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夏暮雨

2、将心比心

　　飞车到了腾飞，厂门口一片通明，传达室里蹲着几个人，李鹏在当中坐着，见我来了，站了起来，“欧工，他们几个居然想放火。”

　　“厂子怎么样？伤到人没有？”我看着四周，居然还发现了几个眼熟的人，昨天领工资的人里面，好象有他们的样子。

　　“人没事，火还没起来，就被发现了。”李鹏看了看那几个人，“若不是他们帮着救火，可能后果不能想象。”

　　唯一在旁边轻轻一笑，看着我，“想来，还真有舍不得腾飞的人。”

　　“报警吧！”我对李鹏说，“纵火罪还算不轻，省得我们废力了。”

　　地上蹲着的几个人听到我要报警，全都站了起来，“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报警。”

　　在腾飞的工人里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我认得他们，他们是大宝机修厂的人。准是看我们又开始复工，眼红的。”

　　我微微一笑，我的工厂还没开张，便有人给我送上贺礼了。我看了一眼李鹏，他会意，到外间打电话去了，我冲着几个腾飞的工人一招手，“你们跟我来。”

　　进了白天打扫干净的办公室，让他们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谢谢你们。”我把身后的矿泉水每人一瓶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似乎有点受惊，忙站了起来。

　　“欧工，我们，”他们几个相互看了看，最后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开了口，“我们想回来上班。”

　　唯一在旁边会意一笑，“谁不让你们上班了，昨天你们可都领了这个月的工资了，上班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那个年龄大一点的说道，“我叫唐子强，原来是一车间的车工，这几个都是一车间，我们是想上班来着，可是韩林说，不补齐工资就上班，这工资就黄了，要是工厂起不来，我们还会白干的。”

　　“老唐是我们一车间车工班的班长。”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躲在众人后面，小声说。

　　“坐吧！别都站着。”我与他们面对面坐下，“你们以前都拿多少工资？”

　　“班长一般有三百八十块，一般工人只有三百五十块，学徒二百二的，也有一百八的。”老唐给我与唯一介绍道。

　　我想了一下，“这样，你们明天，噢不，应该是今天了，上午十点来厂子，想上班的，我们与你们签合同，老唐还做车工班的班长，我先每月给你五百五十块，工人四百五十块。试用期一个月，一个月后进行技术考试，如果技术达标，工资还会涨，不合格的我也不留，你们看怎么样？”

　　几个人听我说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睁得很大，他们没想过我会有这样的条件与他们去谈，都很兴奋地听着。等我说完，他们都一个劲的点头，脸上也露出喜悦之色。

　　“欧工，我们一早就来。我们一定会努力的。”老唐激动地说道。

　　我站了起来，“我等着你们。”我伸出手来，与他们依次握了握，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强了。”唯一在旁边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我回头冲唯一一笑，“六年，会改变许多事。你也不能用老眼光看我了，对吧！”

　　唯一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不用睡了，我去办公室草拟合同吧！这次不会被这帮人骗了。”

　　“唯一，”我喊住已经走出门口的她，“相信我的直觉，这些工人都不坏。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回来的。我付的那一个月工资，不会白废的。”

　　“但愿吧！”唯一冲我摆了摆手，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等我回保安室，派出所也来了人，把纵火的几个人带走了，李鹏也和他们一块去。交待好事情后，李鹏跳上警车，和他们一起走了。留下几个保安值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也不想回家了，给老爸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他事情都处理完了，要他们别担心，明天早上再过来。回到办公室，脑子里乱乱的，好多事情都没理清，以前都是耀来拿主意，现在只留我一个人，还真的有点吃力。

　　早上七点五十，班车开进厂区，老爸与工人们跳下来，又各自做自己份内的工作。我找到了邓伯，他原来在老爸单位管后勤，老爸说现在工厂才启动，一定有许多事，便把他找了来，邓伯是有名的侃价王，省钱很到家。

