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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愚者的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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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发现正面没有了洁净。
楼外在下雨,雨点如珠,长丝如帘。扰乱了目光中一切的事物。云翳层出不穷,行云流水一般变幻莫测,在天空上端汹汹地翻滚着。晦涩的空气,吸入的感觉像是品尝了刚从别人唇齿间吐出的不净,污秽浑浊。于是得不到营养的身体,在宣告着——
另一种梦想落空。
02.
寒冷的雨幕,空楼无人的戚寂,连一缕月光都没有。不要寂寞的奢望和饱腹的愿望统统坠落,乏味和无力侵袭了肢体,发软的脚足顶持不住我的体重,我弯曲膝盖,蹲在了屋檐下的楼梯旁,双手的颤抖像是强性的病菌占领蔓延到了全身,像是犯了病一样的触觉,我寒噤不已。只好抱紧了双臂,蜷曲的手指早已握得紧紧,片刻,都不曾松弛。
“你在干嘛?”身后一种柔和声音在背后窜过。
独特的音质使我大概能够分辨出那个人是谁,我没有回答,起身然后缄默地转过来。蒋幼牧的脸即使在没有月光的照射下也很白皙,像是珍珠白般的皮肤,在这个黑夜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的衣服很单薄,这个凄冷的季节里,她仿佛只是被草率素裹上这样一件衬衫。
她站在原地,瞳孔带着坚定和排斥,她缓缓地走向我,修长而素白的手指拿握着透明的雨伞,只是她的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我无法想象,在这小巧的身体里,那些骨骼是如何地抖动,是不是只要轻微的些许力量,就可以将它摧毁,甚至分崩离析呢?
“喂,蒋幼牧!”我叫住她,听过了千遍万遍的声音在寂凉的雨夜仿佛有些生疏不明朗。我走到了蒋幼牧的身后,她撑开伞,欲回头,我绕到她的左侧,双手紧捏住她的肩膀。
真是明显而又脆弱的人。肩头的颤抖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心甘情愿地公布于众:我正在害怕。
“为什么,不听听我昨天告诉你的,关于裴希的故事呢——”
那一句话未完,断句不到关键时候时,我听到了比雨声更加凛冽且巨大的声音在脑中轰轰作响。宛如投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那种巨鸣声,侵略了整只右耳。就算过了一会儿,耳中还有细微且尖锐的声音残留着,穿行着,破坏着,我可怜的耳朵。
蒋幼牧保持着那一巴掌落下后的表情。她还在颤抖,还在害怕。透明的雨伞也许没被握紧,被风裹走了,吹向遥远的黑方。蒋幼牧极其生硬地放下手,她走向已经熄灯,看起来有些人的这栋楼,脚步轻缓地踩在了楼梯上,却发出了一些繁琐的声响。
顷刻间,雨停了。就在掴了我一耳光后,雨竟然停了下来。
蒋幼牧不仅对我抱有疑惑和胆怯。然而我也对你质疑着呢。为什么你和夏嘉树如此的相像呢?
我有些落寞地走下台阶。晦涩的云朵散开,星光斑斑的夜晚,还有姗姗来迟的月光,铺洒着微弱的浅黄阶梯。我踏在柔软的月光铺陈出的小路上。这种景象,就像是被迫驱逐出的午宴公主,有些狼狈,有些孤寂。被迫抽离出了这个舞台。
商校的操场很大。晚风挂起来时,临到子夜的冰凉真让触人心惊。我开始在这个学校里奔跑,穿越了横亘在这个学校中的弯曲的小道,像是上海独有的弄堂,曲曲折折。狭窄的小道里盛满了巨大的危险气息,就像是被迫抽离了灵魂,得到了瞬间的浮空。
小道的尽头是一片树林。
奔跑交错的脚步随之变慢。我突然感到疲惫。
03.
只好停止奔跑,望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出口,似乎就是心里的一些小小的动力。雨水彻底流干了的天空,屋檐却落下了最后一丝的残留的积水,像是在宣告着什么终结。
我支撑着的用过能量而显得虚脱的身体,但是,我却愕然站起身,我的面前站着一群人。
其中的一名男子把玩着一只狗,周遭的男女则是吸着烟,或者半蹲在石墩上,双手耷拉在膝前。烟雾袅绕,难闻的气息瞬间将雨后净化的空气释化为乌有。树叶上的雨滴被烟雾散发出的热气蒸发。刹那感觉到这里似乎是于外界隔绝了一般。
“哟,这谁啊?”其中的一女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曼妙的身姿却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气息。像是用甜蜜的花糖纸包裹住的毒药,视觉的混淆却掩盖不了那自身散发出的味道。
我警惕的后退,步伐却变得异常沉重,灌了铅似的脚步拖沓到难以挪动。像是逐渐濒临灭亡的机器在流水线似的反复劳作下,渐渐腐朽。女子的神情,带着成熟和孩童的可爱,在浓重的夜幕下,像是一个小木偶。
“这不是,那个新来的,让幼牧害怕的女孩?”
