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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4 金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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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们可就只剩下这九两十四……不对,现在是九两另四文钱了。”
看着雷数出十文钱交给卖米糕的汉子,白飒痛心疾首地道。
可抱怨归抱怨,当那位卖糕的递来荷叶包着的香甜米糕时,白飒还是毫不客气地抢了过去,率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雷系好钱袋,扭头看了白飒一眼。
白飒赶紧噎下嘴里的糕点,摇着手指道:“我懂的,你管钱,我管吃。”
乡村野店条件不怎么样,可饭钱却是奇高。出于节约,众人的早餐只得在这米糕铺前就地解决。
白飒把米糕分给众人,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赞道:“还别说,这米糕的味道还真不赖,一点儿都不比御厨做的差。”
那卖糕的汉子自豪地笑道:“我们家可是百年老字号了。”
白飒抬眼看看他身后又脏又破的门脸儿,点点头:“嗯,我相信你,这铺子看起来就像是有百年历史的样子,够脏够破。”
卖糕的笑脸一僵,雷赶紧拖着他离开米糕铺。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白飒咬着米糕问,“请容我再次提醒你,我们可就只剩下九两另四文钱啦!”
雷微微一笑,望着街尾道:“刚才那个卖糕的所说的酒户,是不是在那边?”
“不对,”白飒指指相反的方向,“他说的是那边。”
雷点点头,顺着白飒指的方向走去。
白飒咽下最后一口米糕,又舔了舔手指,问雷:“你跟他打听卖酒的干嘛?我们可没钱买酒。”
雷扭头看看他,笑道:“不是还有九两另四文嘛。”
白飒停住脚,冲着雷的背影眨眨眼,又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们有手有脚,就算没了这九两另四文钱,我们还是能够平安到达越州城的。某人这么跟我保证过,所以我也相信他。不过为安全起见,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我觉得表演魔术这主意不错……”
雷忽然站住。
白飒也跟着站住,抬头问道:“怎么了?”
雷吸了吸鼻子,“你闻。”
白飒也吸吸鼻子,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精通各式美食的他不禁两眼一亮,喝道:“好酒!”紧接着又神情一黯,“可惜没钱……”
雷笑了笑,抬脚走进那家酒户。
等雷抱着一坛酒从酒户家里出来时,白飒的钱袋里就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四文钱。
他摇着丁当作响的钱袋叹息道:“我们还有四文钱。乍看起来我们好像已经山穷水尽了,不过聪明如我,还是找到了发财的路子。我们可以用这四文钱作卦钱,然后我穿上道袍,假装是个世外高人。你呢,做我的托儿,然后我们一路给人算卦,只要小心点别被人抓住,我们还是能够平安到达越州城……”
雷抱着酒坛停住脚,回头看了白飒一眼。
白飒赶紧用手指在唇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嘻笑道:“我知道,某人保证过,我们一定能平安到达越州城。而我也说过,我相信他。”
雷微微一笑,忽然问道:“你那车上可有你们国公府的标记?”
白飒懒洋洋地指指前来接应的白芷和那四匹“大奔”。
“看见那护窗板没?把它们卸下来反着装上去就有了。”
雷抱着酒坛钻进车,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护窗板的反面都绘有国公府的图徽。想要表明身份时,只要将图徽那一面向外即可;不用时则倒过来装上,那么这车立刻就能隐匿身份。
雷扭头问道:“能不能……”
中午时分,白飒他们来到六圩镇——一个相对于早晨那个无名小村要大上十来倍的大集镇。
雷熟门熟路地指挥白芷:“去镇东。”
白飒望望他,“你来过?”
“没有,”雷摇着头笑道,“是我们住宿的那家老板娘说的,这六圩镇上最大的酒楼在镇东。”
提到酒,白飒忍不住一阵吞咽。他从车厢后侧拿过那坛酒,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感慨着放了回去。
“九两银子呢!”他嘀咕道。
雷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笑。
白飒舔舔唇,又看看他,嘟着嘴道:“本来人家一坛酒只要五两银子,可我们却花了九两银子……好吧,我什么也不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平安到达越州城!”
***
六圩镇向来是个安静的小镇,即使是几年前的战争,都少有军队打此路过。镇上百姓所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七年前一位卸任归家、途经此处的五品知府。
而现如今,竟然有一辆标着国公府图徽的马车招摇过市,小镇百姓又怎能不为此群情激昂?!
——靖安公啊!真正的皇亲国戚、天家血脉!
当那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停在“醉仙居”酒楼时,酒楼的老板不禁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我是不是应该下跪?”他战战兢兢地问前来打头站的白芷。
白芷温和地一笑,尖着嗓子道:“不用了,我们爷很和气的。”
可当老板看到那辆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马车车壁突然向一边滑去,露出一个门洞时,还是吓得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
“不必如此多礼,”白飒笑盈盈地扶着白术的手跳下马车,示意白芷扶起那个老板,“我们只是路过打尖,打扰老板了。”
“不、不不不,不打扰……”老板哆嗦得口舌都不利落了。白芷推推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向旁边一让,弯着腰道:“请、请……请里面有、有请……”
白飒大摇大摆地越过老板进了店堂。老板刚想跟在他身后,忽然又从后面窜上来两个人,一个是眉宇间满是冷峻之意的光头少年;另一个是笑容可掬的高个子少年。
这两人一看便是那位国公爷的侍卫。老板赶紧又退到一边,点头哈腰地道:“请……请……里面请……”
为了这一行人,老板不惜将二楼的客人全都赶走了,又屁颠颠地捧着菜单过来殷勤地道:“小、小公爷,乡、乡村鄙舍,没啥好吃的,不过我们这里的水晶肘子是远近闻名,不知道小、小公爷能否赏脸……”
那位小公爷的眉头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皱,刚要开口说话,那个高个子侍卫凑近他的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公爷的眉头立刻展开了,笑道:“那就麻烦老板,挑一些你们拿手的菜上吧。”
“哎、哎……”老板躬着身退下。
老板刚一离开,白飒便转过身来瞪着雷:“我们这是吃霸王餐吗?我就算再胡作非为,还没这么欺负过老百姓呢!”
