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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欲雨 ...

  •   庄之言是今年秋天新科的榜眼,官运颇为不错。正好中书省缺文书,他又文采飞扬,且一笔好字,就被派到这里来做些抄写的见习。虽然是见习,可是平日里面摸到看到的都是最高级别的奏章,来往遇见的也有好些朝中重臣,这对于官场上面没有丝毫根基的他来说,绝对是求之不得的职位。

      所以庄之言一向奏章看得颇为认真。文书有个差事,就是把那些大臣们洋洋洒洒几万言的奏章,写个几十几百字的纲要出来,附在奏章前面,让皇上和丞相大人们看起来省力。庄之言写了三个月的摘要,已经相当得心应手。厚厚的一沓奏章,他可以在太阳落山之前写完。

      小太监过来给火盆里面添了几块焦炭,庄之言看看渐晚的天色,伸了个懒腰,边想着晚上去哪里找旧日好友喝酒闲扯,边伸手抓起最后一份奏章。

      这份奏章倒也平平无奇,无非是沧州监察史弹劾沧州府库亏空。其中沧宜县县令何忆忠在到任短短一年多时间里面,亏空三十万,数额之巨令人发指;还有其他若干大小官员云云。庄之言看到这里,却出了一身冷汗,不为别人,正是为何忆忠。原来他二人本是同乡,从小交好,他比自己早一榜高中,一年以前调去沧州做知县,谁知竟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庄之言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何忆忠的脑袋多半是保不住了。他却心底疑惑,从自己深知的何忆忠的为人来看,他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监察史的这份奏章有理有据,却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怕是他真的犯了案子,却运气不好,一下子撞在了风口浪尖上面。

      写完奏章出了中书省,正巧遇到同榜的张启,于是两人一路来到庆春楼,点了两壶酒,几碟小菜,对酌起来。庄之言满腹心事,刚好遇到张启最喜欢打东探西,又喜欢察言观色,几杯酒下肚,竟给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啊?”张启听到这些,也是一惊,道:“何兄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吧。这可太出人意料了。”

      庄之言点点头,闷声道:“是啊,我是再了解他不过了,按说他断不是这种贪图眼前富贵的人,可是证据确凿,谭监察也犯不上为了他栽赃陷害。”

      张启默然想了片刻,突然抬头一笑,问:“那么现下庄兄打算怎么办呢?”

      “我?怎么办?”庄之言未有料想有此一问,被问的愣住,不自觉地重复了一下。

      张启却随手挟了一筷子酱鸭,慢慢嚼着,道:“我知庄兄素来与何兄交好,否则断不至于忧心至此。既然觉得事有蹊跷,何不去信一封给何大人?”

      “去信?”

      “正是。此案不是真就是假;若是假的,何兄定然是被人陷害,早点知会他,也好让他有个应对;若果然是真的,你我都知道这件案子,我看,他若不等着杀头,也应该开始跑跑上路了。”张启侃侃而谈。

      庄之言听了他的话,心下犹豫不决:“可是去信,这是机密折子。我这不是杀头的罪么?”

      张启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做不做在你。你把此事泄露给我,难道就不是杀头的罪了?”

      庄之言一愣,中书省机密外泄,固然是杀头的罪,可是中书省里面的折子,还有一封不透风的么?人来人往,大家茶余饭后闲扯,从来都没有什么顾忌,倒也没有想过杀头这一说。可是写信给外地官员通风报信,这个向来都是忌讳,张启故意把两件事情拿到一起说,意思是什么他心知肚明。可是……

      “……万一?”

      张启一笑:“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庄兄大可不必从我这里担心。”一脸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庄之言想来想去,心下也是想修书给何忆忠,可是又不想当着张启的面说出来,终于转开话题。两人又闲说了些谁家的姑娘漂亮,哪里的曲儿好听,便各自回府了。庄之言一回到家,就赶紧给何忆忠写了一封信,问他事情的原委,劝他逃逸等等。让仆人快马把信送到沧州。自己晚上竟一夜无眠。

      _

      如意这一晚上也没睡好。

      白天的时候,户部侍郎严如瑾来到太子府,言语虽然客气,可是说的事情却并不客气。太子府的小太监出府买东西,在路上冲撞了人,竟然把人给活活打死了。而被打死的人,正是严如瑾的家人。

      严老头儿白胡子一把,几乎快气得吹到天上,言语上面虽然没有冒犯,不过赵肃疆想来也知道,老头儿这下是要一命抵一命来的。他把事情交给如意办。自己便不管这一团乱麻,躲到卧室去了。

      如意陪着小心,严侍郎的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知道这是太子手下的管家太监,言辞上面也不敢得罪。送走了严侍郎,如意这才来到后面。犯事的太监叫平常,是跟如意他们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想到这个,如意就心下凄然。他略问了几句,平常却说不过是小争执,并没有打人。只是两人推的时候有辆马车过来,后脑在上轮缘撞了一下,当时只是受伤,谁料想回家竟死了。

      如意相信平常说的都是实话,可是现下这个情景,若是就此了事,严侍郎定然不能罢休。于是宽慰了平常几句,便找人把他绑了送到侍郎府。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下却颇不平静。太子并不能干,所以很多本应是太子做的事情,都渐渐的落在了他的肩头。有的时候,他非常羡慕吉祥,能够跟随在肃仁皇子的左右。可是他并没有这样的运气。他做的事情越多,手里的权力越多,就越觉得如履薄冰,仿佛一个不慎,就是万丈深渊,永劫不复。不知为什么,从昨天起,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萦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太子能够像肃仁皇子那么出色就好了。他叹了一口气。刚才平常那件事情,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问题,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徘徊在院子里面,脚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记起那是小孩子时候的游戏,太子、二皇子、吉祥、自己在一起玩闹,打成一片,这样开心的日子还会出现么?

      再也不会了。他看着送平常去严府的马车,心下暗暗叹气。却突然一个激灵。

      马车?上轮缘能够撞倒人后脑的马车全京城只有一辆。有那种大轮子马车的人,他去买办街干什么?!

      骠骑将军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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