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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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琍纱在东京度过无趣的一天观光游，早上随便挑间不起眼的咖啡厅吃个旁人侧目的早餐——草莓蛋糕和巧克力慕丝和焦糖炖蛋，L最喜欢的breakfast set。她曾经念他不顾营养，当心三十岁前得糖尿病。他一派轻松地堵住她冗长的保姆经，从嘴巴拔出舐得发亮的塑胶匙羹，说不用担心我有做定期身体检查，啊，吃完了，我还要一个，绘琍纱。
早上七时五十分，街外满满是莘莘学子，结伴成群高声聊谈毫无意义的无聊话题，但隔了一道厚重的窗，绘琍纱听不到杂音。她吃口炖蛋，合上眼睛细细嘴嚼，表情很柔和，从记忆深处提取他的声音的残痕，我还要一个，绘琍纱，绘琍纱……
一下不轻不响的推门声打散L的嗓子，绘琍纱有些遗憾，吃完她惊人的早餐，付了帐从容离开。她盘算著该到甚麼地方才适合，不能让他们太早发现，也不能离他们太远，以免松田找不到。她租了计程车，著司机到处兜风，带她看看有意思的旅游热点，可惜逛了半个早上，东京不外乎商场商场还有商场。这麼佣俗的城市，难为困住L这麼久。话说回来，反正他足不出户，城市佣不佣俗他也不在意。
她还陆续去了很多地方，动物园、纪念馆，付钱画人像，然后跑到河堤上的桥梁撕碎撒掉。途中几次她远远看见神色匆匆的伊出和海砂，立刻不动声息躲一旁直至他们跑开。后来绘琍纱走进书店，眼光被精致的图画书抓住，是白雪公主的原装英文本。
她轻轻从架子上取下来，盘著疲累的双腿靠拢落地玻璃专心翻页，不知时间流逝，然后感到头顶黑压压的有个影子，仰首看见松田忧恼参半的娃娃脸。绘琍纱不管他，径自看，挑准他发话前淡淡的说：「松田先生看过白雪公主吗？」
他粗暴地拭走脸上的汗迹，气喘咻咻的瞪她。现在已经日落黄昏时份，他找她整整一天，随著秒针分针不断前行，他烧心的忧戚更上一层。好多次想拨电话请恳旧同事发人手帮忙留意，月以她是L故人的事曝光会危害她的安全为由截住他。他只好漫无方向苦苦放目於黑色长发背影婀娜的女子，担心的几乎著恼，决定找到她后要好好臭骂一顿，然而看到她孤清的侧脸，却说不出一句重话。
「看过，那又如何？」
绘琍纱微笑，说：「你觉得白雪公主是怎样的人？」
松田想劝她回去再探讨，她转过头来，带笑瞄他一眼，把润重的浏海挽到完好的耳朵。松田有些生气，随口说：「善良、单纯、漂亮。」
绘琍纱似早猜到他了无新意的答案，脸上不起半分波澜，说：「原来松田先生也相信白雪公主是善良的人。嗯，当然……照顾小矮人、几番惨遭后母逼害、讨小动物喜欢的绝色大美人，怎麼看来都适合套上善良的冠冕吧？」她翻到另一页，幽幽叹息，说：「但这是假的，白雪公主是攻於心计阴险记恨的人，你和L都被骗了。」
「L……？」他的心重重一提，自她嘴裏听到这个名字，让他倍感恐惧。
「他很喜欢白雪公主，还常常将我譬如为这个虚构人物。」绘琍纱装作没发现，指尖触摸纸页上彩色的公主画像，又开始自说自话。「可是他大概没想过白雪公主的后母是穿上烧红的铁鞋活活烤死的，她存心报复她的后母，以她的鲜血写下人生新的一页。这样的人善良吗？」
松田欲语无言，他真的没想过这一节。坏人遭受报应，好人大团圆，他们被灌输这种结局才叫圆满。绘琍纱并不指望他作出具逻辑性的回答，这场游戏接近终结，是她胜了，松田先找到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吧？虽然不太光采。
绘琍纱把画本放回去，晶亮的眸子柔柔盯著松田，她要这个人当她的指南针。「不过我认为L很有先见之明，我像白雪公主一样阴险，披著和譪的面具接近别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静默一阵，让松田有足够时间消化这句话，然后说：「对不起，松田先生，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心。」