雷笑了笑,恭敬地道:“爷,您是怕我们付不起钱吗?”
白飒一愣,正准备反驳,老板端着盘子上楼来了。
雷立刻又冲着白飒躬身行了一礼,道:“小人这就去拿。”
白飒莫名其妙地望着雷,直到他拿着那坛酒回来,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就开吗?”雷问。
白飒傻乎乎地点点头。
雷一掌拍开酒封。顿时,酒香四溢,围在楼下的人们不禁都发出一声赞叹。
雷含笑斜眼望望白飒,给他倒上一碗酒,便又提着酒坛恭恭敬敬地退下楼去。
肖恩抱着手臂站在窗边,却半天也没看到雷离开酒楼,不禁微微一皱眉。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上齐。白飒瞪着那些酒菜看了一会儿,咬咬牙,冲白术他们一挥手,“你们也一起坐吧,早点吃完好早点赶路。”
白术应了一声,领着白芷、肖恩坐下。
这时,雷却不知去了哪里。
而白飒他们似乎也没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同伴,众人纷纷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等酒足饭饱,白飒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
那老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眯眯地冲白飒再三请安,却不提饭钱。
白飒带着几份忐忑回到车上,这才发现,雷已经坐在了车里,并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芷一扯缰绳,马车逃一般飞快地窜出六圩镇。
等六圩镇彻底从视野里消失不见,白飒这才长出一口气,扭头望着雷。
“好吧,我承认,我忍不下去了。你拿九两银子去买一坛酒时,我什么也没说;你让我摆国公爷的谱白吃白喝人家一顿,我也什么都没说;你害我这一顿饭吃得胃痛,我还是什么都不说。可是,这钱袋突然鼓了起来,我就不得不问问你了。因为我知道我的车上没有水缸,所以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田螺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雷笑着踢踢钱袋,“这钱是那个酒楼老板订您所喝的那种酒的订金。”
“啊?”白飒伸伸脖子。
“而那九两银子呢,也不是您以为的,买这一坛酒的钱。”
“啊?”白飒又是一伸脖子。
“这么说吧,”雷笑道:“我们买的这坛酒实际上是五两银子一坛。”
“我知道,”白飒打断他,“可你硬是给了人家九两银子!当然,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雷笑了起来,“谢谢你的信任。不过,我给他九两银子却不是买这一坛酒的钱,而是订金。”
他看看白飒不解的神情,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没跟那个酒户打过交道,他自然也不会信任我们。所以我就跟他约定,先预付他九两银子订十坛酒——也就是说,我付了九两银子订了他价值五十两银子的酒。由于他没看到我们的五十两银子,所以他不会给我们十坛酒,只能先给我们一坛。对于酒户来说,他一点损失都没有,就算我们说话不算数,不买他那十坛酒,他这一坛也已经卖了我们九两银子……你听明白没?”
白飒翻着眼想了想,挥挥手,“你继续。”
“我把你喝剩下的酒倒给楼下的那些酒客们尝了尝,”雷微微一笑,“反应热烈。然后我又向老板透露口风,说国公爷您新近得了官商牒牌,正打算卖这种酒。”
“我有吗?”白飒眨着眼。
“您有。”雷笑道,“而且您正好还有九坛这种酒。”
“哦,”白飒点点头,又挥挥手,“继续。”
“于是,我就以每坛八两的价格把剩下的九坛酒全给卖了。□□七十二,扣除您的饭钱,老板应该给您六十五两……”
“可你没有这九坛酒啊!”
“可‘您’没有这九坛酒。”雷更正道,“确实如此,所以我不能收他全款,只能收定金,于是我收了他二十三两的定金,剩下的四十二两,他见到货后再付款……”
“货呢?”
“货明天运到。这是我们早晨跟酒户老板约好的。等货到后,由酒楼老板支付剩下的四十一两酒银,外加一两运费,然后这笔生意就算成功了。”
白飒翻着眼想了半天,忽然揉揉鼻子,嘀咕道:“那个酒楼老板是笨蛋!”
雷挑挑眉。
“他凭什么相信你?要是我就不信。万一我这国公爷是个假冒的呢?”
雷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那张官商牒牌。
“您可以是假冒的,这牒牌却假冒不了。”
白飒张张嘴,又翻着眼睛算了算,低头踢踢那只钱袋。
“就是说,只凭着你上下两片嘴皮一碰,我们那九两银子就变成了这二十三两?”
雷笑着点点头。
白飒又翻翻眼,嘟嚷道:“前后不到四个时辰。给我看看你的手,难道是金手指?”他忽然抓过雷的手。
雷一惊,闪电般地收回手。
白飒眨眨眼。
雷也忽闪了一下睫毛。然后他微微一笑,略一欠身,谦逊地道:“当然,这里面也有您国公爷的面子,还有这牒牌的作用。”