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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何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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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无心狩猎,肃仁看到白茫茫的雪地眼前似乎就浮现了那一对灵巧的雪狐,霎那间它们的鲜血溢满他的眼底。
一片红。
天还没黑就赶回京城,还没进皇城,就被镇国公府送信的人拦住。这才知道,玉瑶被赐了太子妃,已经病倒在府中。
肃仁顿时觉得血往头上涌,一张脸霎时变得吓人的铁青色,耳朵里边嗡嗡的乱响。他顾不得身边的众人,甩下一句:“你们自己回宫。”便发了疯一样的打着马,朝镇国公府冲过去。一路上的行人只看到一人一马疯了一样疾驰而过,留下一路的碎雪和烟尘。
“玉瑶!玉瑶!”韩平见到二皇子慌慌张张的喊着冲进来,还来不及行礼,人就已经往□□去了,忙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肃仁对玉瑶这里本来就熟门熟路,此时心急如焚,竟一路冲到了瓷星苑。走到门前,猛然停住了脚,身后的韩平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院子还是一样的院子,厚厚的雪还没扫,透着几分凄凉与荒芜。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肃仁轻轻抬起了脚,一步、两步……每一步都似乎有千斤重。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人一身薄衫,头发有些散乱。苍白的脸憔悴消瘦,却带着病态的酡红。一双眸子却闪闪发亮,露出欢快喜悦的神色。“仁哥哥!”
“瑶儿!”肃仁冲上前去,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儿,滚烫的双肩让他心惊肉跳。一边把她往里间推,一边责怪道:“怎么这么着就出来?还在发热,待会儿更要病上加病了。”
把玉瑶扶到床上,掖好被子,握住她伸出来的一只小手,让那滚烫的手在掌心烧灼,灼得心也痛了。仿佛怕惊醒了谁的梦般,肃仁的声音无比的轻柔:“我才一天没见到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病成这个样子?”
“仁哥哥……”万般的委屈堆积在胸口,却只能在脸上化作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其实,这样躺在床上,手给他握着,也许就够了吧。可是为什么,眼角的湿润凝结下来,一路烫灼了脸颊?
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默默的看着她憔悴的笑脸,肃仁觉得心中无比的郁结,再也笑不出来,无声的叹了口气。玉瑶却察觉了肃仁眼角那细微的变化,有些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说:“仁哥哥,我……,……是皇上……,我不是……”这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一下子哭了个哽咽。“……我不想做什么太子妃,我也不想做什么皇后……为什么不能让我跟你在一起呢?……仁哥哥,你告诉我……”话没说完,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我不要荣华富贵,我也不要母仪天下……为什么我要的那么少还做不到?……我不想要的却偏要给我?……为什么,要我的心这么痛这么苦?……”
肃仁一手紧紧握住玉瑶颤抖的手,另一手轻轻的抚着她的碎发,心下痛楚万分。他想起了雪地上那只公狐晶亮的眼睛。——狐犹如此,人何以堪?
可是,玉瑶痛苦可以哭,他却不能。他把玉瑶的手放在胸口,用尽力气给了玉瑶一个最平静最温柔的微笑:“玉瑶,你相信我么?”
“……相信。”
“那么你要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所以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要好好的吃药,健康的等着做我的新娘,好么?”
玉瑶一下子被肃仁的话惊呆了,可是肃仁的眼睛正微笑的看着她。他的眼睛那样深沉,那样宽广,仿佛无边无尽的海洋,可以容纳一切的不安与忧虑。仿佛着了魔一样的,她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轻喃道:“我相信。”
放平玉瑶的手,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他温柔的说,“睡一觉吧,待会儿药来了,我喂你吃。”
玉瑶刚才哭过的胸口还一高一低地起伏,却因为肃仁的话,乖乖的闭上眼睛。因为他在身边的缘故吧,一天一夜以来,从来还没有觉得如此温暖,如此安心。渐渐的觉得疲乏,终于慢慢安静的睡去。
肃仁一直等到玉瑶睡了一会儿,才轻轻的站起身,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回头却看见韩选已经在院子里面等了良久。他认真的看着韩选的眼睛,良久,道:“韩大人,我要做太子,助我。”
韩选看着这个少年,神色间有些忧虑,他轻轻道:“做太子,不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
肃仁坚定的说:“我知道。”
“也许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困难险阻,又或者,你的人生也许要掺杂很多你所不愿靠近的黑暗。”
“我知道。”
“开始了,就不能回头。”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不会后悔。”
韩选轻轻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是殿下自己的选择,我家玉瑶一个女子,担待不起这社稷大事。”
“肃仁自己的决定,与玉瑶姑娘无关。”肃仁斩钉截铁的说。
韩选终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韩选誓死追随殿下,韩选所有能够调派的军队,可以依赖的门生故旧,全都是殿下的助力。”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而自己的心力仿佛突然之间,老了十岁。
肃仁只是点了点头,眼睛却往向了西边。太阳快要落山了,那一轮红日映在皑皑白雪之上,像极了午前围场上面的那一抹白上面的殷红……
狐犹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