松田顿觉呼吸困难，胸膛疼痛如同被刺了一刀，他移开双目，不想直视绘琍纱眼内过於明显的内疚。绘琍纱懂得说话的艺术，这当口儿歉意最能打动失意的男人，而非她假腥腥的讨好。这个道理是华尔密把著手教懂她——当她尖叫著挥开他的手后连声道歉，他满溢眼底的怜惜教懂她巧妙的男性心理。
「罗赖特小姐，昨晚你说……想到L的身边，是真的吗？」
她微微睁大眼睛，假装很惊讶他得悉她跟月的私人对话。
「我、我不小心听到的。」
绘琍纱淡淡的抿嘴浅笑，口吻很不在乎。「对啊，我想去他的身边。」
「为甚麼！」他大叫出声，不理会纷纷往这边投射的目光，双拳紧握，说：「你明明很清楚他绝对不愿意你这麼做，为甚麼你还有这个念头？你这麼年轻，这麼漂亮，以后一定还有很精采的人生！」
「问题在於我不想。」绘琍纱清晰的声音有著平静的冰冷和释然，她轻松的态度像好不容易作出了重要决定的踏实，松田寒咻咻的打冷颤，悲哀黯然而且为她感到苦涩。她微微的笑，说：「凭甚麼我要过他安排的人生？凭甚麼他要我乖乖听话直到最后？我对他从来没有请求，他说甚麼，我都听他的，唯一就希望他活得比我久，他却做不到。既然他做不到我的要求，我也不必听他的。我怎麼处置我的性命，是我的事。」
——她对他就是这样的爱，他说甚麼，她都爱听。不止因为他有颗不会出错的优秀头脑，重要的是他们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她迁就，他给予。她对这个世界期望不多，对自身的要求也不多，就希望L长久平安地活在她的身边，她不害怕付出任何代价，要是能换他活过来，她为此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即便如此，他还是比她命短。绘琍纱暗忖大概L把她宠出贪心的个性，凭她犹如过街老鼠的低微身世，能够遇上他爱过他理应满足。她却觉得不够，远远的不够。她要那个人用他凉凉的手紧紧抓住她，她想为那个人焗制天下无双的甜品，她要看见那个人蜷缩的睡姿，她要抱著他的肩膀柔声劝喻他到床上去睡，她要听到他若无其事叫唤她的名字，绘琍纱。
所以她想到L的身边去，他回不来的话就让她追随上去。几年前她压抑著没来得及告诉他的话，她想扑进他不算温暖的怀抱大声哭著说出口。
……L，无论你去那裏，请带上我吧。
绘琍纱赌气似的自杀宣言让松田不灵光的头脑一阵疼痛的发涨，他突然看到她满身阴霾，彷佛逝世的灵魂不舍地追随她的侧边。向来视恋爱为光明快乐人生必不可少一环的他没来由地战栗，满目泛起恐惧的雾气。他心想假如L你在她身边的话便请离开她吧，转念却觉得不是L不肯离开她，是她不肯离开他，尘世的思念牵绊著灵魂的步伐，这样的思念可怕到悲哀，也深情到悲哀。
「不要死，罗赖特小姐……」他低声脱口而出。「活下去的话，一定发现很多好事，请不要自寻短见。」
绘琍纱的答案无稜两可。「好事吗？我不相信会降落到我头上。」
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松田猜到她想追寻的。他的心底不多不少推敲这是擅长把玩人心的她的小小诡计，然而既然他已被玩弄掌心，即使知道，也无能为力，除了一步步走向她设好的局。
他扬起坚定而悲伤的眼睛，说：「我带你去L临终的地方。」
看著绘琍纱宛若雕像的美丽脸庞，她似需要时间消化的慢慢合上眼睛，他看到她长长的睫影在眸下彷如一条条撕裂的羽毛，然后慢慢睁开，含著经过算计的还有一点来自真心的喜悦和激动。她几经努力终於走到这一步，跟L终於指咫之近，那股快要扑向他的冲动和挂念像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瘦弱的身体。她的手撑住书架边，不让自己因为双腿发软坐倒。
「作为条件，你现在向我发誓，你不会自寻短见。」
松田说。绘琍纱慧黠的双瞳迅速抹过一丝不容抓住的奸狡光芒。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