　　我把连夜列出的清单给他，要他照着清单采办，现在除了一台轿车与一台班车，根本没有别的车可用，要他租台车跟着跑，尽快地把东西采办齐了。

　　邓伯拿了清单看了一下，“小欧啊，这些东西都好办，给我一台电话，我保你下午之前都送来一大半。”

　　厂子的电话早就欠费停机了，要重新申请还要一段时间，我让唯一买了几部小灵通先用着，分给邓伯一台，邓伯还第一次有手机，乐着打电话去了。

　　厂区内买了二十部对讲机，分散在各个部门手里，有事基本可以搞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基础设备搞起来，可以尽快开工。

　　八点多一点，老唐他们几个就到了，唯一把他们带到办公室，给他们看合同的内容和一些细节的讲解。老唐倒是个爽利人，看了一遍之后感觉很满意，大笔一挥签了字，成了腾飞新进员工。唯一给他们新建了员工档案，然后让人领他们去车间，做初步技术考核。老唐和他带的几个人还都不错，技术过硬，干活也不含糊，而且在他们的脸上，有着一种满足感，让我看了，都感觉到很舒服的满足感。

　　中午，照旧是盒饭，老爸一身旧工作服上沾满了机油，脸上也是，坐在休息室里，和工人们一起吃饭。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大家看我来了，都停了下来，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继续，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听听大家伙的意见。”我在一个大木厢上坐了下来，“大家一边吃一边谈。”

　　“小欧工，”我与老爸同时在的时候，他们这样喊我，“我感觉先把食堂弄起来吧，我感觉这盒饭吃不饱。”一个工人在角落里喊到。

　　“是啊，盒饭送过来都凉了一半了，而且现在也没地方可以喝水，大家都在喝生水，也不卫生啊！”

　　“也把休息室弄一弄吧，现在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换衣服都没地方。”

　　“还有能不能把澡堂也弄起来，你看我们都成油猴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我也微笑着听着，一件一件记在脑子里，然后分清主次关系，原来做实体还真的没有想象中的简单，现在手忙脚乱的事太多，我都要支持不过来了。

　　下午的时候，邓伯的采办车都进院了，保安们都帮着卸车，邓伯还真行，我清单上大部分的东西都送来了。还剩些大件，邓伯说一定要亲力亲为才行，他下午亲自跑一趟去办，他说，都好久没有这种乐趣了，那种充实的感觉，好象又找回来了。

　　唯一帮着写支票付款，颖茜去人才市场招聘还没回来，我把中午大家说的事理顺了整清了，开始张罗。腾飞厂原来的食堂还能用，只是要重新装修，家什都要重新买。浴池的锅炉要整修，要买燃煤，还要找人烧锅炉，浴池也要重新修装。休息室什么的都要重新装修，这工程也不算小啊。

　　我现在是缺人，缺物，缺钱，每一样都要精细到头里，不然什么都办不成。

　　下午，老唐到办公室来，把我叫了出去，我到厂门口一看，站着十几个工人，眼巴巴地看着厂门不敢进。

　　“他们也想回厂上班。”老唐都快成中介了，笑着看着我，还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

　　原来，中午的时候他们回家去，和家人把厂子的事说了，家属区就那么大，一会儿的功夫消息就传开了，这十几个人看到老唐他们这样，也想回来，但又磨不开面子，大家聚到厂门口，却不敢向里走。

　　“把他们叫进来吧！我们现在正缺人手。”我笑了一下，转身向回走，看来唯一这会儿有的忙了。

　　快下班的时候，颖茜也回来了，抱了一堆简历回来，收获还不错。唯一也忙完了，我们几个坐在一起，翻看简历，选择合适的人选。

　　“薰，这个还不错，你看看。”唯一把一份简历放到我手里，又低头看别的，颖茜对中国的人力资源不太熟，不过她也热情的帮着做分类，颖茜主修经营管理与控制，现在还没有机会让她大展鸿图。

　　“A大机械制造专业硕士？”唯一在一旁念了出来，“薰，还真的有宝呢！”

　　我接过来，扫了一遍，“陆青海。”这个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却想不起来。“唯一，这个你有印象么？”

