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三十章 水能载舟 ...
-
吕蒙把信送到城头上去的时候心里有点忐忑,以甘宁和凌统的交情,这信若是假的,从字迹上就能看出。
“谁送来的?”凌统拎起信封看了看,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不知道陆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吕蒙只好如实回答:“陆大人。”
凌统冷笑一声,丢还给他:“他已经得逞了,还想搞什么鬼。”吕蒙接过,拆开匆匆看了一遍,表情渐渐凝重下来,双手呈上纸张:“头儿,事关重大。”
凌统眉心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在眼前展开。
那自然不是什么遗书,斑驳的血迹多数已经转暗,只有右下方一个鲜红的大印格外醒目。
吴国皇帝的玉玺,意在招纳这一万多士卒,许凌统以诸侯之位。
信中还提到海昌、鄱阳一线守军是傅骏羽翼下一党,听闻傅骏因为铁矿一事被诛杀,也惶惶如惊弓之鸟,正在密谋集结起事。要凌统兵将坚守彭城半月,拖住孙策锋芒,徐图大事。
凌统知道,自己是被卷进了党争之中,被赶鸭子上架了。
“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凌统苦笑,薄薄的纸张在风中发出脆弱的声响,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撕得四分五裂。
吕蒙一把抢过,手指抚上那遒劲的字迹,没错,是孙权的。
只是这片血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罢,天意如此,要我这异邦土匪,到这儿做个忠臣啊。”凌统面色渐渐冷静下来,一脚踏上城砖,“众将听令,紧闭城门,坚守待命!”
孙策觉得有什么不对,按理说陆逊在城中,这群土匪不会杀了品级较低的傅骏,却连提都不提陆逊一声。
只是现在彭城城门紧闭,易守难攻,他一时手上也没带那么多兵,硬拼恐怕要两败俱伤,只好先行收兵。
陆逊……到底是何许人也……
家世清白,官运坎坷,有些小聪明却总是把自己绕进去,从面上看似乎就是这样。
孙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有见到陆逊在他面前露出喜怒哀乐的情绪。就算是那日在皇宫暴雨中的放纵,他的目光也是掩在一团雾里,似乎只是专注于身下的撞击,瞳仁里却并没有映出他这个人来。
还有那个右手中指上的茧,他心里是起过疑,可是并没有深究。
或者是,不愿意去深究。
如果是摆明了跟他对着干,那不管是情人还是亲人,他都可以毫不留情地亲手抹杀;但是,陆逊就像一池温水,给他温暖又不至于灼伤,泡的时间越久,他也就越愿意相信这水是干净的。
周瑜给他的是纯粹的爱恨,纯粹到没有重来的机会;而陆逊,则给了他一份难得的平静和快乐,淡去了大悲大喜,心却是落在实处的。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孙策知道,他最不擅长去怀疑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所以他一直选择去信,信自己回头时,还能有人真心对他。
马蹄一个颠簸,孙策吐纳不稳,许久没犯的头痛又从脑仁深处蔓延开来。孙策尽量伏低了身形握紧缰绳,还是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像是有把刀子将头骨生生撬开,冷汗涔涔只消片刻就湿透了后背。
随行的军士眼睁睁见孙策坠马,再扶起来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惨白的嘴唇开合间只有破碎的气流进出。
“大将军!大将军!”
正惊慌着,天际风云突变,一声惊雷带着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这个隆冬,南方似乎格外湿冷多雨。
雷过,孙策眼皮微颤,唇角堪堪勾起。
“再等些时日,汉水可用。”
吕蒙一整天心神不宁,绕着城墙一圈圈走,终于在墙根那里发现了陆逊。
“陆大人,你有办法跟皇上联络对吧。他出了什么事了?受伤了?”
陆逊正在往水坑里丢石子,丢一块,泥汤水就溢出来一下:“我不知道。”
吕蒙见不得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顾官高一级,直接把他拽起来:“我不管你跟皇上因为什么联手,不过皇上要是有事,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白费!告诉我,孙权他到底怎么了!”
陆逊眨了眨眼:“我只知道皇上拉拢了韩当,借拜祭先祖之名南下,以避开京师驻军耳目,南下与我们汇合。”
“他带着韩当吗?”
“没有,只有两百扮成随从的亲兵,韩当留在京师,是最后的接应。”
吕蒙心都凉了半截,失魂落魄地放开陆逊,满眼挥之不去的只有那信笺上的血迹。
“你放心,皇上一向心思缜密,那血一定不是他自己的……”
这话说的陆逊自己都不信,密信自然是贴身存放,能这样大片浸透,怎么可能是别人溅上去的。
陆逊叹了口气,拍拍吕蒙颤抖的肩膀。
“现在能肯定的是,皇上性命无忧,不然我该接到消息。”
吕蒙抬眼,一双眼满是复杂之色:“陆大人,所谓关心则乱。我以前以为你在乎桓王;前几天,我又以为你在乎的是皇上。现在看你如此冷静,我还真参不透了。”
“究竟什么,是你关心的?”
陆逊笑笑,手中石子纷纷坠落,溅起一地泥花。
“孙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