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京城的白天依旧像平日一样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然而有一处地方却更加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那便是新开的一家酒楼——醉月楼。
红色的绸布遮着牌匾,显然还未正式开张,周围的人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听闻东家是一位神秘的女子,大伙儿的兴趣更加浓重了,时不时有人好奇地探头看看,却迟迟不见东家出来。
“哎,你知道么?听说这东家可是个南疆的女子呢!”一个人推了推他旁边的人得意地卖弄道。
那人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这我早知道了,我还知道这醉月楼还有一位绝色倾城的舞姬呢!”
“真的啊?这舞姬有多好看?比……比凌家少夫人还好看吗?”这人急切地问道。
“呸!你这作死的!竟然敢随便议论凌家少夫人!你见过少夫人吗你还敢说?”那人一脸的鄙弃。
“哼!我怎么没见过,我的娘舅可是凌家的车夫,我以前还是见过的!”这下终于轮到这人得瑟了,他趾高气昂地炫耀道。
“见过又怎么样?反正,反正这位舞姬绝对甩你媳妇好几十条街!噢,是几百条!几千条!”那人很是为自己的取笑得意,因为周围的人“轰”地一下全笑炸锅了。
这人正要发作,却被躁动的人群挤到一边去了:“快看快看!东家要出来了!”
对面茶楼的苏紫竹静静地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酒楼前的那位女子。
不错,她正是那晚的南疆女子,只是此时为了掩饰身份换了汉家的衣服。她一身艳丽的镶白边酒红色三绕曲裾,腰间的丝绦上系着几只玉佩。高耸的元宝髻上整齐地插着两排簪子,眉心贴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妖艳异常。
只是她还是带着面纱,却更加勾起了那群人的好奇心,一个个急不可耐地朝前涌去。
“君如,就是她么?”凌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的桌子旁走了过来,站在苏紫竹身后低声问道。
“是。”苏紫竹穿一身竹青色锦缎棉袍,并未回头,“那晚她说只要我帮她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她便会协助我们破案。”
凌霄皱眉道:“她怎么知道我们俩在破案?”
“这就是我答应她的原因。”苏紫竹忽然莞尔一笑,转身看着凌霄笑道:“因为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
“静观其变。”
“大家不要吵了!”站在牌匾下的南疆女子凤皇儿终于开口了,特有的娇音虽不大,在嘈杂的声音中却似落在乌鸦巢的凤凰,人群瞬间便安静下来了。
凤皇儿的个子在身后的跟班中也显得很高,竟与寻常男子相差无几,又是如此艳丽的服装,想忽略她都不行。
凤皇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众位不要猜本姑娘的身份了,只需记得本姑娘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就行了。今儿个醉月楼开张,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本姑娘请客!只求大家以后和气生财,多多来捧场。大家说好不好啊!”
说罢便伸手将从牌匾上垂下来的红绸布轻轻一拉,“醉月楼”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登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醉月楼开张啦!”
“好!”
“这东家真是大方啊!”
“听听,还是姑娘呢!咱们以后可要加油了!”
“遮着脸也看不清样子啊,万一……”
“你给我闭嘴!真是破坏气氛!”
人群中欢呼不断,一些真真假假的玩笑话也掺杂其中,凤皇儿看着攒动的人群一拨接一拨地涌进酒楼,脸上不禁有了些许得意的微笑,她抬头看了看苏紫竹所在的茶楼,却正好四目相对,两人慌忙避开眼神。
“苏公子,我们东家请您过去。”一位穿着干净的小厮恭敬地立在门口。
“汉卿,走吧!”苏紫竹起身朝凌霄说道。
凌霄顺手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笑道:“人家只是请你,可没有说请我。”
“这……”那位小厮为难地看了看苏紫竹,有些惶恐地说道:“凌公子是苏公子的小舅子,自然也就是我们东家的朋友,是小的说错了。请苏公子、凌公子一起去吧!”
“嗨!”凌霄走过去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那小厮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小舅子!我比他大,应该是大舅子!哼,真是不会说话!醉月楼的小厮都这么笨吗?”
苏紫竹微微一笑,径自下楼去了,边走边说:“好好的为难别人做什么?我可是听说今日她安排了一位绝色的舞姬献舞呢!你去还是不去?”
