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崖香（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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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崖香并没有走太远，所以她才知道几天后殷不离开始偷偷摸摸地找她。没有什么人见过米店老板家的这条蛇，何况殷不离也不可能当街拉住一个人，问：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蛇，大概这般长，身上有些花花绿绿的漂亮点子，爬得很慢，很贪吃？
殷不离想，他现在闭上眼，就可以完完全全想出那条蛇祖宗的样子。傻乎乎的，眼睛倒很亮，有什么好吃的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没走的时候，他一直盼着她早日拍马走人；她真走了，他倒有些伤怀起来，真是欠抽。
崖香默默地看着殷不离在后院里养满了兔子和小鸡仔，她想，他大概是希望她回去的。她很开心。
崖香带着了了一桩心事的满足，乐滋滋地回了嵯峨山，和一众大蛇小蛇们团聚。阿爹阿娘看到她居然化成了人形，果然又是激动又是羞愤，当即把她领到族里的大长老面前，负荆请罪去了。
大长老蛇老成精，头上都已经长出了两点软乎乎的犄角。他捻捻胡子，说小崖香你回来得真是晚啊，可是在人间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崖香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又想到大长老一贯宠着自己，当下胆子也大了几分，偷偷觑几眼阿爹阿娘：“长老长老，我就讲给你一个人听好不好？……不要让阿爹阿娘知道了，怪不好意思的。”
大长老神色变了变，最后呵呵笑起来：“好好，不让他们听就是！崖香大了，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了，是不是？你且说给长老公公听听。”
崖香凑过去贴在他的耳边：“我呀，这几年都和一个凡人住在一起。”
“哦他居然不怕你么？”
“好像不大怕……他挺有意思的，总是喊我什么‘蛇大仙’，喜欢一个人没事儿嘀嘀咕咕，但是总给我很多好吃的。”
长老皱皱眉头，他倒不觉得这凡人有什么特别的，小崖香到底是见识浅了些，遇到一个人对她好，就有点摸不着北了。
崖香说到这里，忽然有些苦恼：“但是他最近娶了一个‘小媳妇’，就对我不大好了。那个‘小媳妇’对我也不大好……她总是嚷嚷，还拿着大树枝想打我……公公，我不明白。”
大长老“噢”了一声，想这样也挺好，那个凡人对崖香“不大好了”，她正可以回来静下心好好修炼，毕竟化成人形之后的两三百年里就要历天劫了，总还是要早作准备。至于那个‘小媳妇’么，凡人不都是这样么，尤其是女人，遇上些什么小事就喜欢瞎嚷嚷，没见识得很。
崖香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大乐意了，拽着大长老的袖子左摇右晃：“长老长老，你有在听我说吗？我、我还是想——”
她的阿爹阿娘远远看到自家女儿居然犯起浑来，对着一向严厉的大长老撒娇卖痴，这还得了？！急忙忙冲上去，一边赔笑脸，一边拖起她就走，也不管崖香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说完。
（二）
可崖香从出生第一次犯起浑来，却明显不是见好就收的样子。她不能静下心来呆哪怕一天，总是忍不住一个人溜出去，到咸阳城里，偷偷瞧一眼殷不离。
殷不离今天做了一笔大生意；殷不离今天又和他的“小媳妇”吵了一架，为了后院那一大群聒噪的鸡啊鸭啊，当初的小鸡仔都快长成大公鸡了，而且越生越多——崖香那颗本来应该只有求仙渡劫之道的脑袋里装得满满都是殷不离。
这下连她的阿爹阿娘都看出不对了。他们那日把崖香叫到跟前，规规矩矩地问：“闺女儿，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怎么样？没什么怎么样啊……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她总是这一种说法，但心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叫嚣着一个不同的答案。可是崖香听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这一天，她心里比往常更不宁静。崖香想，她该去问问谁，或者见见谁，而这个人，只能也只该是殷不离。
于是殷不离时隔半年，又一次见到了那个曾经把他惊吓得不轻的姑娘。崖香这天穿着一身锦绣的红衣，她因为殷不离成亲那日脸上掩不住的笑容，爱上了这个颜色。殷不离想，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漂亮，眼睛也很亮，就是脑筋不大清楚，也是怪可怜的。
崖香问他：“殷不离，我就是你家的那条蛇呀，你现在认不认得我了？”她不知道，她那样急切地问他，一如她那样急切地想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
而殷不离就像上一次那样，愣了一愣，但这一次，他终是有些信了。“我问你，你在我家后院里一共呆了几年？”
“七年。”
“……我最讨厌谁？”
“城郊狗尾巴胡同里的王二，你特别讨厌他，因为他总是赊账不还；但你每次看到他，还是笑得像朵花似的……”
殷不离城墙般厚的脸皮出乎意料地烫了烫：“这也是没办法。我不是做生意嘛，这叫伸手不打笑脸人，且同他虚以委蛇……”
崖香其实不大在乎他说什么，她只是喜欢听殷不离这样说话，眉梢微微挑起，带着些小得意的样子，谈他的生意经。
可是这样的好时光并不长久，日薄西山，殷不离同她拱拱手：“姑娘，天色渐暗，你许是该早些回去了……就算，就算你真是一条蛇精，不怕那些登徒浪子，可是看你一副小姑娘的样子，也该早些回去，别让爹娘担心。”
崖香问他：“你这是在担心我吗？”阿爹阿娘才不会担心呢，蛇嘛，本来就该在晚上才出来活动。
殷不离挠挠头：“就，就算是吧。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况且我媳妇儿也快回来了。”
媳妇媳妇，又是媳妇！崖香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怒气直冲脑门，跺跺脚，把心一横：“我本来就住在你这里，哪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殷不离，你既然认出我了，就别赶我走……否则我，我只能睡在你们大门外头，叫大家都看见！”
殷不离伸手抚额，我的祖宗诶，你其实是打算继续来蹭吃蹭喝，当拖油瓶的吧？
“小媳妇”回来前，殷不离又一次对崖香千叮万嘱：“你只说是我表妹，家乡遭了灾，到咸阳投奔亲戚来了。我媳妇儿性子软，你——”
崖香烦躁地打断他；“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崖香（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