　　唯一也皱起了眉头，“不记得，不过好象在哪儿听过似的。”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颖茜在一旁边笑道，把手提笔记本拿了出来，安上无线网卡，在搜索栏中敲上：A大机械制造 陆青海 ，按下回车，几秒钟后，满满一屏的收搜便出来了。是新闻网页，网页的时间是七年前，题目也相当醒目：谁是抄袭者？

　　我想起来了，当年闹的挺凶的一件事，A大一位硕士生指责自己的导师把自己的论文在学术界用自己的名字发表，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最后这件事怎么样了我们也无从知晓。没想到，今天却碰上正主了。再看他简历，有些吃惊，这七年来，他一直在一个小厂做技术员，没有任何的建树。前一阵小厂倒闭，他光荣下岗，所以又开始走上了重新找工作的路。

　　“颖茜，帮我约他明天见面。”我再次看了一眼他的简历，然后把它放在颖茜面前。

　　唯一看着我，笑了起来，“薰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颖茜，我和你打赌，薰百分之八十会请这个人。”

　　“为什么？”颖茜不解。

　　我看着她们俩，“因为这种人，绝对是人才。”

　　“因为这种落难公子，一般都要价很低。”唯一在颖茜耳边说道。

　　晚上回到家，我们仍在客厅里工作，老爸累了，早早睡下，老妈给我们煮了咖啡，陪着我们。听我们说话，给我们意见，老妈以前是工厂的党委书记，兼过工会主席，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而且人脉很广，听到我说的工人的基础设施的事，她便来了精神。

　　“其实这些完全可以自己做的。”老妈发话了，“食堂、休息室的装修可以很简单，买几桶涂料，自己动手刷刷，这种地方只要干净就好，并不需要很豪华。浴池也可以，厂里不会没有木工和瓦工吧！弄点水泥抹抹，再做几个架子，不就可以了。至于人员，可以从工人家属中招啊，找一两个厨师就可以了，象面点一类的，家属应该就全能搞定了。”

　　我们仨看着老妈，不由得笑了起来，“欧妈妈，你也来我们厂吧！”颖茜说道，“我们需要你帮忙。”

　　没想到老妈当时就拒绝了，“做企业最忌就是家族式管理，这样永远都做不大、做不强的。我一个老太太，思想早跟不上了，我还是在家给你们作后勤，让你爸和你们扑腾就行了。”

　　老妈的个性就是如此，想来我还算随她的脾气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没下车，就看到厂门口一群人，老唐微笑地正等我呢！“欧工，我又给你招回一些人。”

　　“我不会付你中介费的。”唯一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唐还是笑着，“其实我们这些工人没别的想法，只想有个安稳的工作，能养活家里老婆孩子罢了。”

　　“唯一，带他们进去吧！我们现在确实需要人。”我推了推唯一，唯一无奈地领着三十四号人往里走。

　　“老唐，”我把老唐喊了下来，“人留下来是没问题，可是别忘了，一个月试用期过后，能留多少，就要看他们自己。”

　　老唐狠劲地点头，“欧工，你放心，我都和他们说了。昨天晚上我们也开了一个小会，大家都很珍惜这机会的。”

　　我点点头，让他离开了。李鹏看我闲下，跑了过来，派出所那边来信了，那几个放火的因为没有什么实据，只罚了几千块钱了事。李鹏见识多了这种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一切小心，如果人手不够，要及时增加，这权利，我下放给他了。

　　邓伯也跟了上来，东西大都采办完了，问我要怎么处理。我把昨天列好的清单给他，要他接着采办，然后找了老王主任，要他安排人手整理食堂和休息室，还有宿舍和浴池这些基础设施。王主任应了下来，与唯一一起分配人手，当天就动手开始干起来。

　　颖茜依旧去招聘，主要是专业技术型人才。我昨天晚上与耀通了电话，报告一下这几天的进展情况，耀那边只是笑了笑，说薰我相信你。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一句相信我，会让我付出多少代价。我现在好想他早点过来，让他也受受这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