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澪拾

29、第十章

　　“继承人？”

　　“看来你还没领悟这份合同真正的含义。”男人收起笑，眼神锐利射向我，

　　“钟氏由钟老先生创立，是股份制公司。另两位董事，罗先生和曾先生，分属不同领域，也很少参与公司运作，但他们各自持有公司15%的股份。而你所得的这20%属钟先生名下，也就是说你现在身为公司第二大股东，等同于什么还不明白吗？”

　　虽然来之前隐隐猜到，但从别人嘴里听到，感觉又不一样。

　　“可我凭什么...”

　　“凭什么让所有人信服？”男人轻哼，“凭你手里的授权，凭你姓钟。”

　　“你早知道我要来么？”

　　他一摊手比了个NO：“我也是上星期才被告知。”

　　“不惊讶吗？”

　　“作为员工，我要做的是满足雇主要求，而不是质疑。你够不够格做一个继承人，时间会证明。”

　　不愧为律师，一字一句都无可挑剔。

　　我用了两秒钟消化完他说的话，无意继续。事到如今问什么都显多余，这条他人眼里的康庄大道我已经走了足够远。

　　“麻烦你了。”我说。

　　“乐意之至。”他按下内线电话对着助理，“带钟先去公司上下走一圈，认识各个部门负责人。然后从明天开始，按照我给你的流程表，带去不同部门实习。”

　　“好的。”

　　“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总结性的发言为本次对话画上句号。门被从外打开，笑容可掬的助理小姐等在门口。

　　“爷爷真的失踪了？”

　　临走前我问了与林总相同的问题。

　　男人双手交叠置于桌面，想也没想回答，“目前来看是的”。

　　恰与林总一致。

　　接下来的几个月，如何靳所说，我被分配到不同部门。从一线做起，每天奔走于不同的项目。虽没有公开介绍，但一听“钟”姓大家都心知肚明。每个人倾尽了全力，生怕教得不够透彻被批有意隐瞒。

　　我也必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才不至于漏听什么。每天整理笔记就要弄到很晚，几次下来，我索性在公司待到深夜直接去接宵风。常常在车库碰到同样刚下班的何靳，远远地彼此点一下头尔后各自上车。

　　看似普通的照面渐渐起了变化，比如对方眼中日趋减少的鄙夷。何靳每周都会找我，名为吃饭实为考核。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与我过表上的内容，稍有回答不慎，下一周就会被送回去重新学习。

　　一切好似准备多时，我除了全力配合外别无他用。

　　偶尔考核结束，他还会带我去市中心景观酒吧喝上一杯。那时何斳会脱下高高在上的姿态，与我聊车聊球赛聊年轻时的梦想。

　　“读大学时，我一直想着以后要开家业内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

　　“后来呢？”

　　“后来...”男人举起酒杯猛灌两口，“放弃了。”

　　他说这话的表情让我想到了莫叔。终其原因，跟随老爷子得到的不只是希望，还有现实。在认清了社会对普通人近似残酷的真相时，梦想也随之破灭。

　　幸与不幸，我想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疑问。

　　临近五月的一天，公司来了位不速之客，老远就看见她那标志性的高跟鞋和围巾。我急转身躲进一旁的休息室，听她向路过员工询问何律师的办公室。当初来这里上班并不指望能瞒住她，但现在才来兴师问罪，是不是晚了一点。

　　我没有立刻敲开何靳的门追问小姑此行目的，而是在完成新一周的测试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小姑来找过你。”

　　“你也看见了。”

　　“她那么招摇，想不看到都难吧。”

　　“确实。”

　　“是为了我来的？”

　　“不完全是...”

　　“还有什么？”

　　“她要公开遗嘱。”

　　“？”这么荒谬的事亏她也想得出来。

　　“她说钟氏那么大的公司不能一日无主，很容易让小人钻了空子。”

　　也不知这小人指得是外面人还是我。

　　“那你怎么回答的？”

　　“失踪四年才能判定死亡，现在半年还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律师能做什么。”

　　“但她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钟先生迟迟不归，外面已有些传言。任其发展下去，总有天会波及股市，而且...”他拖长了音，“据我所知罗先生已有所动静。”

　　“谁？”

　　“罗志明。钟氏另两位持股人之一。”

　　“记得。”

　　“他约我下周去参加他们公司的周年庆，你也一起。”

　　“鸿门宴？”

　　“可以这么说。”

　　“为了什么？”

　　“很难说，最坏的可能就是他站在你姑姑一方。如果借着动荡，收购到市面上流散的股份，只要6%，对你来说就是个威胁。”

　　“所以那天也是我拉拢他的一次机会。”

　　“没错。”

　　“不知道牺牲色相有没有用？”

　　“你尽可以试试。罗先生有个女儿，刚毕业没多久，不出意外的话那天也会来。”

　　“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调查得那么详细。”现在我们之间偶尔会开几句玩笑，不如以前那般拘谨：“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钟恺！”追在背后的叫唤比平日来得低沉：“这场仗只有胜，或者滚两种选择。”

　　“我帮你不止为了合同需要，也是为了自己往后几十年的饭碗。”

　　我扯扯脸想笑，却最终没能笑出来。这世间除却感情，哪有什么无条件的付出。

　　“Matt，你跟了爷爷多久？”

　　“十六年。”

　　“那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决定很少出错。”

　　背靠滨江的豪华酒店二楼，身着华服的人们正陆续进场。出门前宵风问我为什么周末还要加班，我以重要客户宴请为由给了解释。事实上，这种场合远比上班更辛苦。何靳比我早到，等在大厅外。换了副黑框眼镜的他看上去年轻许多，害我忍不住调侃‘原来牺牲色相的是你啊’。

　　自报家门后，立马有工作人员带我们入席。位于舞台正前方的主桌上寥寥坐着几人，并没有今晚的主角，却是另一张脸引起了我的注意。

　　女儿？

　　何靳的介绍令我有瞬间错愕，要说有缘的话未免也太巧。不过我还是先一步开口，基于礼貌，对着女孩堪称惊喜的脸浅笑：

　　“又见面了，尤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