远处的虫蓦然停止了轻鸣,戛然而止后,树枝的光影之下,只剩一只更大的虫心满意足地舔舐着残留着猎物鲜血的唇瓣。
女子的指甲闪耀起了层层光艳,猩红色的指甲与其说是魅力倒不如用让人不寒而栗更好。我默默地退着步子,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天自己还在这里路过了。
这里。大概是生物课的实验区。
倏忽。耳边的声音虽然像是白驹过隙那么快。可是,我真的听到了。那已经逐渐被放出的某种动物,孤傲的一声长啸。像是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情感,在被余热。
“这个死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口中提起的女人怎么总是让幼牧害怕?”女子的声喊在脑袋里轰轰的划过。我大概在脑袋中呆了三秒。
一秒。
二秒。
三秒。
女子的声音在脑袋里停止了三秒。方才感觉到消散的感觉。我深知这样的势头之下,我出生对自己不利。于是只是站稳了刚才无神时导致微微倾斜的身体。身体里像是莫名被一种能量很穿过,一种电波刺透了胸腔。
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样的声音最可怕吗?
——大概会认为是死者的申冤哀鸣,抑或是自己心中最孤单的呐喊吧。
身旁的男男女女逐渐跳下了台阶,爬下了石墩。我努力瞪大了眼,才发现原来面前站着的是六七人。而其中一个男子摊开手掌舒展在我的面前,温暖地气息散发自那掌心。我稍微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来由的。
“你知不知道,你会让我们很难做呢。”男子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被吞噬。远远的狗吠缓慢拉开了冥冥之中的一些诡秘氛围。两个女生绕到了我的身后,突然手臂被禁锢住,她们突兀地抱着我的胳膊,样子好看不到哪里去,肩上蓦然增加的重力才发现,刚才的女子从身后抱住了我。
“会让记住今天的。喏。”从我背后伸来的纤素的手指,暴戾地解开我外套的扣子。我预知不到她下一秒想要做什么,双手只是在一个人力制造的圈套中动弹不得。从侧脸望去,女子的眸子闪烁着奇异令人匪夷颤抖的色彩。
我想大声呼喊,可是面前的这么多人,我完全发不出一声尖叫。看着女子耐不住性子解掉最后一个扣子,猛烈地就直接撕扯掉了我的外套。
我穿着单薄的衬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树叶间黯淡的光辉不知来自何方,沁凉的冰露香气越飘越散。女子丢弃了我的外套,好看的手指却是粗鲁地捏过我的脸,“你知不知道,这样根本不可能让我们好做。只能说自找苦吃了。”
很近的地面上,平躺着一块玻璃,碎碎的,折射出了苍黄的色泽。她蜷紧的手,骨节泛白,脖颈间的青筋突起。
“啪”的一声,玻璃踩碎了。她拾起一块尖锐的玻璃片,愤怒把她的脸扭曲成纸团,她走回来,捏起我的手:“你为什么不叫?”
我紧紧咬着下唇不吭一声。
女子鲁莽地抓起我的手狠狠地捏紧。疼痛侵来,好像骨架都会被捏散了一般。我咬住牙齿,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颤抖了。
“哼。”她轻轻冷哼一声。尖锐的刀片立刻划破了手掌和胳膊。
猩红的血液不止的往外涌,血液的味道弥漫在了空气里。冰凉而犀利的痛楚卷上了身。我叫了出来后,女子立刻笑了。
“哈哈,早点叫出来不就好了吗!”
“喂,大夏来了,跑!”另一个女生突然很畏惧的大喊一声,她们立刻转身逃跑,在拥挤的巷子中,疏离了。
04.
我告诉你们,我最讨厌的声音是,此时的狗叫。
05.
夏琢匍匐在地上,摁住了血液正在汹涌而出的伤口。
幸好没有伤到脉。
“呜——”
狗吠将至,汗滴从额头上滴落,撞击到了透明的玻璃碎块。发出了刺耳的反击声。
糟了!实验室的狗被放出来了!
夏琢隐忍住伤口裂开霎时带来的剧痛,爬起身子向着森林深处逃跑。
大概是被狗嗅到了自己的血液散发出的味道,狗吠声越来越近。夏琢无法按住手臂上的伤口,于是干脆松开了手,血液更是无止境地下落,血液独有的味道开始环绕这个森林。
没路了。
夏琢跑到了森林的尽头,森林的尽头是没有退路的参天大树。夏琢的呼吸紊乱了原有的规律,在一大片看不清的黑暗空间中,追随的狗也来到了面前。
那是一只非常大的狗双眼发出了奇怪的色彩,露出的牙齿更加尖利。
“千万不要去碰实验室里的那些动物……”
“那都是被化学药物给催发过的,比一般的都会异常凶猛。”
“告诉过你,如果被那些动物看到了,一定要快速的逃跑,不能被它们追到……”
慕锦年的话语突然在脑海中显现。
曾经有人被这些狗追逐,直到最后的死亡都是面目全非。
可是,慕锦年,你根本没有告诉过我,如果没有退路了呢?
狗的双瞳越来越大,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萦绕在夏琢身体两旁,于是它的鼻子嗅到了甜美的食物。它朝着夏琢扑了过去,夏琢瞬间感到她迄今为止,最痛苦的感受。眼眶里的世界,成了红色的一片。
像是那只大的虫心满意足地捕到猎物般,咬了下去。穿透了猎物。
很失望,虽然是块没吃过的,但是,很难吃。
愚蠢的人会说玩笑。愚者的玩笑,大智若愚,可乐可笑。
唯独不知道,愚者为谁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