四十八年，皇七子发动宫变登基称帝，这位初登基只有二十岁的皇帝在潜邸的时候，还是一个常住冷宫的皇子，而当年的威武王，却是相府独子，前程大好，如果不是当初永安桥一遇，大靖朝的历史，恐怕要改写不少……”
　　“威武王的功绩，有二，首先其一就是他当年两入钧州，斩杀叛军头领厉行山。对于这一点，有人曾经说，威武王除了带军出征钧州以外，在他少年的时候，还去过一次钧州，并与当时还是钧州州牧的厉行山做了朋友。几年之后厉行山拥兵谋反，当年的小友却带着数万军队来讨伐他，也算命里该得。就是现在，钧州沧蒙雪山下还流传着他们的传说。第二呢，就很有争议了，在威武王三十三年的生命里，他有一半时间都在杀人，被人一时成为天煞王爷！当时云陆大小教派无数，很多苦于生计的百姓纷纷寻求教会的庇护，朝廷屡禁不止。于是威武王便几次下令或亲自带兵斩杀云陆最大的教派诡月、玄阴近十万底层教众，囚禁千名高层教徒。对于三大教最小的摩衍算学，倒是宽容的很，史学家们考证这段历史的时候，都津津乐道于威武王的宽容，但鲜少有人知道，当年威武王，与摩衍算学最高首领曲秋池有师生之谊。”
　　“曲秋池这个人呢，正史上寥寥几笔，但是坊间关于此人的野史轶闻却非常的多，还有许多的话本跟演义。传说这是一个非常俊美的公子，有着非常高的声誉。摩衍算学以清修苦学为基本教义，曲秋池却直白的追求富贵。他是敬文皇帝最信任的星相学者，在他的那个年代，摩衍算学达到了辉煌，一度成为三大教派之首。而这个人也十分善于交际，游走在帝都贵族圈子里，相传他每次从那些贵妇手中得到的赏赐就能抵得上一个二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他走到哪里，鲜花就铺到哪里……”
　　底下有人高声叫道：“还有诡月圣女呢！威武王不是跟她有同窗之谊？”
　　韩霜点点头：“对，薛岑柯是皇长公主独女，在少年的时候她就结识了威武王。两个人感情很好，一个是翁主殿下，一个是相府公子，可谓是天生良配！他们不光有同窗之谊，也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只可惜威武王后半生滥杀成性，武皇帝不得不准许了对他的暗杀……相传他死于诡月秘术，那是一种失传了很久的杀人手法，杀手是谁，一目了然。而薛岑柯在威武王死后消失匿迹，无数史学家们翻阅典籍，对这一段历史也还是毫无头绪，只好在坊间搜罗些轶闻加以揣测……”
　　韩霜一个人人物牵扯出另一个人物，一个典故援引另一个典故，讲的绘声绘色，加上他有着一股偏执的痴性，喜欢在典籍中挖掘人物的血性或者背后的悲苦，把听书人的那颗心，吊的高高的。
　　柳二听得目瞪口呆，他这回，算是信了当初永安桥下韩霜那句“帝都多少人想听我说书还听不到呢！”的话不是自吹自擂。
　　这货可以呀！
　　“历史上有无数名将被人传诵至今，故事家喻户晓，威武王是最特殊的一个，他干预朝政十多载，所杀官员一百二十八位，所提拔的也尽都是亲信族人。威武王死后，群臣觐见，老臣们撞死在勤政殿的盘龙大柱上，只因为武皇帝把威武王的棺椁抬进了皇家墓园，在他自己的陵墓旁边安葬他。所有人都惊讶于皇帝的举动，但是皇帝却并没有妥协，坚持让这位自己一生的挚友，仇敌，享受着世世代代皇家香火供奉。”
　　“乖乖，这俩人相爱相杀的很严重嘛……”柳二喃喃道。
　　丁丁默默点头。

　　“你怎么不说当年义州李家庄屠村一案！崇德八年，义州突发蝗灾，辖下大半百姓颗粒无收，当年所纳税银不足往年十一，义州州牧却勒令百姓卖妻鬻子也要交足税银，李家庄的几个书生写了状纸来告，不想惹来了威武王的铁骑兵团！整整一夜之间，李家庄鸡犬不留，这件事，难道不损他的英名么？”
　　说话的，是贵宾席上一个白衣青年，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帝都贵公子流行的打扮，宽舒飘逸的衣袍，腰间挂着佩玉锦袋，手持金边折扇，说起话来咬字清晰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威慑力。
　　在威武王的一生里，有着无数就算是追随者想要遮掩也遮掩不掉的几件大事，这李家庄一案，也算是排的上号。
　　当年那个村子，据说，真的被他一夜踏平。
　　韩霜看了看那个人，笑道：“这位公子，正史里查也查不到的事情您却熟悉的很呢。事情不过才一百多年，当年若有存活下来的旧人，重孙儿辈也有您这般大了。”
　　那青年眉毛一挑：“韩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在下并非李家庄人士，敝姓旬，旬若风。我常常听人家说道，帝都百事通韩先生有真才学，所言所引俱都是有证可循。传闻您当年为了查询一件鱼纯年间发生在戍州的一件小事，不远千里赶去戍州，翻了旧年的簿册走访了百户的人家。今天旬某有幸，听您一堂书，果然先生不负盛名。只是您太过赞誉威武王，这未免相悖于历史。”
　　韩霜行了个书生礼，道：“旬公子，是韩某唐突。崇德八年威武王才封爵建衙，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他带兵去义州，本身就够匪夷所思。史料上况且这一年的很多事情并没有留下记载，后世的史学家们各执一词，均有见解。韩某不才，也曾翻阅典籍探查此事……不查不要紧，竟然被韩某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