“苏公子,请这边。”凤皇儿还未等苏紫竹凌霄二人进门便立刻下楼来迎接,上到二楼,来到最大的厅堂,绕过绣着百鸟朝凤图的大理石屏风,一位着雪青色纱质长裙的女子正背对他们坐在梳妆台前。
反绾髻上一支翠蓝百灵鸟钗泛着冷冷的光芒,鸟儿口中衔着长长的蓝色流苏,遮住了左耳的水晶兰花耳坠。
凤皇儿指着她道:“这位是徐姑娘。”
徐姑娘起身行礼道:“曼娘见过两位公子。”
二人回了礼,同时抬头望去,徐曼娘果然天香国色,虽是歌姬,可若是提前不知道,定然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家闺秀,通身的气派是那种沉淀了又澄清的,绝非一般轻浮歌姬可比。
“曼娘你快去换衣裳吧!两位公子等着呢!”徐曼娘应了一声便进到里间去了,凤皇儿转身朝两位笑道,“曼娘的舞艺绝对整个□□找不出第二个!”
“姑娘……凤皇儿,你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帮我们?你到底知道多少?”苏紫竹终于忍不住了,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决定主动一点。
“那至少也得等曼娘跳完舞啊!我的生意可指着她呢!”
“你根本不是生意人!”凌霄突然插话道。
凤皇儿正色道:“凌公子,观棋不语真君子,大家都知道我不是生意人,你又何必说破呢?我开酒楼自然有我的目的,但是……”说着眼波一转,笑道。“我就是不告诉你!”
此时徐曼娘已换了一身大红的舞服出来,头饰也都换做了红宝石之类的,手中拿着一支红色水袖。
她站在门口轻声道:“两位公子,曼娘献丑了。”说罢翻身轻轻向楼下一跃。
“徐姑娘!”苏紫竹、凌霄二人同时惊呼出口,又同时伸手去拽徐曼娘。
“哈哈哈!两位公子不必担心,曼娘不是跳楼,底下还有东西呢!呶!”凤皇儿坐在一张铺着蓝色的绣空谷幽兰垫子的红木椅上大笑道。
二人低头向下看去,果然悬空吊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莲台,四根粗大的铁链用绸布紧密地裹着,又间隔地插满了各色绢花,乍一看还以为是从楼上垂下来的装饰品,只有从上往下看才能看到铁链,一楼的是绝对看不到的。
徐曼娘正立在正中央,底下是安安静静、瞠目结舌的众酒客。她如一滴晶莹的水,瞬间就吸引了久旱无雨的众人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欣赏,也有贪婪,有惊艳,也有猥琐,众生众相,千人千心,偌大的酒楼,此时竟是鸦雀无声!
“泠——”随着琴师的一声弦响,徐曼娘双臂一振,七尺余长的红色水袖立刻如离弦的羽箭,直直地逼向空中。
一曲舞鸾歌凤,是和鸣铿锵祥和;一曲夏日初雨,是残月落花烟重;水袖时而抛向空中,花光月影宜相照;时而又是曲绕如虬龙盘旋,一江春水向东流;
才是“醉袖扶危栏,天闲云淡”的柔情无限,却又见“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的傲骨铮铮。那水袖仿佛通了灵,随着徐曼娘“当肯嫁东风,无端却被秋风误”的自嗟自叹、无奈的情绪,转眼却又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开朗豪迈。
徐曼娘与水袖,似蛱蝶与花间,如风戏白练,像银蛇腾空,或伸展,或卷曲,或交横,或波绕,似梦似幻,是真是假,令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那曼妙的身姿就在小小的莲台上腾跃舞动,仿佛离世的仙人,一身红衣,本该热情似火,却无端一股清灵之气,朦朦胧胧,飘飘渺渺,就算在场的人死后一万年,他们的魂魄也会记得这一段惊艳了时光的袖舞。
徐曼娘还未舞完,莲台下已是掌声雷动,那欣赏的、贪婪的、惊艳的、猥琐的,无论是什么目光,都在这会儿变得圣洁起来。
圣洁不是刻意的教化,而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人就会跟着圣洁走,所有的心灵在一瞬间就被净化。
直到徐曼娘已经从莲台跃上二楼,底下的人还呆呆地看着莲台,仿佛那红色的身影还在那里起舞。
“两位公子,曼娘告辞。”徐曼娘翻身上来的时候喘息还未均匀,她看了一眼凤皇儿,那是一种坚定的、使命完成的目光。
“倩看飘飖雪,何如舞袖回?”
徐曼娘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只听到这么一句如暖阳轻轻地飘进耳朵,只是她的步子也如飘飖雪,见不得丝毫阳光,只是惊鸿一瞥,脚步微微停顿,便匆匆消失在里间。
这句话,好像是凌公子的声音。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